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卷 我欲成魔 第一百六十章 不捨不棄 文 / 側憶ベ·傾

    折騰了兩日，楚蒹葭終究還是坦誠心跡，南玦與白悠兮兩日恩愛戲碼，也終於有所回報。

    令她驚訝的是，南玦並非六界中人。

    前任島主羽化之前，被血刺玫瑰傷了手指，那滴血珠落在老島主隨身佩戴的黃紋玉玦之上，有了靈氣。

    老島主心知楚蒹葭頑劣，自己駕鶴西去之後想必無人能壓得住她，便集了自己的萬千思緒，聲聲祝禱和教誨，並著那玉玦中的靈氣，造了一個念靈。

    白悠兮聽說過念靈，超脫於六界之外，無具體形體，無物質構造。只有所造之人的心心唸唸，置於他人身邊，或為了復仇，或為了救贖。

    南玦是裡頭化出來的一隻念靈，受老島主一滴精血餵養，靈力深厚，長伴於楚蒹葭身側，是一隻單純護主的念靈。

    楚蒹葭心疼南玦，自然捨不得他為了救她而死，故而時時刻刻冷落他，沉溺美色，只希望南玦對她失望透頂，自行離去。

    於是連帶著那塊載著他宿體的玉玦，都是交給他自己保管。

    「南玦之心，我向來都是知道的，只是若他不是念靈，那該有多好。」

    三日期滿，臨走之際，楚蒹葭贈白悠兮三根花枝，將來若有所求，可憑一根花枝換得一個請求，南玦自是感激她的配合，先是賠禮道歉，後又將她那雙紅腫不堪的手醫治好了。

    白悠兮甚是感激。

    她回神尊閣的那日，鮫人阿音請走了白蓮神女，說是南海之下鎮壓的惡獸有了異動，封印被衝撞得七零八落。白蓮神女無奈，這才離了蘭陵，回了南海。

    白悠兮見到蘭陵神尊的時候，洛九桑正陪著他在湖心亭裡頭曬太陽。

    她的師父眉眼間依舊清冷淡漠，卻因病痛瘦了一圈，原本合身的銀緞金繡蘭袍子顯得寬大，神情卻也從容許多。

    他在六界馳騁千千萬萬年，生死離別見得太多，天命要讓他消逝成煙，那他也只能順了天命。活得時間太長，陳年舊事都被命運的車轍碾化成輕煙，他承著六界使命奔波千載，日日夜夜與他相擁的也只有無邊寂寞，無際蒼涼。

    白悠兮就不知為何有要落淚的衝動，她著實是個愛哭的，卻從來都是在師父面前。

    她於師父和師兄坦白，在蓬萊島並未受苦，島主待她不錯，不過三日就允了她回來，還給了她三根求願花枝。洛九桑化出白鳳凰真身，央著白悠兮和蘭陵給他梳理羽毛，他立在籐制躺椅的雪色貂絨裡，羽毛梳理到了一般就枕在扶手上呼呼大睡去了。

    冬日的陽光慈悲而燦爛，照拂在蘭陵清瘦側臉之上，光線在他脖頸一邊投下陰影，可見薄薄鎖骨。他的臉幾乎是白的透明了，除了眉間那方紅印，除了那雙盛滿璀璨星光的深邃眸子。

    白悠兮覺得心疼地將頭枕在他膝上，蘭陵倒也不抗拒，修長手指淡淡拂過她的臉，她的發，仿若在彈著一首契合冬日的安靜曲子，指尖儘是輕盈的冰涼。

    她從未如此真切地感受到生命的消逝，仿若手中捧起了一手沙子，一點點看著它從兩手掌縫中消失殆盡。蘭陵體虛至此，面容消瘦不過幾日，他寡言寡情，大約也是不習慣喊疼的，修行深厚的軀體一日日被邪靈啃嚙侵蝕，那種滋味該是疼痛至極的。

    堂堂六界神尊居然死於低等疫靈之手？這也太荒謬了！

    「師父，您體內的邪靈，是那日替徒兒驅趕瘟疫的時候落下的，是不是？」

    蘭陵撫著她額發的手輕輕一頓，後又極盡溫柔地撫過去。

    「是為師的疏漏，才小看了這些疫靈。這世間的定數和變數一樣多，神軀消亡，為師不過是散做天地之氣，同六界共存罷了。兮兒，你前世今生所受苦難劫數頗多，為師知你心善單純，只想好好守護你那顆單純善意之心，免受邪靈慾念所擾。為師故去，你便同九桑守護好神尊閣，做好沉香山弟子，莫失莫忘自己初衷，你我師徒有緣，有朝一日，自會相見。」

    她聽出蘭陵是在交待遺言，安慰說：「師父莫要胡說，你我師徒有緣，就該日日相見。你當初把我投胎到玉狐一族，最後還不是命運讓我回到你身邊。這也是命數，你看，你我師徒便不該分開。」

    蘭陵倒被她的天真逗笑，蒼白的微微唇角勾起，白悠兮仿若看到了柳絮落至平湖，漾起一圈輕微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