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卷 我欲成魔 第一百七十一章 戴罪之身【6】 文 / 側憶ベ·傾

    神界內憂外患負重不堪，燃眉之急重重阻礙。

    一大早審訊白悠兮已是神尊騰出最多的時間。

    重重訓斥落在白悠兮耳中，她也無從解釋。

    她有太多話想說，卻無從說起，解釋得太晚，一切都在無形中成為定局。

    有些話不能說，開不了口，只好把自己當成啞巴，嚥下苦口的黃連。

    蘭陵師傅已經將她逐出師門。

    師命不可違。

    一言九鼎，六界至尊也不能出爾反爾。

    她便就放棄了掙扎，放棄為自己正名，也不想再連累他人。

    她不知來沉香拜師是對是錯，當日比試慘敗不得善終，她本是沒資格成為蘭陵徒弟的。

    蘭陵卻收下她。

    神界至尊的男子收下她。

    這大概是她此生此生最幸運不過的事情了。

    面前銷骨一池如滾燙沸水。

    洛九桑曾經和她提過銷骨池，說是被逐出師門的弟子都得親身入池走過一遍，滌去身上雜穢之氣。

    入魔的弟子甚至會慘死池中，渾身骨肉分毫不剩。

    她承妖燼的恩德，體內多了一股甚是厲害的魔氣。

    多少人想看她慘死池中。

    她深吸一口氣，脫下沉香山服飾，身上只著了中衣，連同領口蘭陵贈給她的傳音絹花也一併小心翼翼放在地上，面朝座上蘭陵，雙膝跪地，額頭抵地，伏身磕頭拜了三下。

    「罪徒白悠兮，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奢求自留沉香，特此跪拜長別。」

    「一拜沉香眾神不棄罪徒妖之身，賜入神山。」

    眾神側目，谷陽神老眼中滿是痛惜。

    「二拜親遠同門與我福禍相依，不捨不離。」

    一旁的弟子面露各色，或同情或憎惡。

    「三拜蘭陵神尊收留教養之恩……此生不負！」

    此生不負，百死不悔。

    她沒敢再抬頭正視蘭陵神尊，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聽懂了自己的那句「此生不負」裡頭的意思，只是磕完頭之後站起轉身，面容之上帶了絲訣別時候該有的痛心和自覺。

    蘭陵和白蓮神女一對璧人，她又何以要自討沒趣，來摻和這段被六界認作佳話的好姻緣？

    只是白蓮神女卻全然不像表面亦或者是初見時那般慈悲善良。

    可這一切估計都與她沒什麼關係了。

    ——她再也不會出現在他們面前，永日永月。

    白悠兮伸腳，裙擺盪落，踏入銷骨池中，踽踽前行。

    水溫火熱，起泡四溢。

    她背後柔長青絲濕了滿身，卻是毫髮未傷。

    眾人鄙夷。

    「她不是入魔了嗎？怎麼會……」

    「她居然不受池水所傷？」

    「……」

    白悠兮卻目光定定，似乎絲毫不受半身被池水浸濕的影響，面無表情地走到池子盡頭。

    膚色纖細透明，緩緩站定，濕透的衣裳包裹著她玲瓏的身軀。

    「兮兒……」蘭陵默念。

    女子一身中衣趟入池中，背影單薄，形削骨立。

    曾經那個冬日午後伏在他膝上輕笑的女子即將離他而去，受盡流言，體無完膚。

    她從水中爬起，一根脊樑骨剛韌筆直，腳步有些不穩和蹣跚，卻慢慢消失在了丹霞殿門口。

    殿中僅有一條透明濕潤的水漬，蜿蜒其上。

    她卻莫名有些釋然。

    此後她再不是沉香山弟子。

    只是白狐悠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