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136第一百三十五章 娘娘下榻 文 / 七畫
許由說,蘇凡煙這是著了寒氣,加之昨夜急火攻心,這病才來的兇猛。柳卿雲沿著床邊坐下,見蘇凡煙面色蒼白,嘴唇乾涸,氣息不穩,心中把自己埋怨了千萬遍。怎麼就成了這樣?明明想對她好,可做出來怎就變了味?那時腦子一熱便什麼都不顧,把人傷成了這樣,她自己不也是跟著難受?
小蓮見柳卿雲沉著臉,面色也有些憔悴,本想責備的話在嘴邊轉了一圈又嚥了下去。只小心在旁伺候著換手巾,蘇凡煙燒的厲害,已經換了一早晨的冷帕子還是不見效。
祿笙急的在一旁打轉,等有小斯進門來催了,才硬著頭皮走到柳卿雲邊,附耳道:「爺,人還在前邊兒候著,久了只怕……」
哪知柳卿雲盯著蘇凡煙眼睛也不挪,語氣裡夾雜著寒冬臘月的冰霜:「那就讓他等著!」
祿笙急的沒法,這爺平日裡看起來也沒甚如此在乎過蘇凡煙。怎的這一次,竟是連正事都不顧及了?趁著柳卿雲不注意,祿笙趕忙溜了出去尋蕭尹。
小蓮在旁見狀,心裡一時五味陳雜。這小爺真叫人看不透,說她對小姐不上心,不掛記,卻轉著心思來討小姐歡心。平日裡也不曾噓寒問暖,此時人病了卻比自個兒病了還難受。便是想要對小姐好,也只偷偷摸摸來的,花言巧語更是沒有,可每次望著小姐的神情卻比那三月裡的春陽更溫柔。這究竟是愛還是不愛?
小蓮暗自歎息,就聽柳卿雲問道:「睡了多久了?」
「回爺,一個時辰了。」
「喝藥了嗎?」
「主子昏睡著,藥熬了卻喂不下。」小蓮瞧她眉頭擰成了川,憂心忡忡,像是恨不得替小姐病的模樣,心也軟了,溫聲道:「爺有正事,主子醒了若是知道定要怪蓮兒不懂事,爺還是……」
「端藥來。」
「爺……」
柳卿雲不吭聲,只垂著頭望著蘇凡煙,揮了揮手。小蓮沒法子端了藥過來,遞給柳卿雲,扶起蘇凡煙半靠在自己身上。柳卿雲伸手拖住了蘇凡煙的下顎,手中運了內勁傳過去,輕柔著她兩頰,待到蘇凡煙放鬆後,才把碗沿湊了過去,餵她喝下。
藥許是苦了些,蘇凡煙昏睡間都不禁皺眉,柳卿雲見她把藥喝完,這才放心。小蓮看的稀奇,便問道:「主子雖精通醫理卻最不愛喝藥,爺這是什麼手法?」
扶著蘇凡煙躺平,柳卿雲遞了空碗過去,眉眼帶了絲笑意:「旁的人可學不來。」話音剛落,祿笙便立在門口喚了聲:「爺。」
柳卿雲歎了口氣,從小蓮手裡接過冰帕,仔細敷在了蘇凡煙滾燙的額頭上,這才起身出來:「走吧。」
祿笙趕緊跟上,邊走邊道:「那公公等煩了,直嚷著要見爺,若不是先生穩著只怕就要甩臉走人了。」
柳卿雲腳下一頓,冷笑道:「你讓先生攔著他作甚,他要走便走。祿笙你且記住,咱們府裡絕不強人所難。」
祿笙瞧不出她喜怒,只得應聲稱是。兩人入了正廳,那公公一見柳卿雲就站起身迎了上來,柳卿雲拱手:「賴公公久候,本將多有怠慢。」
公公掐著笑臉:「洒家倒是無甚,聽聞夫人染了風寒,現下可要緊?」
柳卿雲面帶微笑:「勞公公費心,一點小風寒傷不了身,比起來,還是娘娘緊要些。何時動身?」
那公公笑意更深,本就尖細的聲音更加刺耳:「不怪乎娘娘抬愛將軍,皇上本是要將軍前去迎接,娘娘卻無意大張旗鼓,免得給將軍府裡徒增麻煩。派了洒家先行一步知會將軍一聲。這時候怕是要到了。」
這時一個小內侍一溜小跑進來,低頭躬身道:「公公,柳大人,娘娘的車輦已到了街口,這就要入巷子了。」
公公瞧了柳卿雲一眼,笑道:「大人請罷。」
護國府早叫人封了路,此時也只見一行人馬浩蕩而來,果真是掩人耳目般,天家的一概禮數都免了去。只前頭兩列人馬是金吾衛打頭,那郎將是皇甫太軒屬下,與柳卿雲打過幾個照面,勒住韁繩下馬,半跪拜道:「卑職見過將軍!」
「幸苦。」
霍紅顏帶了傾顏宮的內侍宮女來,柳卿雲幾乎都認得出。素瑾先是朝她行了禮,帶著她行至車攆邊,退到一旁。柳卿雲對著金色的紗簾一揖:「臣柳卿雲恭迎娘娘大駕!」
素瑾上前掀起紗簾,一隻玉手伸出,柳卿雲抬手接了,扶著霍紅顏下了攆。依舊是那傾城傾國的容顏,依舊是那一襲紅紗流擺,依舊是那蠱惑人心的笑容,縱是看過百遍,多日不見柳卿雲只看了一眼,便垂下眼眸。
公公對著霍紅顏奉承了幾句,似又像叮囑柳卿雲一般,拿了賞銀便告辭而去。霍紅顏抬頭看了眼府邸,問道:「怎的沒掛匾額。」
府邸裡頭早已按照霍紅顏的喜好如傾顏宮一般擺設,就連院子裡的花園也是皇帝千叮萬囑過的,獨獨這匾額柳卿雲思來想去始終沒有掛上,回道:「回娘娘,這匾額,臣想還是由娘娘賜名的好。」
霍紅顏輕哼一聲,轉身就往門洞裡走。柳卿雲等人跟隨而上,霍紅顏見著熟悉的路徑,嘴角有了些笑意:「將軍倒是費心。」
柳卿雲趕忙道:「臣不敢,這都是皇上一片苦心,臣不敢輕怠。」
霍紅顏忽的停了步子,指著花園小徑盡頭的那道高牆道:「那牆後可是你府裡?」
柳卿雲心中忽的不安:「正是。」
霍紅顏轉身,盈盈一笑:「給本宮找人推了,那匾額也不需想了,把門封了便是。」柳卿雲一驚:「娘娘……」
「這兩棟邸宅本就相隔,哪用的著那麼麻煩,本宮是來治病的哪有整日敞開大門迎客的道理,這門不要也罷。」
柳卿雲面色為難,見霍紅顏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只得硬著頭皮應了。轉念想想也罷,倒叫那些看熱鬧的人少了些污言穢語的話頭。霍紅顏進了主廳四下望了一圈,語氣頗有些輕鬆:「雖沒有宮裡大,倒像我在王府住的閨閣。」
柳卿雲見她自稱我,方才盛氣凌人的模樣也柔了不少,含笑道:「全憑著娘娘的喜好來。」
霍紅顏揮退了下人,只留素瑾在門外候著,也不顧柳卿雲在旁,抬手退去了外衣,蹬了鞋踏在柔細的雪白地衣上,身姿一轉,紅裙隨之搖擺彷彿盛開在雪地裡的一朵紅蓮。臉上是從未見過的笑容,能聶人心魄的同時令人不忍褻瀆。
柳卿雲心中一動,炫目的挪不開眼。嘴角的笑意卻逐漸平復,眉間染了絲憂鬱。霍紅顏在中央旋轉著,越來越靠近柳卿雲,一個轉身停住,整個人就勢往柳卿雲的懷裡倒去,一雙玉臂伸了過來鉤住柳卿雲的脖子,人就掛在了柳卿雲身上。微微抬起頭,呵氣如蘭,溫熱的氣息打在柳卿雲的臉上:「許久不曾如此,久到我幾乎要忘了如何歡喜。」
柳卿雲身子一僵,想要抬手卻停在了半空:「娘娘……」
霍紅顏媚眼如絲,長長的睫毛掃過柳卿雲的脖頸:「你該喚我什麼?」
那瘙癢似是有針在扎,柳卿雲微微顫抖,忽的似洩氣般,柔聲喚道:「紅娘……」柳卿雲還要說,霍紅顏卻伸手壓在她的唇上,笑的如嬌艷之花:「我從宮裡走的急,你先回去,待夜裡再來,我有話與你說,正如你有話與我說。」
說罷,便起身拉開了距離。見柳卿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轉了話鋒道:「怎的不見蘇家大小姐,莫不是連見我也不肯?」
提起蘇凡煙,柳卿雲眸子裡的迷亂一掃而空,恢復了清明,卻隱忍了幾分懊惱:「內子染了風寒,這幾日怕是見不得娘娘了,還望娘娘莫要怪罪。待她身子好齊了,臣自領她來給娘娘賠罪。」
霍紅顏瞧的仔細,心頭一沉,依舊微笑道:「說的我似不近人情,既然病了就好生歇著,改日我去探望。」頓了頓,又道,「莫再叫我娘娘,我不想聽。」
柳卿雲一愣,拱手道:「是,既如此,臣……在下便告退了。」
人出了門去,霍紅顏這才收斂了笑意,低頭望著一地的雪白,怔怔出神。這人方才眸子裡的疑惑清清楚楚,怕也是不明白為何自己要出宮來,要到這護國府來。她是出來了,好不容易從那深宮中逃了出來,本不該,可卻是從未有過的歡喜。只是如今,她站在這宮牆之外,站在日夜思念的人面前,卻不知道自己這番究竟是為了什麼。只為在那之前,伴在她身邊?可她身邊已經有了個蘇凡煙。為了那素未謀面的妹妹?還是為了自己那早已沉淪的心?
霍紅顏抬頭望了門外一眼,景色如宮中一般,天卻格外的湛藍。
柳卿雲回了府來,蕭尹早迎了上來,問了些話。不外乎是霍紅顏有沒有為難之類,柳卿雲一一回答,面色卻不甚輕鬆。蕭尹察覺出,正欲發問。祿笙一溜小跑,面上帶著喜意:「爺,主子醒了。」
柳卿雲眸子一亮,揮手打斷了蕭尹:「有何事回頭再議。」便跟著祿笙往後院去。
「小爺……」蕭尹的手抬在半空,隨又放下,搖頭苦笑。心道,罷了罷了,正是濃情蜜意時,況且蘇凡煙還病著,倒是自己有些不識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