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卷 脫胎換骨 第六十四章 即可啟程 文 / 側憶ベ·傾
夢裡花落知多少。閒庭飛落絮早調。
身下一軟,渾身有些腫脹之感,白悠兮輾轉醒來,認出自己已經不在李二川家中,腦子一痛,只記得昨晚斷斷續續的情節,有酒有月還有是……是宿蝶?他回來了!
不是夢吧。
睡意疲懶之感全無。
一股腦的坐起身子,白悠兮只覺得小腿上傷口一扯,不由得「嘶」的呼了一聲,急急掀開被子,裙擺下露出半截光滑的小腿,貼了塊黑乎乎的膏藥,涼麻刺痛百感交織,兀然想起昨晚又喝了那麼多的酒,只怕這傷要惡化了。白悠兮不由得暗歎當日那條蛇果真厲害,一咬就能把人痛個十天八天的。果真要虧得李二川救及時,要不然這條命怕是早沒了。
「痛就好好躺著別動,被蛇咬傷了都不吱一聲,還真以為李家那些偏方能治得了金環蛇的毒咬?小姐何時變得很傻很天真了?」男子幽幽的聲音傳來,清澈而馥雅。
白悠兮轉過頭,才發現那個正倚窗品茶的男子,身子斜斜的靠著雕花的窗,目光深邃望著窗外樓下的街市行人,樸素雕花的窗射入金色的光,為他如墨的長髮鍍上一層金燦的柔和瓷色,如玉的兩根手指閒閒捏著一隻青瓷酒杯,隱約可見杯沿上淡淡被照的發亮的水澤。一身絲質的皎月色長袍柔軟服帖,勾勒出他修長的身形。
微風送來徐徐的清香,窗一旁雅致的寶藍色瓷盆裡一株紫蘭靜靜舒展著姿態,陰柔的色調在光照之下漸漸甦醒了過來,與閒閒立著的男子默默相配成一副絕妙和諧的工筆畫。
「哎?你是誰?」白悠兮問道。她的眼角餘光瞥著那盆紫蘭,兀的就想起了曾經宿蝶留下的那幅墨筆紫蘭圖,想來也消失在火中了,不免一陣可惜歎惋。
「我?咳……咳咳咳!」男子似被茶水嗆到般咳嗽不止,眉角漾出風華的笑意,白悠兮正急著下床給他順順氣,卻聽的他暗暗咳嗽了幾聲之後,音色又純澈起來,「小姐這一覺就把我給忘了,當真是只薄情的狐。」
他轉過頭來,唇角微勾,眸如點漆,揚袖拂塵一代風華萬千。
「宿蝶?」白悠兮小心翼翼喊了一聲,滿心的歡喜。那模樣那口氣是挺像宿蝶來著,只是,宿蝶那紫發紫眸的樣兒怎麼就變沒了?
「本是想著人界行事方便,就幻化容貌,小姐倒好,酒醒了就不識得我了。」著實傻的厲害。
話畢,宿蝶已經移步到白悠兮床邊,一雙鳳目眼角上挑,眸如點漆,滿含笑意。
確是宿蝶。
白悠兮憤憤:「你淨是耍我,如今變作這個模樣來耍我。可是好玩?」
「小姐莫要動氣,先把腿上的傷養好了才是,要不然怎麼上路?」
「上路?」
「老爺夫人遺言,要把小姐送到神界沉香山。小姐可是不記得了?」
「爹娘遺言我怎麼會忘記,可是,你可識得那沉香山怎麼走?你可知道神界該怎麼進?」
「這……我本是不知,現在看到小姐,就知了。」宿蝶沉吟道。
「啊?這話怎麼說?」白悠兮瞪大眼睛。
宿蝶寬袖一抖,落出一個不大的錦盒,白悠兮自然知道那是赤流玥送的木雕,臉倏的一紅,將錦盒緊緊抱著,瞪著宿蝶:「這個怎麼會在你身邊?我明明……」
「明明藏在懷裡寶貝的緊,也不怕礙著自己胸脯的健康成長。」宿蝶的眼瞄了瞄白悠兮的胸,淡而又轉開視線。
白悠兮的臉燒的更紅了,還是嘟著嘴回道:「怎麼會在你那裡,我還以為落在徐家了。」
「小姐這麼寶貝這小東西,難不成真等著赤流玥來娶你,算算十年之期也到了,不知那赤流玥……」
「不會的。」白悠兮驀地打斷,垂下眼睫,「即便是他回去了,也找不到什麼了。」再也找不到什麼了,山頂的無限秀美景色,連帶著浩浩蕩蕩盤踞山頂的玉狐一族,皆皆都已經被火與寒冰層疊覆蓋,草木凋零,雪山便真真只是雪山了。
審視出白悠兮的心思,宿蝶輕聲勸道:「小姐有大難不死之命,也經歷過生死劫難,對於這些該是看得比誰都通透了。這木雕,我確實有用處,你先好好養著傷勢,」說罷接過木雕,神色鄭重了幾分,「神界入門之法難尋,如今我們身處人界,靈力使用處處受到限制,我一路向地仙打聽,知曉這景國境內只有道長無虛曾是神界弟子,就,得向故人打聽了。」
「可無虛道長和赤流玥如今在皇城之中,我們要怎麼進去?」
「不用進皇城。聽聞近來二皇子府中不大太平,許是招惹了什麼妖孽,請了無虛道長小住著,而二皇子府,竟就在這家客棧附近。」
「那還等什麼……嘶!」白悠兮皺皺眉,再次把那條害人的毒蛇腹誹。
「說了不要亂動了。就這麼急著想去神界?」
「倒也不急,找到無虛道長就能問到神界入口,而我們如今無處安身,宿蝶,我不希望不安定。你知道我是隻狐狸,狐狸天性貪圖安逸來著。我,只是害怕流離,害怕天下之大,你我異客難安。」
「怎樣安身流離都好。」宿蝶僅僅是斂了眼睫,抿了抿唇又抬頭望向窗外,「小姐要去哪,宿蝶便跟到哪,我倒是想不跟來著,只是這自由也容不得我。」
白悠兮心裡不免一陣愧疚。
「宿蝶,你若想自由,我必會還你自由,我知你是宿在這銀鈴裡,到時你若要離開,我便許你這銀鈴,放你離開,這樣可好?」白悠兮湊上前問道,說起這話是自己心裡竟是酸酸的。
多年不見她多麼希望宿蝶一直陪伴在自己身邊,同她成長歷練,一如多年之前,即便要進入神界,即便兩人都是異客,而自由,確實她唯一可以報答他的。
宿蝶垂目,指尖撫上手邊的蘭盆,那聲音卻聽不出情緒:「小姐昨晚,可不是這麼說的。」
「昨晚……我是如何說的?」白悠兮捶了捶腦袋,口中明明還有梨花釀的酒味,卻怎麼都想不起來自己說過些什麼。
「倒也沒什麼,不過是離不開我之類的。」
「啊……這……」白悠兮睜大了眼。
「小姐將宿蝶視為何物?」他緊追著問。
「何物?」她頓住。
「自是如爹娘水瑤一般的親人。」她答,笑靨如花。
他手邊那一截蘭花瓣清脆折下,一股極淡的馥雅香味又瀰漫開來,一如酒中澀味,極力避開,品不得。
「親人?甚好。」他低聲笑了笑,轉而對上白悠兮的目光,眼中有綿柔的情緒斂了又斂,「我去問問小二是否準備好早點,想來你睡了這麼久也該餓了。」
「宿蝶,那你吃……」
「我知道小姐愛吃什麼,銀耳雪梨和菜包子。」
月白色衣角已從門沿一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