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151第一百五十章 歸服 文 / 七畫
沈行接了傳喚,心揣不安的從城牆頭下來,一小斯打扮模樣的人見了立即上前一拜:「沈校尉,我家公子恭候多時,勞煩借一步說話。」
「你家公子是何人?」
小斯不應,只慢慢拉起了袖口,露出手腕處的蝴蝶紋身。沈行微微一驚,沉聲道:「帶路吧。」
那小斯引著他到了一處小巷口,做了個請的姿勢便立到一旁把風。沈行見狀遲疑片刻,抬步走進了小巷。巷子裡早有一人,背對著沈行,聽見腳步聲卻也並未回身,只輕聲道:「在下如今乃罪人之身,禮數不全還望大人見諒。」
那人緩緩轉過身來,憔悴枯槁的面容驚的沈行心中一顫。想那日酒宴上,站在單親王身旁的翩翩公子,滿面風光,壯志酬籌。
顧長衣苦澀一笑:「大人不必吃驚,如今在下還不如那過街的鼠輩。」
現下荊州的情形沈行自是明白,只怕顧長衣走出這巷子就會被五花大綁。方才護國府的侍衛還來通傳,詔令荊州所有七品以上將領在沙場集合,也不知那柳將軍想要作甚。
「公子有話明說,沈某這邊可耽誤不得。」
顧長衣點點頭:「今早我接到兩封密報,一封是說柳卿雲抵達荊州,另一封……」他從袖口抽出信箋,遞給沈行,眼裡滿是悲色。
沈行展開信箋,只看了一眼,不可置信的望著顧長衣,半響回不了神,顫聲道:「這……這可是真的?」
顧長衣臉色越發的蒼白,無力的點頭。兩人沉默了一陣,顧長衣似是狠了心道:「沈大人,你跟隨王爺多年,自是比在下更知荊州軍乃王爺心血,只眼下大勢已去,莫怪在下。為了荊州軍,也為了荊州的百姓,還請大人傳話給柳將軍,我等……願服!」
沈行心中波瀾起伏,但也明白這一日終究要來臨,他閉眼聲聲悲切:「大江東去……大江東去!」
柳卿雲手一揮,衛東才止住了手中的動作,有些氣喘。()當真想不到,荊州軍這塊骨頭這麼硬,輪番著打了近一個時辰硬是沒人開口求饒。柳卿雲眼中頗有些欣賞,她俯□對著一眾將領道:「你們是條好漢,我承認,可群龍無首,你們便是再硬,這口氣爭給誰看?」
此話似是戳中了眾將領的痛楚,一個個嚎叫起來:「誓死不屈!」
柳卿雲冷笑一聲,她就不信這世上會有這麼多愚忠不化的人,正要抬手示意衛東繼續,就聽一聲:「將軍且慢!」
沈行疾步到柳卿雲面前,半跪在地,雙手呈上一封信箋。柳卿雲盯著信箋半響,也不接,緩緩道:「沈校尉可來的遲了。」
沈行垂著頭,硬聲道:「待將軍過目,沈行自當請罪,絕不多言!」
柳卿雲接過信箋,捏著盯了半響,忽然收手揉成團捏在手心,轉身對衛東大聲吩咐:「到此為止,通知小王爺今夜擺宴親王府,好生款待各位荊州將領。」
衛東沒想柳卿雲轉變的如此快,稍稍一愣,見她面色不似作假,立即令手下人鬆了眾將領,低聲在柳卿雲耳旁道:「爺,這是何故?」
柳卿雲開懷一笑,望著還跪在地的沈行道:「既然已歸服,今後就是自家人,自家人何苦為難自家人,你說……是不是沈大人?」
沈行身後的眾將領莫不是驚異怒視著他,不明白為何他們苦苦支撐了這麼久,如此輕易的就歸服了。他們圍在沈行身後,等著一個交代。
沈行緩緩起身,也不回頭,沉聲道:「大勢已去,再鬧下去為難的不過是我荊州的百姓。」
柳卿雲微微一笑:「還是沈大人知明理,有些話我還想與你說,隨我來吧。」
沈行不理會身後眾人的質疑,跟著柳卿雲出了沙場。柳卿雲留了衛東繼續安撫荊州軍將領,此時只她一人,行在沈行前。
兩人默不作聲的走了一小段路,柳卿雲漸漸放緩了步子,開口道:「既然已歸服,沈大人就不該有別的心思。」沈行一驚,柳卿雲忽然轉身望著他,眼裡淨是精芒。
「若不是我極力勸阻,當真以為皇上會如此放縱你們這般胡鬧?」見沈行神色掙扎,柳卿雲緩了緩,拍著他的肩膀道:「天下莫不是王土,日後盡心盡力報銷朝廷,皇上自然不會虧待。」
沈行別過臉沉默了一陣,歎息道:「將軍說的是,只是我等皆是隨同王爺多年,盡了這最後一份忠義便也罷了。」
柳卿雲湊近他,壓了聲道:「有你此番話,方纔你想作甚我便既往不咎。」
沈行尚未反應過來,柳卿雲已轉身而去,只驚覺一背的冷汗。方纔他確起了心思,暗算著從背後偷襲著毫無防備的年輕將軍有多少勝算,沒成想,竟被看破了?!
「晚上的酒宴,沈大人可一定要來。」柳卿雲人已走遠,聲音卻彷彿迴盪在耳邊。沈行雙目一閉,緩緩朝柳卿雲的背影抱拳。
親王府門前車水馬龍,剛繼任的小王爺大擺筵席。單親王的舊部們剛入門不免有些拘謹,不過才一年的光陰,這宅子的主人就換了。門庭一如昨日,光景卻去不復返。
酒席間氣氛陰沉,眾舊部都等著看新官上任的小王爺的笑話,柳卿雲只起身端起酒杯朗聲道:「爾等的忠義之心可鑒,單親王有如此肝膽之士便是九泉之下也該瞑目。皇上欣賞這份忠義,本將亦是。眼下王朝外患,正是各位大展拳腳之時,便是不為功名利祿,也甘願為我王朝百姓安康血灑沙場!」
說罷,柳卿雲仰頭干下,不知誰喊了一句:「為國為民,戰死沙場!」
在場者皆是熱血兒郎,哪裡受的了這等蠱惑,一個個端起酒杯站起來大吼:「為國為民,戰死沙場!」
行軍打仗的都是幫粗漢子,腸子也直,有一人表明了願輔佐小王爺,接著就群起而為之。這場筵席直至破曉時分,荊州軍各個喝的紅光滿面,搖頭晃腦,卻也心滿意足。
魏賢給皇甫太軒和柳卿雲煮了醒酒湯,柳卿雲只拋磚引玉,剩下的就都丟給了皇甫太軒,被那些將領好一通灌。此時也是兩眼迷茫,臉頰通紅。
「卿雲,若哪一日本王揚名萬世,絕對少不了你。」皇甫太軒手耷拉在柳卿雲的肩上。
柳卿雲雙目澄明,笑了笑道:「自然,小王爺想要揚名萬世,卿雲甘心輔佐。」
「不不不。」皇甫太軒放了湯碗,醉眼朦朧抓著柳卿雲的手道:「你是我兄弟,今生今世都是我兄弟,何況你比本王有才華,本王絕不會埋沒了你,論起輔佐,也定當是本王……」
柳卿雲拉開他的手,微笑道:「王爺醉了,來人!扶王爺好生歇著。」
皇甫太軒臨走時眼中冒著亮光,直勾勾的盯著柳卿云:「卿雲你不信我,你若有一日為王,我定在你身後!」
柳卿雲捏著眉心,歎了口氣。魏賢令人收拾了湯碗給她換上了一盞清茶,是慣喝的清渠。柳卿雲嘗了一口奇道:「想不到魏先生如此心細。」
魏賢笑了笑:「倒不是,多虧了霍小姐那日提醒,臨走在下才記得起。」
「霍紅顏?」柳卿雲手停在半空,盯著茶盅半響,歎息一聲放了下來。魏賢也不說話,就在一旁候著。
柳卿雲望了望門外,朝陽微露,晨曦初展,皆是一片美好景象。她道:「你且先留在此輔佐小王爺一陣,我帶人先行回長安。」
「是。」
乾坤宮。
福德安替了茶,正小心翼翼的端著送到小皇帝手邊。正穩穩當當的放下,小皇帝忽的手一揮,滾燙的茶水撒了一地,小皇帝手背也燙的通紅。福德安嚇的立即跪下拉住小皇帝的手喊人傳太醫。
小皇帝捏著拳頭,怒髮衝冠,揪起福德安的領子,吼道:「傳什麼太醫!柳卿雲在哪裡!立即傳他進宮!」
福德安驚的魂飛魄散,小皇帝從未如此失態過。當下趕緊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莫不是忘了柳將軍去了荊州,現下人不在京裡啊。」
小皇帝一愣,接著更加怒不可歇,一把推開福德安:「那就給朕傳蘇文兼!朕就不信了,段崑崙她還能反了天了!」小皇帝看一眼還愣在地上的福德安,吼道:「還不快去!」
福德安顫顫巍巍的跑出乾坤宮,正巧撞上了福嘗丘。福嘗丘扶穩了他,問道:「大總管這是怎的了?這腿腳不靈活,有事兒交給小的們辦就成了。」
福德安喘均了兩口氣,道:「快,快去傳蘇文兼蘇相爺來!要快!」
「這到底……」
「問那麼多作甚!快去!」
「誒好,小的這就去。」福嘗丘見他一臉惶恐,也不敢耽擱,立即就傳了話十萬火急召蘇文兼進宮。
待蘇文兼行至乾坤宮時,福德安早已等得心急如焚,在宮門口打轉。一見蘇文兼就立即迎了上去:「相爺可來了,趕緊進去瞧瞧吧,皇上也不怎的了,忽然就雷霆大怒。」
「有何情況?」蘇文兼眉頭緊皺。
「奴才也不知啊,皇上手背燙著了也不讓傳太醫,只道急著見您。」
蘇文兼點點頭:「公公且安心,先傳了太醫候著,皇上龍體要緊。」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