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世上癡情幾許人 文 / 七畫
皇帝下了早朝,剛到了乾坤宮福德安就稟告,前方柳將軍發來一封飛鴿傳書。皇帝看罷,龍顏大悅:「大軍已過定州,不出半月便可到北疆了。」其實通篇,皇帝只細看了最後一句話——郡主安好,請陛下放心。
「走,朕要去長樂宮。」
「是。」
自打柳卿雲離開長安,皇帝隔上幾日便要去長樂宮找單柔清,偶爾也能碰巧遇見單安楠與單寧香。這一來二去,這幾人的關係倒是越發的親近起來,似是兒時。
「皇上還是少來我這兒的好,莫不然太傅大人又該責怪本宮了。」單柔清淡淡一笑,有些寵溺的望著皇帝。
單于大笑:「皇姐才回來不久,太傅若如此不近人情,那朕就罰他來作陪。」接著又看單安楠在埋頭作畫,便問道:「三皇姐畫的是什麼?」
單柔清道:「安楠善畫,本宮便叫她把契丹的風土人情畫下來,若有可能,本宮倒是想畫出一本山川集。」頓了頓,她拿起單安楠剛畫好的一副畫,「這世間還有許多未曾見過的東西,待皇上的江山永固之時,本宮便想出去走走,看看。」
單于一愣:「皇姐……要離開長安?」
單安楠畫完最後一筆,擱下筆,笑道:「皇上捨不得了?」
單于微微皺眉:「朕自然捨不得,你們誰朕都捨不得。皇妹雖然小時候總欺負朕,可每次也都是她幫著朕。皇姐,能不走嗎?」
單柔清柔柔一笑,輕撫著皇帝的臉頰,望著她柔聲道:「皇上終究是要長大,要納妃封後,到時便不會捨不得了。」
「朕不想納妃封後,朕只想要霍紅顏。」單于定定的說,單柔清一愣,手停在半空中,好半響,才覆在皇帝的臉龐上,道:「皇上,天下女子何其多……」
「朕只想要她。」單于一字一句,堅定無疑。
單安楠拉了拉單柔清的衣袖,微微搖頭。單柔清默默歎了口氣,還未再說,就聽一個清脆的聲音道:「想要便去奪!空口無憑,說了又有何用?」
單寧香提著一桿長槍,氣勢洶洶而來。這幾年小丫頭長大了不少,眉目也越發英氣,穿著一身紅衣銀甲,真有一股子巾幗之姿。
「寧兒,莫要胡說!」單柔清一把拉了她過來,柔月立即地上一絲方帕,單柔清接過就替單寧香擦起了臉上的烏黑,「貴為公主,卻整日往沙場跑,成何體統?」
單寧香雖不服氣,卻也任由單柔清擺佈。皇姐只要一溫柔起來,任誰都抵擋不住。她小聲嘟囔:「若不是寧兒當時學藝不精,早就追上那個天殺的段崑崙把皇姐救回來了。」
「住嘴!」單柔清狠狠在那小臉蛋上擦了一下,「依本宮看,是柳將軍不在,沒人管的了你了。」
單寧香忽然嘻嘻一笑:「寧兒才不想他呢,他管寧兒管的可嚴,怕是皇姐想的緊。」
「你……你這丫頭!」單柔清沉了臉色,佯裝生氣,誰知皇帝卻忽的開口道:「皇姐當真不願在尋他嫁麼?」
此話一出,在場眾人均是一愣。尤其單柔清臉色大變,但轉念一向,按理不論是身份還是年紀,她都到了理所當然出嫁的年紀。她是長女,若不出嫁,連累單安楠與單寧香的婚事也得拖著。
沉默良久,單柔清歎了口氣,剛要開口。就見一內侍慌慌張張的跑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喘著粗氣道:「啟……啟稟皇上公主,正宮門侍衛來報,契丹七公主段崑崙求見!」
「什麼?」單柔清失聲叫道。在看皇帝臉色,瞬間便陰沉了下來,雖怒卻笑道:「她還敢來見朕?不愧是七公主,好膽色!宣!」
單柔清剛想阻止,但見皇帝臉色,還是嚥下了話語。她早該想過有這一天,以段崑崙的手腕,遲早會知道她沒有去和親。只是沒想到,她竟然真的來了。而且是孤身一人前來,她不知道皇帝會如何,於是給單安楠與單寧香使了使眼色。
「拜見天朝皇帝。」段崑崙一身男裝打扮,只抱拳對皇帝道。她是契丹公主,不拜他國皇帝也屬正常。
說罷,眼睛就望向了皇帝身後的單柔清,再不移開。
皇帝見她目中無他,頓時怒火中燒,喝道:「段崑崙,你還敢來見朕的皇姐?」
段崑崙朝不由自主露出擔憂之色的單柔清笑了笑,這才看著皇帝道:「皇上責怪理所應當,崑崙絕無怨言。但崑崙對長公主之心,也絕不是玩笑。我此次前來,只帶了護衛二十人,皇帝若當真要降罪,段崑崙受著便是!」
皇帝一愣,段崑崙是個奇才,雖身為女子,心思氣度卻不比男子差。何況倘若當真押了段崑崙,想那契丹皇帝也不會坐視不理。正當皇帝思附之際,段崑崙卻道:「皇上不必多慮,契丹不會插手此事,只要能帶長公主回去,任由責罰!」
苦肉計?皇帝雙眼微瞇,轉頭看了看單柔清,那滿臉焦慮之色遮都遮不住。心底一寒,皇帝怒道:「來人,把段崑崙給朕押入天牢候審!」
單柔清再忍不住,剛要開口,就被單安楠扯了一把,拚命的搖頭,只得作罷。再望向段崑崙,那人的臉上,眸子裡竟是從未見過的神采飛揚。
待段崑崙被押下去,皇帝轉頭問單柔清:「皇姐……心疼她了?」
單柔清沒想皇帝竟問的如此直接,當下臉色微紅,支吾了半響,最終化作一抹歎息,道:「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皇帝垂頭沉思一陣道:「皇姐是看著朕長大的,長女如母。朕原本以為柳卿雲是皇姐的良婿,給皇姐一個好歸宿是朕唯一所期盼,也是唯一能做的。可事到如今……」皇帝頓了頓,忽的搖頭,「罷了罷了,若皇姐當真對段崑崙有意,朕便既往不咎,只要她能待皇姐好,朕別無所求。」
單柔清垂眸,睫毛微微顫抖:「容本宮……好好想想。」
皇帝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抿了回去,點點頭道:「想好了,便來找朕。」
皇帝一走,單安楠便也扯了單寧香告退。單柔清獨自立在那裡,恍然瞥見單安楠方纔的畫,撿起細細看了起來,一陣陣回味。契丹,當真是個好地方,那裡的山好,水好,人……也好。
只可惜……為何不早一點明白?
段崑崙一身裡衣,頭髮也去了玉冠,乾淨的臉上有些污漬。她盤腿坐在牢房中間,閉目養神,好似周圍都與她無關。
腳步聲漸漸走進,聽在牢門前。段崑崙睜開雙目,靜靜的望著那個朝思暮想的人兒,她眼帶憂愁,有數不盡的憐惜,卻有如初冬暖陽般的溫柔。這樣一個人兒,如何叫人捨得?
「你來啦?」段崑崙笑著起身,望著她。
「我知道你會來。」
「你知道我會來?」
兩人異口同聲,接著都愣了一下,段崑崙先笑出了聲:「雖貴為長公主,可還是這麼……叫人擔心啊。」
單柔清卻是笑不出來,她細細看了看段崑崙的臉,忽的抬手去摸:「他們對你用刑了?」
段崑崙趁機抓住了她的手,依舊柔軟溫熱,笑道:「天牢嘛,總會有點磕磕碰碰的。」
單柔清望著那抹笑容,腦海裡忽的就閃過一人影,她沉默了一會兒,問道:「你明知道,卻又為何要來?」
段崑崙把她的手摁在胸口,目光灼熱的盯著她,柔聲道:「我來帶你走。」
單柔清的掌心,按在那滾燙的胸口,能感覺到砰然的心跳。她搖頭苦笑:「我不能跟你走。」
「為何?因為柳卿雲?」段崑崙明白,柳卿雲依然是單柔清心尖上的一根刺,留在那裡誰靠近就扎誰,可拔掉,定會叫單柔清血流成河。
單柔清點點頭又搖搖頭:「是,也不是。」段崑崙為她如此,便是再鐵石心腸的人也該動了心,可奈何。那心底住著一個小人兒,且一住就是近十年。如何說走就能走的了?
段崑崙握緊了她的手,道:「我給你時間,何時你想通了,我便何時來接你。可好?」
「若我要是一輩子都想不通呢?」單柔清抬手,撫摸著段崑崙臉上的細小傷口,輕聲道:「崑崙,別這樣。我便是再心疼你,也終究不能為你做什麼。」
這張臉同樣俊美,且更加英氣,有著女人的柔美。可不知為何,那張劍眉星目,菱角分明的臉就是在心底揮之不去。
段崑崙望著她眼底的深邃,漠然無語。她垂下頭,好半響。忽的抬頭,眸子裡閃著光芒:「我等你便是,無論多久我都等。你若是要等她十年,我便等你二十年。你若要等她半輩子,我便等你一世!」
淚水終於決堤,單柔清心尖的那根刺動搖了,她泣不成聲:「你又……何苦呢?」
「世上癡情幾許人,我段崑崙此生,只為單柔清一人。」
單柔清你可知,八歲那年,我見了你,華庭苑下,仙子下凡,眼中再無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