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卷 我欲成魔 第一百五十六章 師父病篤 文 / 側憶ベ·傾
天再亮時，白悠兮感覺眼上壓著重物，一片冰涼，鼻尖嗅到檀香味，她伸出手臂摸著身邊人，卻撲了個空，喉嚨啞著試探道：「妖燼，你還在啊？」
妖燼坐到她床邊，抓住她的小手，安慰道：「你昨夜哭到睡著，眼睛腫的不成樣子，我在外面取了些冰塊，給你敷著。」
「……我肯定起晚了。」她拿開眼睛上的冰袋，只覺得光線刺目，起身正要收拾，妖燼抓著她的肩，逼她望向自己燦金的眸子，語氣中帶了些怒意：「你若留在魔宮，我什麼都可以給你。留在這裡，你又能得到些什麼？」
白悠兮避開他的目光：「我是神界中人，我拜在神尊門下，本不該與你有所牽扯。我什麼都不要，我只想好好修煉，報答師父。」
「小狐狸，你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嗎？那夜蘭陵毒發，你與他那般模樣，我什麼都看見了。」妖燼咄咄逼人。
白悠兮腦子一轟，連連解釋道：「什麼叫那般模樣？我們哪般模樣了？師父毒發嗜血，我只是剛好在他身邊而已！」
妖燼不服，繼續逼她：「那你告訴我，昨夜傷心，你是因為白蓮神女的誣告，還是因為……」白悠兮垂下眸子，再也不敢看妖燼的眼睛，「還是因為你見不得神尊和神女恩愛模樣呢？」
「我沒有！」她推開妖燼，彷如珍藏多年的心事被一夕揭穿，她覺得羞恥無比。「我……我不過是受了師叔們責罵，覺得委屈而已。」
「委屈？你敢說你對你那神尊師父一點非分之想都沒有？你敢說昨晚不是因為吃醋傷心？你敢說……不怨恨白蓮神女搶了你的心上人嗎？」
「妖燼你夠了！」
此時清晨，神尊閣該是寂靜的，妖燼在她房間如此吵嚷，她不知道這些大逆不道的話會不會被外頭聽見。
昨夜神女餵藥的模樣又一點一滴浮現在白悠兮腦海，簡直要讓她發狂。
「小狐狸……」妖燼想抱她。
「滾出去！」白悠兮躲開，目光中竟然微微帶了殺意，指著門口朝妖燼下逐客令。
「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妖燼默然，兩條手臂直直垂到身側，望了白悠兮一眼，抬步走出了房間。
她眼中又有淚意洶湧，強壓了下去，抬頭深呼吸，一邊心裡頭還不停對自己說：「好了好了，沒事了沒事了，不能再鬧情緒了。」
她低頭看自己一身衣服還是昨天在魔界的打扮，鏡中的女子雙眼依舊紅腫，面色憔悴不少，她拋去腦子裡那些雜念，尋了點胭脂水粉遮了重重眼袋，開門便要去師父房間。
洛九桑正坐在師父床邊，他今日早晨剛剛從白沚大洲回來，尋來不少補藥，卻並沒有能徹底醫治蘭陵火毒的良藥。
蘭陵坐起身子，看到白悠兮，便喚：「兮兒，到為師這邊來。」
洛九桑回頭，見是白悠兮，心中一喜，只就拉著她的手讓她同自己坐在一起。
神女似乎沒有將她的一面之詞呈於蘭陵耳中，白悠兮本以為師父聽了神女的話，一定會責備她，如戰神玄天一樣，可他卻只是淡淡伸手，拂過白悠兮的眼下。
她從來不用胭脂水粉，那些銅罐罐擱置在梳妝鏡旁邊蒙灰許久，今日她拿出來遮了遮水腫的眼睛，效果自然很不好。
「為何而哭？」蘭陵輕輕問。
這些小伎倆著實瞞不過神尊師父的眼睛。
「徒兒眼見師父受火毒之痛，卻無力分擔。」她抬眼望著師父，那雙深邃如漆的眸子裡含著她從未見過的柔軟之情，將她心中的痛苦糾結都悄悄抹去，是的，看到師父還好，她也就什麼都不在乎了。
洛九桑眼尖，拉過白悠兮的袖子，露出纏著紗布的皓腕，問道：「師妹，你怎麼受傷了？」
那隻手上的傷受過兩次，一次被蘭陵吸血所至，一次則是采雪蓮的時候被懸崖峭石割傷，她自己還撕大了點口子，融了雪蓮根下積累的寒冰。
「我……這是……」白悠兮不知該怎麼說了。
「都是為師的錯。」蘭陵坦然，拉過白悠兮的手腕，放置在自己掌心，另一隻手指尖靈力耀出光圈，這是治癒之術。
「誒？師父？」洛九桑頭一歪，想著自己不在的一天都發生了什麼。
「那時為師受火毒控制，渴水嗜血，一不小心錯傷了你師妹。」
「哦？原來是這樣，幸好只是小傷啊……」洛九桑抓過那只修復好的手腕，嘟著小嘴還不停吹著氣，邊吹邊問，「疼不疼啊師妹？」
白悠兮敲敲洛九桑的腦殼，笑著說不疼，師徒三人便又樂開了。
後幾日皆有白蓮神女造訪，白悠兮總是避得遠遠的，一人躲在外頭賞一頃紫蘭，洛九桑愈發愛黏著她，她便如對待孩子一般給他說自己在玉狐村時候的故事，如此半月。
半月過後，蘭陵並未下榻。
日日造訪的不僅有一心愛慕蘭陵的神女，還有諸神。個個出來皆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白悠兮見了心中卻是疑惑。
千年雪蓮難道沒用嗎？還是一棵不夠，需要更大的量？
她一邊擔心，一邊又聽得洛九桑傳來仙界的消息。
當今仙後因失德被仙君廢於寒荊崖下，崖下的寒淵造有極刑地獄，仙後被關於其中，永世見不得天日。
白悠兮不知傅容塵用了什麼理由關押了連姝，她也無心去猜，若換做前世的她，必將心頭大快，只是如今心境早已不同，連姝在她眼裡，不過是一個永遠得不到心愛男子的可憐人罷了。
洛九桑怕提及傅容塵惹她傷心，言辭之間俱是小心翼翼，白悠兮知他擔憂，便說：「我已無礙了，惡人自有報應，用師父的話說，都是因果輪迴罷了。」
一日，白悠兮正端著白沚大洲的鳳凰果萃取的汁液要給蘭陵補身子，在房門外聽到了白蓮神女的聲音。她本不願遇見白蓮神女，就把端盤放在了房門外的長廊石座上，施了個保溫的術法，怕被寒風吹涼了。
她正欲走，卻聽到房內還有阮灝神老的聲音，提及師父，她便側耳聽了聽：「蘭陵修得神之軀，哪裡會讓這麼多邪氣侵襲他的身體？還是最下等的疫靈，倒是和人界瘟疫作惡的那些惡靈挺像。」
「他那般痛苦，除了火毒又被邪靈騷擾，若我能替他分擔一點，便是折了我的修為，也是好的……」白蓮神女聲音帶著哽咽。
「神女與他一片真心，他又豈會看不出來？你也莫要傷心了，此時我們不能亂了陣腳，魔界之人虎視眈眈，蘭陵病重的消息也斷斷不得傳出去……」
原來師父不僅中了火毒，還受疫靈侵擾。
最下等的瘟疫邪靈……
白悠兮皺眉，她當初高燒不退，染上瘟疫，師父照顧她一夜，醒來時自己身上全是陽剛正氣，都是師父的修為。
她心中的不安之情越演越烈，師父火毒發作，卻喪失情感，身上邪靈作祟，染得儘是瘟疫惡靈。
——師父是為了救她，才讓瘟疫惡靈趁虛而入。
她正在愣神之際，白蓮神女卻推開了門，一眼就看到了白悠兮。
身後阮灝神老跟出來，見到白悠兮，眉眼間儘是厲色，斥道：「孽障，蘭陵待你不薄，當日白蓮神女取雪蓮之時，你又是何故從中破壞？神女與你何仇，你要置她於死地？這些日子都不見你，倒是躲得勤快！」
白悠兮見師伯發怒，便跪在他腳邊，心中憤憤，想要辯解，卻被白蓮神女見師伯發怒，便跪在他腳邊，心中憤憤，想要辯解，卻被白蓮神女一個淚眼盈盈的眼色壓了下去。
那雙美目泛紅，泫然欲泣，帶雨梨花。
白悠兮便瞬間洩了氣，即便她辯解，也沒人會信她。
「師伯莫怪，我……我是來給師父送補藥的。先前之事，晚輩知錯。」
「知錯還不快快向神女請罪？」
阮灝神老眼中不耐，神女卻依舊一副寬恕模樣。
白悠兮心有不甘，卻無法戳破神女的謊言，她編造了一個善心款款的謊言，卻也必要有一個人來背黑鍋，心中明明知道自己的冤枉，卻無法辯駁。
——也罷，何必逞口舌之爭。
「晚輩白悠兮向神女請罪，晚輩不識大體，誤了神女採藥。還請神女責罰。」
「我知你一心為你師父，做錯事也不必自責了。我本無礙，這事情也不會向你師父說，你便安心著。」白蓮神女擦了擦眼角淚水，俯身將白悠兮輕輕扶起，絕美的臉朝白悠兮溫柔笑著，只是看在白悠兮眼裡，卻分明帶了絲得意。
「多謝……神女寬恕。」白悠兮木然看著她端著笑臉的模樣，心中卻默默多了幾絲怨艾。
阮灝神老回自己的神殿，白蓮神女像個沒事人一般端過那碗鳳凰果汁液，進了房門。
白悠兮只恨不得一頭撞死在豆腐上，神女在蘭陵房間一呆就是一天，她對神女避之不及，已經許久未見到師父了，心中自然十分掛念。
一日不見，便覺得心頭有無數只螞蟻在爬，日夜不得眠，現下連碗補藥也不讓她端進去嗎？著實喪心病狂。
蓬萊島主楚蒹葭隔日便鬧上了神界。
白悠兮本以為雪蓮丟失那日，楚蒹葭便會前來鬧事，誰知她日日沉迷在白蓮神女用花枝作的假蘭陵懷裡，也可見得神女法力高深，讓那跟花枝假冒了蘭陵神尊足足半月多，著實是委屈楚蒹葭了。
島主將那根花枝挫骨揚灰，立馬備了轎攆衝上神尊閣，在結界外頭衝撞許久，眼看要破了，洛九桑不耐煩地揉揉睡眼，一揮袖子收了結界，不滿地問：「誰啊？」
繼而撲面而來的大片花間精靈和五色長綢將他撩了個狗吃屎摔倒在地，白悠兮趕緊扶起他，看著那浩浩蕩蕩的隊伍，嚥下一口口水：「糟了。」
楚蒹葭野蠻，一行隊伍將滿湖蘭花踩踏得半點不成樣子，那轎攆落至蘭陵神尊寢殿之前，一道尖利的女聲便從重重紗幔之後傳出來：「蘭陵，你個不要臉的，有種出來見我。」
白悠兮和洛九桑跟在那行轎攆後頭，被無數花粉嗆得不行，眼看著滿湖蘭花被糟蹋，只覺得心疼要死。
兩人上前擋在蘭陵神尊房門前，洛九桑耐不住性子，警告楚蒹葭：「蓬萊島主，你這樣亂闖神界，可知是犯了重罪！」
「哦？」女聲渺渺從紗帳後頭傳來，「那你們堂堂神尊，竟用一根花枝來欺騙我的感情，還盜我蓬萊雪蓮，這些罪過，難道就不是罪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