《》風流紈褲臨家女 【055】本小姐有閨譽嗎 文 / 陌淺離
「你…你一個女兒家,怎麼能看這種書?」被臨晚鏡那麼一問,紀家少年一路臉紅到耳根和脖子下面,看臨晚鏡還去撿起那本書,實在有些無法理解。
「這種書?」拿起書,隨意翻看,某女對於紀家少年此時的反應感到頗為有趣。
她把書揚了揚,挑眉詢問:「這種書,是哪種?本小姐為何不能看?」
「反正,就是姑娘家不應該看的書!」說著,紀醒空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一把從臨晚鏡手裡把書奪過來,「我幫你把書毀掉,免得被別人看見。」
紀醒空以為她是不小心拿錯了書,不知道從哪裡得來的,所以想好心替她毀屍滅跡。免得等會兒定國侯回來,看見自家女兒在看這種東西。
「毀掉?你莫不是自己想看?」眼看著紀家少年把書藏進自己的衣袖裡,某女不懷好意地笑道,「還有,這書怎麼了,為何不能讓人看到?」
「我沒有想看。」紀醒空終於開始察覺到臨晚鏡的不懷好意,反應過來,她分明就是在逗弄自己。
他有些生氣,卻又不知道自己在生氣什麼。
反正,板著個臉與臨晚鏡對視。
「既然你不想看,那就把書還我。」這種古籍,可是那什麼不可多得的孤本兒,市面上都沒有賣的。她可是趁著糟老頭外出採藥的時候,偷偷從他房間床頭的枕頭下面順出來的。
原本她以為是糟老頭的武學秘籍或者是毒藥札記什麼的。卻不想,後來翻開一看,才發現是純正的春宮秘籍。
裡面的每一幅畫都描繪得入木三分,旁邊還配之以歪七八糟的曖昧文字,每一個動作都描寫得那麼露骨。
她當時心裡那個驚歎啊,完全沒想到,絕無悔那個糟老頭,外表看起來像個謙謙君子,實際上也是個愛看春宮圖的老流氓。
其實,臨晚鏡這可就冤枉死絕無悔了。
這春宮秘籍是怎麼來的?
說出來,還可謂是傳家寶咧!絕無悔的師父,曾經的醫毒雙絕鬼見愁,是個不折不扣的怪人。哪裡是鬼見到他會愁,就連人看見,也會躲得遠遠的。鬼見愁一生除了對醫毒之術的研究之外,唯一的愛好就是畫春宮圖。
他有個毛病,特別喜歡去大戶人家偷窺人家夫妻閨房之樂。然後再繪之成冊,配之以露骨的描述,然後再投入市場。或者,拿去威脅人家替他找稀世奇藥。
於是,一時之間,江湖朝堂,乃至整個龍騰大陸之人都怕他。
當然,又拿他沒辦法。誰讓他曾經是神醫谷的谷主呢!你能確保自己在有生之年不會有求助神醫谷的時候嗎?不管是江湖還是朝堂之人,都有怕死的一天吧?
因此,不敢怎麼對付他,只得按照他說的去做。
他有一點好,只要別人找到了他需要的東西,他就把繪製的春宮圖送給當事人。據說其畫工之好,讓有的人看著自己的春宮圖都欲罷不能!
甚至,有些好房事的人,還以替他找藥為條件,邀請他親自上門為自己作畫。
所以說啊,這人混到一定程度上,也就成了奇葩一樣的存在。
至於鬼見愁送給自家徒弟這一本,據說是匯聚了所有房中高手的秘術,他留給自家徒弟,儼然是送給他作新婚禮物的。
他想,徒弟娶親,總有用得著春宮秘籍的時候。
可惜,鬼見愁猜中了開頭,卻沒有猜中結局。
他哪裡知道,自家徒弟根本就沒能娶親,一輩子窩在絕谷裡,那本書一直被他壓在枕頭下面,從未翻看過。
而且,他徒弟沒看都還被臨晚鏡這個丫頭給冠上了一個「老流氓」的稱號,當真是冤枉啊!
「不行。」像是生怕臨晚鏡再把書從他衣袖裡搶回去,紀醒空退開一步,決定遠離她。
「這書明明是本小姐的,怎麼現在弄得像我要搶你的東西似的?」臨晚鏡被他的防備的舉動給逗樂了。
少年,你要不要這麼有趣?
「是你的也不能給你。」說什麼,都不能再給她。
「為何?」臨晚鏡一愣,他太過緊張了吧?
「你可知,一個未出閣的女兒家看這種書,若是被人知道了,會被說成什麼?」紀醒空怒其不爭地板著臉問。
「說成什麼?」無非就是她思想太過「前衛」嘛。
「不知廉恥,下作…」辟里啪啦地說了一大堆,眼看著臨晚鏡的臉越來越黑,紀醒空才終於發現自己的行為有些過激了。
「說完了?」
見他停下來,臨晚鏡挑了挑眉,唇邊掀起一抹笑。
卻怎麼看,怎麼覺得危險。
「咳…我不是在罵你,而是在說一個事實。」
「事實上,你就覺得我是這樣的人?」嘖嘖,紀家少年這般憤世嫉俗的性子,她老爹是怎麼看上人家,想要人家對她以身相許的?
「沒,沒有,我只是怕你看這種書的事情被有心人傳了出去,會有損你的閨譽。」紀醒空有些口齒不清地解釋,生怕臨晚鏡誤會了他。
至於為什麼會怕被誤會,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總之,就是不想她生自己的氣。
「閨譽?」臨晚鏡像是聽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你覺得,本小姐還有閨譽可言嗎?」
拜託,她三年前就已經名滿燕都了好不好?只不過臭名而已。
誰不知道臨家大小姐風流紈褲,貪財好色,對祖母不孝,欺壓庶母庶妹?哦,還有今日的傳聞,她連面如惡鬼,不良於行的景王都不放過。半夜爬上景王的床之後,她老爹定國侯還助紂為虐,大鬧景王府。
後來景王不堪其擾,終於妥協,今天上午還送來了禮物賠禮道歉。
「你不要聽外面那些人胡說八道。」他也知道外面的那些人把她說得多麼難聽,雖然才接觸第二次,他卻覺得她根本不是那樣的人。
生怕臨晚鏡因此想不開,紀醒空嘴笨地開始勸她。
「噗…你以為,我會在意那些?」紀少年這麼好騙,真的是將軍府的少年將軍嗎?
根本就像是養在溫室裡的花朵嘛。()
當然,在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還是很符合少年將軍的形象的——白馬銀槍翩翩少年郎。
見臨晚鏡一臉不屑,對於自己閨譽被損的事情嗤之以鼻,他好像突然有些明白了。
她根本不在意外面那些說法和別人對她的看法。甚至……
紀醒空想到了一種可能:「其實,你根本就是故意放任那些人敗壞你的名聲的,對不對?」
「你倒是挺聰明。」
不是她故意的,而是另有其人。想想,她好歹也是侯府的嫡女,定國侯捧在手心裡疼愛的掌上明珠,若是沒有人刻意放任,怎麼可能傳得那麼難聽?就算不顧及她,也應該忌憚定國侯吧?
實際上呢?她有命人調查過前身那些年的事兒,基本上,臨老爹除了對欺負他女兒的人一頓胖揍之外,從來不會刻意去壓制那些對自家女兒不利的流言蜚語。
不採取措施,不就等於變相地縱容嗎?
既然臨老爹都不關心自家女兒的名聲問題,那她一個後來者,又在意那麼多做什麼?更何況,此次回侯府,臨老爹還三番四次地表示要給自家女兒找男人。
注意,不是給女兒找個好男人嫁了,而是找不止一個男人回來送給自家女兒。
想想,這種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恐怕也只有定國侯這樣的奇葩才能做得出來了。
她感覺,臨老爹一定有事情瞞著自己。說不定還是與自己身體有關,反正,絕無悔那糟老頭說過她的身體一定被人暗中動過手腳。雖然她也查不出原因,莫名地卻相信了糟老頭的話。而她那個父親,儼然是知道某些事,卻不告訴她的。
既然不說,那就算了。終有一天,她會自己查出來。
「你為何要這麼做?」紀醒空不能理解,一個女兒家,為何要故意敗壞自己的閨譽,難道她不想嫁人了麼?
「這個問題,恐怕你要去問我那個英明神武的爹爹了。」
臨伯父也知道?紀醒空錯愕地瞪大了眼睛。
完全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臨伯父怎麼可能放任自家女兒敗壞閨譽呢?他瘋了不成?
「少年,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不好。」見紀醒空又要發問,某女趕緊制止了他。
他又不是十萬個為什麼,問這麼多幹嘛?
「我沒想知道。還有,可以不要叫我少年嗎,我有名字,而且,我比你大。」他自然明白臨伯父做事從來不按常理出牌,卻都有自己的道理。
「哪裡大?」挑眉,某女又開始壞笑起來。
「啊?」紀醒空一時間沒懂起臨晚鏡的意思。
卻聽得某女又道:「本小姐問你哪裡比我大?」
「當然是年齡啊,還有哪裡?」脫口而出的反問之後,他頓時想起了昨日關於臨家大小姐在天下第一樓與九皇子的對話。
一瞬間,他就反應過來了臨晚鏡的意思,又是一陣臉紅。
為了掩飾自己的羞惱,紀少年繼續道:「我們兩家本就交好,我隨伯父叫你一聲鏡兒,你就叫我醒哥哥吧。」
「我哥哥已經死了。」想占老娘的便宜,你還嫩了點。等你什麼時候面對老娘的調戲能夠面不改色心不跳了,再來讓我叫哥哥吧。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罷了,你想怎麼叫就怎麼叫吧。」紀醒空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卻是把臨晚鏡的意思理解成了她的哥哥是獨一無二的,所以不能這樣叫別人。而自己讓她叫哥哥,說不定會勾起她的傷心。
「算了,看在你小子長得還蠻順眼的份兒上,我就叫你阿醒吧。還有你別叫我鏡兒,你太小了,每次叫鏡兒都讓本小姐有種被佔便宜的感覺。」關鍵是,她的前世年齡都二十多歲了,被一個少年叫成這樣,多糟心啊。
黑線……他哪裡有佔她便宜?
「那就叫你晚晚吧。不過,說好了,只准我一個人這麼叫!」因為,也只有臨晚鏡一個人叫他阿醒。
「幼稚。」
嘴上說著紀家少年幼稚,臨晚鏡卻是答應了他的小要求。
建立起了友好關係,臨晚鏡明顯就對他不客氣了很多。樓頂有很多臨晚鏡無聊時拿來消遣的小玩意兒,比如紙牌。
她今兒個被吵醒,已經沒法再次入睡。於是,讓紀醒空陪自己玩起了紙牌。兩人就猜十點半,輸了的喝酒。
她還讓畫兒丫頭到廚房端了午膳上來,中午就與紀醒空在樓頂一邊吃飯喝酒,一邊聊天打牌。
紀醒空看著青澀,實則博學。特別是對於邊關戰事,他有自己獨特的見解。某女雖然擅長殺人,卻生在和平年代,從來沒真正見識過冷兵器時代的戰場。
聽紀醒空講著自己第一次上戰場,砍下第一個敵軍的腦袋後回去吐了三天沒吃下一粒米,還被軍營裡的長輩們嘲笑,她就想起了自己。
想當年,她的第一個任務,是端掉培養她用毒的那個老巢。
當她的髮絲劃過那個一直給她送飯,又逼著她配製毒藥的婆婆的咽喉時,沒有害怕,卻是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振奮之感。
只是,回去之後,夜裡睡覺就做噩夢,夢見婆婆死的時候瞪大的雙眼,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從那以後,她夜裡便再也沒有好眠過。久而久之,便養成了晚上夜行,白天睡覺的毛病。直到穿越異世,這個毛病才慢慢被改過來。
不過,就算改過來了,她夜裡睡眠還是很輕,一點輕微的響動就能將她吵醒。
紀少年一直講一直講,說自己第一次殺人,第一次受傷,第一次被軍法處置……
「晚晚,哪天我帶你去迎風關看雪好不好?那裡的雪很大呢。」
「好啊,不僅要去看雪,還要帶本小姐去見識見識邊關的金戈鐵馬,沙場點兵!」
這是穿越過來,臨晚鏡第一次想要出去看一看。光是聽紀醒空講著都覺得熱血沸騰,若是能夠親自去體驗一下,豈不是更好?
當然,某女想的可不是什麼家國天下,而是僅僅是想要見識見識那種盛況而已。
兩個人一邊玩一邊吃喝聊天,到最後都喝多了一點。上面那些話,臨晚鏡都不記得自己是在清醒的情況下和紀醒空說的還是喝醉了之後的胡言亂語了。
反正,最後又是畫兒和琴兒兩個丫頭上來收拾殘局。
其實,她也沒有醉,只是微微有點迷糊了而已。待到讓臨老爹的人從暗處出來把紀家少將軍送到被臨老爹帶走的阿福面前時,阿福副將的嘴巴張大得幾乎可以吞下一個雞蛋。
他從來沒見過他家少爺喝成這樣好不好?
臨小姐到底對他家少爺做了什麼?
少爺酒量極好,怎麼可能醉成這樣?
於是,當天阿福帶著醉得一塌糊塗的紀少將軍離開定國侯府之後,侯府又傳出了新的流言。
說是臨大小姐為勾引紀少將軍,將其灌醉,趁機上下其手。當然,其中還提到了上一次在天下第一樓,某女不知廉恥地同時勾搭九皇子和明家少主之事。
從此,臨晚鏡身價暴漲,一躍成為燕都城大半女子的公敵。
九皇子,明少主,紀少將軍,都是燕都城女子的夢中情人,竟然全部慘遭定國侯府大小姐的毒手,怎能讓燕都眾女不怒?
於是,臨晚鏡明明什麼都沒做,卻成功地給自己招來了一大群情敵。當然,這些情敵都是相對於別人來說她的。而她自己,可不認為有任何女子會成為她的情敵。
若是問她為何,臨大小姐一定會吼:老娘情人都沒有,何來的情敵!
沒錯,彼時,某女還沒有情人。
等她有了情人之後,誰再敢自稱是她的情敵,她藏在身上的毒針就有可能隨時出手了。想要做她的情人,也要看你有沒有那個命在!
臨家大小姐與紀家少將軍在攬月樓頂一起用膳喝酒的事情,還是被傳到了景王的耳朵裡。
這時,景王的清粥小菜才被端到他的床前。一聽到這個消息,原本就沒有胃口的男人就更沒胃口了。
「乘風,釋苦大師那麼用完午膳了嗎?」扔掉筷子,某王爺抬頭問道。
「王爺,釋苦大師也才剛用午膳,這也是他吩咐廚房替王爺做的。說是您的毒剛剛被控制住,宜食清淡。」
實際上,釋苦大師也是吃的這些,可以說是素齋了。
「既然如此,等大師用完膳,你去請他過來一趟。」他如今這個身子,如何去與那紀家小子比?聽乘風破浪回來說,定國侯最開始可是要把他送的禮物都拒之門外的。若不是鏡兒同意收下,恐怕他送出去的東西早就被人退回來了。而那個紀家小子,竟然是被定國侯親自帶去攬月樓與鏡兒相見的。
擺明了,定國侯的心已經偏向那小子了。若是自己再不採取措施,只怕再過些時日,都能聽到兩人定下婚約了!
想到這些,夙郁流景身上就散發出生人勿近的氣息。
擒賊先擒王,紀醒空知道討好他未來的岳父,那他就先搞定鏡兒。只有鏡兒心裡有了他,定國侯那裡才能說得通。
所以,就算利用自己的身體做代價,他也要近水樓台先得月!
咳咳,這句話怎麼說得這麼彆扭呢?不是用身體做代價,而是利用身體裡的毒素博得某人的同情,讓她為自己針灸來達到近水樓台先得月的目的。
那廂,釋苦大師剛用完午膳,就真的被乘風給請到景王的臥房裡來了。
見景王的膳食一點也沒動,釋苦一愣。景王這是做什麼,挑食?
「貧僧見過王爺。」對著景王虛行了一禮。
「釋苦大師無須多禮,說起來,大師就如同本王的再生父母一般,若不是您二十多年前的相救,也就沒有本王的存在。」
「我佛慈悲,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貧僧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何況,王爺與我佛有緣,不然貧僧也不可能留住王爺的性命。」
如果當年不是他剛好出關,普渡寺又受先皇恩惠,他或許也不會出手。佛家雖然以善濟天下,普度眾生,卻不會過多的干擾眾生的生死天命。
只能說,景王本就命不該絕。
「那真是要感謝我佛了。」夙郁流景不陰不陽地接了一句。
他最討厭的就是釋苦大師和他打太極的時候,每次說起這個,他都說是我佛慈悲。這世間如果真的有佛,為何要讓他從小遭受那樣的痛苦?
……對於夙郁流景偶爾孩子氣的舉動,釋苦大師似乎早已習慣,也並不反駁。
「王爺何不用膳?若是飯菜涼了再吃,對您的身體不好。」
「大師,本王只想知道,本王身體裡的毒素,真的就沒辦法可以根除嗎?」
「這…」釋苦大師蹙眉,想到了臨家大小姐的針灸之術,「若是換做以前,貧僧不敢說。可要是現在,景王可以請臨小姐一試。臨小姐的針灸之術非常高明,就連貧僧也自愧不如。她若是對此毒有所研究,說不定真的可以替王爺祛除體內殘留的毒素。」
「真的?」夙郁流景眼底劃過一抹流光,他原本只不過抱著試試的心態問釋苦大師,也沒抱太大的希望。因為,這些年他得到的答案都是不能。可是,這一次,釋苦大師竟然因為鏡兒給出了不一樣的答案。那麼,是不是預示著,鏡兒真的能徹底祛除他體內的餘毒?
鏡兒那晚說的時候,他本是不信,現在再聽釋苦大師這麼一說,他卻是信了幾分。心裡隱隱的,多了一抹期待。
「是。」釋苦點頭,若是他們這個時代,想要祛除景王體內的毒,他是至今也沒找到辦法。可那個女子,畢竟是異世之魂,說不定,她有更好的方法,徹底根除餘毒。
「可是…大師有所不知,定國侯不願臨小姐替本王祛毒,根本不同意她過府。」流光閃過的眼神又暗淡了下去,某王爺已經喪心病狂到連釋苦大師都算計了。
沒錯,若是他派人去請鏡兒過來,說不定又會被定國侯攔在府外。就算他可以命人直接闖進攬月樓,這也不是長久之計。
可若是換做釋苦大師去,那結果就不一樣了。
釋苦大師或多或少與定國侯有些交情,他替自己說情,定國侯就算再不給他面子,也會給釋苦大師面子。
當然,還有一個更直接的辦法,讓皇兄下旨。聖意難違,定國侯也會同意。只是,那樣的話,只會愈加增添定國侯對自己的反感,多少有些得不償失。
果然,聽夙郁流景這樣一說,釋苦大師輕歎一聲。
他也有些搞不懂定國侯的態度,不過,想到昨夜的星象,他也知道自己必須走這一趟了。
異世之魂的命運與景王本來就是連在一起,禍福相依的,就算定國侯強加干涉,也阻斷不了宿命的羈絆。
於是,釋苦大師就這樣被景王當成了說客,送到了隔壁侯府。
釋苦大師來訪,那可不像是紀家少將軍來訪那麼小的事情了。一聽聞普渡寺釋苦大師來訪,上至老夫人,下到李香香母女,甚至深居簡出的三姨娘柳如是母女都聞風而來。
原本李氏母女是被禁足了的,在這個時候也顧不得那些。就想在釋苦大師面前博得一個好印象。
如果能請釋苦大師卜算一掛,或者贈幾句話,那也是可以在燕都城貴族圈子裡炫耀的資本啊。
所以,迎接釋苦大師,幾乎是全府出動了。
當然,某女除外。她中午喝了酒,如今又睡著了。在頂樓上,畫兒丫頭還專門給自家小姐身上蓋了一件披風,生怕她著涼了。
一聽說普渡寺高僧到侯府做客,畫兒和琴兒兩個小丫頭也忍不住去看熱鬧了。只留下黑妞獨自照看自家主人。
片刻,侯府所有人都聚集到了正廳,以及正廳門外。
下人們是不可能明目張膽去正廳看釋苦大師的,只能聚集到正廳外的某些角落偷窺一二。
恰逢臨鼎天外出,臨老夫人終於可以也可以揚眉吐氣一把,率領李香香等一乾兒媳孫女來接客了。
丫呸,不對,是接待貴客。
「釋苦大師來府,老婦人有失遠迎,還望大師見諒。」老夫人帶著一群女眷浩浩蕩蕩地趕到正廳的時候,釋苦大師儼然已經端坐於正廳了。
普渡寺得道高僧釋苦,被外界幾乎傳得神乎其神。甚至有的人說,只要與大師見上一面,都能得到上天賜福。
老夫人曾多次去普渡寺上香,卻從來無緣見大師一面。今兒個一見,還不把她美死。
瞧瞧她的表情,活像見了釋苦大師就能長生不老似的。
就算不能長生不老,延年益壽應該不成問題。
若是被臨晚鏡看到她們現在這副恨不得跪舔大師腳趾的噁心嘴臉,她一定會嘲諷。原來,釋苦大師就是加強版的唐僧啊。別說吃一塊他的肉,就是瞻仰一眼,都可以長生不老。
真是不知道,龍騰大陸的百姓已經愚昧到了這個地步。也或許,他們知道見了他也不能真的長生不老。只是把他當成一種信仰罷了,這簡直就是古代版最狂熱的追星啊。
當然,她也承認釋苦大師的確有些本事。不然,也不可能一眼就看出她是異世之魂了。可這並不代表她就會相信看一眼大師,就能長生不老的謠傳。
「老夫人不必多禮,釋苦突然來訪,唐突了夫人,還請見諒。」釋苦也沒想到,自己一來,會引起這麼大的反應。
好在,他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場面,至少不會被嚇到。眼見著一群女人用狂熱的目光望著自己,釋苦大師依然淡定自若。
「不唐突不唐突,大師的到來,是我們侯府的榮幸。」老夫人坐於主位,然後看向跟在自己身邊的二孫女臨夢琪,「夢琪,還不快為大師沏茶。」
「是,祖母。」
見老夫人給自己接近大師的機會,臨夢琪高興地應聲。接過下人手裡的茶水,沏了一杯茶端到釋苦大師面前。
「大師,請用茶。」
「多謝。」一時之間,釋苦大師有些拿不準老夫人的用意。
這個丫頭,應該是臨家的庶女吧?照理說,他到侯府做客,就算侯爺不在,也斷沒有老夫人帶著庶女姨娘來接待客人的道理。
雖然侯府無主母多年,總還是有嫡女的。老夫人率先讓一個庶女為他沏茶。是把庶女當丫鬟使喚,還是有意抬高庶女的地位?
「大師,這是老婦人的二孫女,臨夢琪。」見釋苦大師表情晦暗不明,老夫人對臨夢琪道:「夢琪,還不見過大師?你不是一向敬仰佛祖,對大師仰慕已久,這會兒見到大師本人了,怎的又不懂事起來。」
「夢琪見過大師,夢琪一直仰慕大師在書法上的造詣,也曾多次臨摹學習大師的字體。若是能得大師指點一二,夢琪感激不盡。」若是她能拜得普渡寺高僧釋苦為師,在燕都的貴女圈中就再也無人敢拿她是庶女的身份說事了。那些貴女只會羨慕她,而不是對她不屑於顧。
「聽聞臨二小姐在書法上的造詣頗佳,甚至得過皇上的誇讚,哪裡還需要貧僧指點。」一句話,釋苦大師絲毫不給面子地拒絕了臨夢琪的請求。
如果這還不算讓她難堪的話,那麼釋苦大師的下一句話就讓她恨不得咬碎了一口銀牙。
「怎的不見臨大小姐?」
怎的不見臨大小姐!
臨晚鏡,為什麼又是她!自從臨晚鏡回來之後,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只要一想起那日在祖母的院子裡當眾羞辱她娘親,而昨天又在天下第一樓給自己難堪,她就恨不得殺了她以洩心頭只恨。
特別是,昨日父親還在眾目睽睽之下,偏幫臨晚鏡,而忽視同樣身為侯府女兒的自己。
「大師問那丫頭作甚?」老夫人也是一愣,完全沒有想到,在她把臨夢琪推出去的時候,人家想見的卻是臨晚鏡。
一提起臨大小姐,老夫人心裡就不喜,可表面上還是維持著基本的微笑,說起「那丫頭」的時候,語氣也頗為慈愛。
「貧僧聽聞大小姐前些日子已然回府。」照理說,接待客人的時候,老夫人應該派人請大小姐出來才對。
「那丫頭每天都呆在攬月樓不出來,別說是您,我這個做祖母的也見不得她一面。這會子,也不知道她在做什麼。若是大師要見她,我差人去叫她過來便是。」
那丫頭到底有什麼好,就連釋苦大師來府,也點名要見她。難道,只因為她是侯府的嫡女嗎?就算是侯府的嫡女,難道比她這個侯府的老夫人還要有面子?
剛剛聽管家來稟報釋苦大師到訪的時候,她就是故意不派人去叫那丫頭來的。沒想到,這會兒還是得讓她前來。
若是她言行不端,惹怒了大師可怎生是好!
「那就多謝老夫人了。」他來侯府,本來目的就是為臨晚鏡能過去為景王施針祛除他體內的餘毒。
見不到侯爺,見到她本人也不錯。看定國侯對這個女兒的態度,只要臨晚鏡同意,她就算要去皇宮揭瓦,恐怕定國侯也不會阻止。
「只是,我這個大孫女自從三年前出事之後,傷了腦子,有些不懂規矩,若是等會兒她有得罪大師的地方,還請大師見諒。」
老夫人這意思,是說臨大小姐腦子有問題?釋苦大師有些不明所以,昨晚見到,那丫頭甚是聰慧,分明什麼事都沒有啊。
他也沒接話茬,只是笑了笑。安靜地品茶,不再開口。弄得老夫人也不好意思再提讓他為自己卜算卦象的事情。
老夫人不好意思,李香香倒是想開口,卻被自家女兒攔住了。她已經出過一次丑,哪裡還肯讓自家娘親再出一次。
見她們不說話,一直在侯府沒有什麼存在感的三姨娘卻是溫聲細氣地開口了。
「大師,妾身柳如是見過大師」說著,還對釋苦大師盈盈一拜。
柳如是人長得與月彌有幾分相似,但沒月彌漂亮,只能算小家碧玉。而且,身體極弱,走起路來如同弱柳扶風。
「夫人可是有事?」一雙睿智的眼睛落在柳如是身上,彷彿能將她看穿一般。
此女氣血不足,是懷孕的時候受過傷?
「妾身聽聞大師精通歧黃之術,可否請大師為小女看一看……」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老夫人叫住:「柳姨娘!要給女兒看病,難道侯府裡還請不起大夫不成?釋苦大師何等身份,讓大師給你女兒診病,也不怕折了她的壽?」
老夫人一聽柳如是想讓釋苦大師為三丫頭診病,臉色更加難看了。
原本她就是不請自來,這會兒竟然還有膽子請大師為一個區區庶女診病。
問題是,她都沒敢開口讓大師替自己診一下脈,一個身份低賤的庶出小姐,難道還想爬到她前頭去不成?
「老夫人,妾身也是實在沒辦法了。每一個大夫都說夢薇是先天不足,可開出的藥,沒有一個能見效的。妾身作為一個母親,看著自己的女兒天天泡在藥罐子裡身體卻怎麼也不見好,心裡疼啊。老夫人,求您讓釋苦大師為夢薇看看吧。她好歹也是您的孫女啊。」
柳如是被老夫人一吼,立馬拉著自己女兒跪了下來求老夫人,一邊說一邊哭。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還是我這個老太婆不想自己的孫女好嗎?侯府沒拿銀子給她看病,還是沒請大夫?還是說,你覺得我這個祖母惡毒,故意想害三丫頭,所以不願意讓釋苦大師為她診病?」老夫人厲聲質問。
儘管是當著釋苦大師的面,她也沒打算給柳如是留面子。
看到這個女人,只會讓她想到當初的月彌。雖然兩個女人性格完全不同,但是在她眼裡都一樣能折騰。一個是折騰她兒子,一個是折騰侯府裡的銀子。夢薇那丫頭,從小就是泡在藥罐子裡的,不知道花了侯府多少銀子了。這女人還有臉指桑罵槐地指責自己這個做祖母的不是。她若是真的惡毒一點,就該不給那丫頭請大夫,任由她在小院子裡自生自滅!
「祖母,您誤會娘親了,娘親不是怪您。娘親只是……」
「行了,她一個姨娘,哪裡當得起你叫娘親,這般沒規沒距地在客人面前又哭又鬧,像什麼樣子!」真是有什麼樣的娘就教出什麼樣的女兒。三丫頭平素看著是個軟弱可欺的,到了關鍵時刻竟然還敢站出來替她娘說話。
若是換做往常,老夫人可能還會在讚一句她終於不再那樣膽小懦弱了。可今兒個時機不對,她出來說話只能引起老夫人的反感。
臨夢薇被老夫人吼得以愣,隨即心裡的話脫口而出:「難道,二姐姐不是這樣叫二姨娘的嗎?」
平時她都是聽見二姐姐這般稱呼二姨娘,然後也跟著這樣叫自家娘親了。難道,這樣喊有錯嗎?
「你二姐姐的娘親是什麼身份,你的姨娘又是什麼身份?」涼涼地瞥了柳如是一眼,老夫人話裡話外都是對她的諷刺。
這個女人,不過是她兒子從路邊救回來的一個小丫頭。原本留在天兒身邊做一個侍婢都是看得起她了,不知廉恥的女人也不知道怎麼勾引了天兒,讓天兒破格抬了她為姨娘。不過是個下等人,有什麼資格與尚書府的千金比?
同樣在一旁被點到名的李香香母女也一同看向柳如是和臨夢薇,彷彿在嘲笑她們母女的不自量力。
「難道,不都是姨娘嗎?」臨夢薇小聲地反問了一句。
也不知道她真的沒明白過來老夫人在說什麼,還是明白了卻故意諷刺二姨娘。
她這一反問,李香香母女當即冷了臉色。
特別是李香香,她最討厭的就是把自己擺在「姨娘」這個身份上。
侯爺不待見她就算了,臨晚鏡那個死丫頭拿這個羞辱她也罷。但是,柳如是的女兒算個什麼東西,她有什麼資格說這話?
「三姨娘,不愧是你教導出來的好女兒啊。聽侯爺說你曾經還是書香門第的後代,今天姐姐我倒是見識了你書香門第的本事!」
也不等老夫人開口,李香香就忍不住了。
她不能當著釋苦大師的面罵侯府的三小姐,還不能諷刺幾句與她同為姨娘的柳如是嗎?
同為姨娘?一個侯爺在路邊撿回來的下賤女人,有什麼資格與她堂堂尚書府千金比?
「尚書府教出來的,本小姐看也好不到哪裡去嘛。」
正廳外,傳來一句諷刺十足的話。
這是,臨晚鏡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