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八章 和親回朝 文 / 七畫
段崑崙抬頭望了望天色,方纔還風和日麗,怎麼突然就烏雲遮蔽了?心頭忽然一慌,手裡的剪子一下歪了方向,本不該剪下的新張枝椏應聲而落。
「哎。」段崑崙長歎一聲,索性放下手中事物,起身渡到窗邊,望著那片烏雲出神。
單柔清信步而來,就見那人一副杞人憂天的愁容望著天際出神,許久未見過她這副模樣。長久以來單柔清似是看慣了這人胸有成竹自信滿面的樣子,今天也不知怎的了,連往日歡騰的巴哥竟也安安靜靜。
單柔清走到那人身後,也不見她發現。若是刺客,這人此時只怕要命喪刀下。怎麼的如此放鬆警惕了?不對,何時自己為這人擔憂起來了?單柔清自怨一番,這才輕輕咳嗽了一聲。
段崑崙聽聞身後有響動,愣了一下,嘴角便蕩漾開笑意來。轉身道:「清兒今日怎的想起我來了?」
單柔清走到她身側,也學著她的模樣抬頭望天,看了半響後,問道:「這天上有什麼?竟讓你看的如此忘我?」
段崑崙搖搖頭,笑道:「沒什麼,只不過……」
她話未說完,殿外便急急跑來一個女官,跪下道:「殿下,這是王朝飛鴿傳來的書信一封。」
段崑崙心裡咯登一聲,但礙於單柔清在,依舊面帶這笑容,接了信便揮手道:「下去罷。」
王朝二字落入單柔清耳中,如平地炸雷,她瞪大了眼睛望著單柔清手中的信箋目不轉睛。段崑崙見她這副模樣,心中苦澀,顛了顛手中的信,遞到她面前道:「還是你來拆罷。」
單柔清也不推辭,只抬頭望了她一眼,便接了過去。段崑崙看不到信箋的內容,只望著單柔清,忽的見她神情大變,指尖一抖,信箋從手中滑落。
「怎麼了?」段崑崙上前一步,拾起信,卻只看了兩眼,竟也是大驚失色,怒道:「他們……他們竟如此對你!?」
單柔清兩眼無神的望著前方,喃喃道:「和親……和親……」
信箋被揉成一團死死拽在手中,段崑崙捏的指節發白,她隱忍了片刻,抬眼就見單柔清失魂落魄的模樣,終是咬牙道:「我這就去請奏父皇發兵北上!」
在段崑崙轉身的一刻,單柔清似是清醒了過來,急忙上前拽住她,大喊:「不!崑崙!你不能發兵!」
段崑崙轉頭雙眼冰寒的看著她,朝她怒吼:「他們如此待你,難不成你還在未著想?我本對王朝無意,可我就是看不得人欺你!即便她是你心中思念之人,即便他是你的親弟弟!」
單柔清一愣,這麼久,來契丹這麼久。不,自打小認識這麼久,多少年過去了?她們都從孩童長大成人,單柔清卻是有生頭一次見段崑崙這麼的怒不可歇,這麼的不顧一切。
「你讓開!」段崑崙甩了甩手,卻沒用上多少氣力,自然是甩不開單柔清。但單柔清也不肯鬆手,死死的拽著段崑崙,兩人糾纏著,旁邊的下人們也都不敢上前,只苦著臉相勸。
「段崑崙!」單柔清忽然大喊一聲。
段崑崙一愣,兩人忽的就停了手。看著對方的雙眼,就那麼對峙著。不知過了多久,段崑崙眨了眨眼睛,忽的笑了:「罷了罷了,你既然不願,我又何必?」
單柔清看著那滴晶瑩從段崑崙的眼眶滑落,淌在那苦澀的嘴角邊,心猛然一頓,跟著便淚水決堤。她抬起手,想拭去那滴淚,哪知段崑崙一轉頭,躲了過去。那停在半空中的手正不知該作何時,被段崑崙一把拉住。
她不著痕跡的擦了下嘴角,笑著道:「方纔嚇著你了,我給你賠罪,帶你去個地方。可好?」說罷,抬起手,抹了單柔清眼角邊的淚痕。
單柔清咬著下唇,重重的點頭。她怕她一開口,就又要淚水決堤。
其實細細回想起來,從小到大,相見次數不多,每次兩人起了爭議都是段崑崙讓著她。漸漸再大些,她想去哪兒,想吃什麼,都段崑崙陪著。她似乎從來不會拒絕,從來都只會對她說好。她為柳卿雲傷心,她安慰她。她為年幼的弟弟發愁,她給她出主意。她……她不論做什麼,似乎身邊都有那麼一個她。
她待她。亦如她待柳卿雲。
可惜柳卿雲看不見她,所以這麼多年,她也未曾看過她。癡情,總是當人發現的時候才知道。從來不曾想過,如段崑崙這般的人,也會如此癡情。
「清兒。」段崑崙喚她。
單柔清這才回神,她一抬眼就看見山高水遠,天高海闊,那天際彷彿連成了一副畫卷,美的波瀾壯闊。她們此刻正站在皇城的城牆上,單柔清曾聽聞過,契丹的皇宮城牆最高處,能望見龍江,果然是真的。
「為何帶我來這?」
段崑崙長歎一聲,指著那條龍江道:「看見那條龍江了麼?再過去,便是王朝。」
單柔清眼神一亮,旋即又暗了下去。她不相信皇帝會拿她去突厥和親,那個文文弱弱的弟弟,那個她最疼愛的弟弟。雖然自古以來公主和親以不是什麼鮮事,但她仍然不願意相信。定是朝中大臣的注意,怕是又為難皇上了。
段崑崙微瞇起眼睛,打量著單柔清的神情,多半猜到了她的心思。冷哼一聲道:「人心是會變的,何況當初是你自願跟我回契丹,你覺得王朝皇帝還會如以前一般待你麼?」
單柔清苦澀一笑,沒有言語。
段崑崙拳頭一握,轉頭不再看那張臉。她就是這副模樣,不論受了多大的委屈,都只自己受著,就因為她是長公主,是天家之女。單柔清,你可有一日是真正開心過的?
「此番,我跟你一起去。」段崑崙忽然道。
單柔清驚訝的轉頭望著她,才要說話就被段崑崙凶神惡煞的打斷了話語:「不許你說不!在契丹我才是公主!你是本公主的階下囚!我說什麼你就聽什麼!不許杵逆我!」
單柔清望著她發火的模樣,只覺得怎的從前沒細細打量過?這女子發起火來,也率真的可愛?她柔柔一笑,眼神裡是說不清的寂寥:「可若這只是一個陷阱,引你而去的陷阱呢?」
「那……」段崑崙咬了咬牙,好半響才道,「我心甘情願。」
單柔清心中一軟,似是被觸碰了最溫暖的東西。她不自覺的捧起段崑崙的臉龐,雙目似是印上了波光粼粼,蕩漾開一片柔情似水。
「倘若真是陷阱,我該幫你還是幫皇弟?崑崙,你若是真為我好,就莫要叫我為難。」
段崑崙死死拽緊了拳頭,良久,才鬆開,手心已經鮮血淋淋。她歎息一聲,拉住單柔清的手道:「也罷,我知攔不住你。可單柔清,你且記住,若你當真去了突厥和親,倒是不論你說什麼,我都會發兵北上,把你搶回來。你可聽懂了?」
單柔清一汪水眸,靜靜的看著段崑崙。她的相貌不比柳卿雲差,她的溫柔不比柳卿雲少,她與柳卿雲誰待她好更是一瞭然。可為何,段崑崙,為何我就愛不上你呢?
「懂了。」這一次,單柔清沒有反抗,只靜靜的點了頭,聲音平淡卻堅定。
段崑崙,若有一日,我愛上了你。就算萬般阻撓,我也定回到此處,站在你身邊。單柔清站在鹹安城的城門口,回頭望了一眼,那城深處最高的房頂,那是皇宮的方向。
烈風呼呼作響,吹的段崑崙的青絲與衣袍糾纏在一起,她彷彿定在了城牆頭上,如雕塑一般遠遠的望著龍江的方向。想必此刻單柔清已經出了鹹安,再過數個時辰,就要踏出契丹,回到王朝了罷。
「單柔清,你此生,我護定了!」
蕭尹匆匆踏進書房,見屋中無人,轉頭就去了後院。果真見柳卿雲在庭院裡練功,來不及給陪伴在一旁的蘇凡煙行禮,就急急上前道:「爺。」
柳卿雲停手,望向他:「何事?」
「爺,長公主已在回朝的路上了。」
「哦?」柳卿雲接過蘇凡煙遞來的汗巾,喜形於色,「何時能抵達長安?」
蕭尹道:「據探子報,長公主剛到衢州,再有十日應是能到長安了。」
「她身邊可有跟著什麼人?」柳卿雲問道。
「沒有。」蕭尹搖頭道,「據說段崑崙的人只送過了龍江,便返回了契丹。」
柳卿雲心中疑惑,按理來說段崑崙若真喜歡長公主,為何能如此冷靜。她就不怕心上之人一去不復返?難道……她料定我絕不會坐視不理?柳卿雲細思了一陣,又推翻了自己所想。
不,定是她覺得這是個陷阱,以皇上與長公主的情誼,斷然不會看著自己的皇姐羊入虎口。可她真就那麼放心的下?
柳卿雲一時間也猜測不出段崑崙究竟是作何所想,她原本以為段崑崙會跟著長公主來王朝,自動送上門來,她就好直接來個甕中捉鱉。沒成想那段崑崙竟這麼沉的住氣。
也罷,長公主能平安回來就好。
「時刻打探長公主的消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