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72章 將我囚牢 文 / 玄箋
「莫姐姐,我覺得鍾離姐姐好像變了個人,和原來很不一樣,我有點怕。」長安坐在莫青璃身前,一直往她懷裡縮。
「長安乖,鍾離姐姐還是鍾離姐姐,是你看錯了。」莫青璃垂下眼,輕輕摸了摸長安的腦袋,卻也將長安抱得更緊了一些。
一路直到了城主府邸,門前又恭候著幾個氣質明顯不凡的人,見到鍾離珞紛紛面露喜色,齊齊下跪行禮。
「屬下司臣(森緲、顏牧)參見天歌大人。」
鍾離珞伸手向前虛扶一下,道:「起來,都說過不必多禮了。」
「司臣不敢,若是天闕大人知道了,屬下可沒好果子吃了,」說話的是長身玉立,白衣翩然的男子,年紀約二十三四,手裡拿著一柄繪著遠山近水的十二竹骨折扇。
「蘇子晉?」莫青璃淺褐色的眸子直直盯著說話的那個男子,話裡有疑惑之意,眼裡卻不見得有多疑惑。
她這個媳婦神通廣大,見到誰都在情理之中罷。
「青璃,別來無恙。」司臣看了一眼鍾離珞,見她沒有甚麼不悅的神色,才搖著扇子繼續笑道:「上回你送我的女兒紅還剩了許多,我將它帶來了,改日我請你小酌幾杯?」
話裡已熟絡了不少,彷彿二人還是在京都臨江仙把酒言歡的同年。
莫青璃點頭:「好。」
司臣原本心裡忐忑,怕莫青璃在意他先前隱瞞之事,見她答應,心下高興,又道:「青璃,你初來乍到的,我明日帶你去逛逛千影城罷。」
莫青璃看向鍾離珞,見她皺著眉頭,微不可察的搖了搖頭,於是莫青璃故意在唇角勾出個難得明艷的笑來,衝著司臣語氣親熱道:「好啊,子晉可要好好盡盡自己的地主之誼了。」
她原本五官柔美,平日冷著張臉也就罷了,如今這一笑,眉如春山,眼如秋水,風流頓生,生生像了勾人的狐狸。
司臣被她笑得心神一怔,白皙的俊臉微微紅了紅,扇子也收起來,微微躬下腰認真的答了句:「那是自然。()」
鍾離珞看著眼前這一切,漂亮的眼睛微微睜大,她張了張嘴,想說句甚麼,卻被莫青璃搶下話:「阿珞,我和長安有些累了,想去休息一會兒。」
那三人中唯一的女子森緲便上前來,道:「二位請隨我來。」
眼見莫青璃和長安抬腳便走,鍾離珞下意識便拉住她的胳膊。
「等會我陪你去。」
莫青璃鬆開一直牽著長安的手,右手覆到女人冰涼的手背上,慢慢地、慢慢地把她的五指從自己胳膊上掰開,不著痕跡的往後退了一步,輕聲道:「不必了。天歌大人想必還有要事,就不勞您大駕了。」
指尖傳來衣袖劃過的冰涼觸感,鍾離珞低頭怔怔瞧著自己的手,手指動了動,似乎有些不可思議。
那個雖然比自己年幼,卻始終盡她所有能力來寵著她、照顧她的人,絞盡腦汁為她研究新菜式,每夜都替她疏通經脈的人,事事都隨她意的人,第一次拒絕了她?
忍住想回頭看看她的**,莫青璃跟著森緲一直走到了後院,緊繃的身子才慢慢鬆了下來。
「莫姐姐,你生鍾離姐姐氣了麼?」
「為甚麼這麼說?」
長安把她牽著自己的手高高舉起來,道:「你手上用的力氣太大了。」
莫青璃連忙把手放開,看見長安的手上一片紅,甚至捏出了淺淺的指痕,心裡簡直氣不打一處來,怒道:「疼你為甚麼不說?」
長安有些委屈的低下頭,囁嚅道:「姐姐已經很生氣了,長安怕再說話你會更不開心。況且……況且也不是很疼的。」
「我生她氣又不是生你氣,你還是個孩子,疼就要說出來。等你以後長大了,你再說疼就不會有人理會你了。」莫青璃彎下腰摸了摸長安軟軟的腦袋,話裡的怒意早已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悵惘。
長安仰起頭看了她半晌,墨綠色的眸子乾淨純粹,彷彿一面明鏡,能照透一切被塵埃掩飾的心靈。
她兩手搭上莫青璃的肩,將她往下拉了一些,溫熱的手指摸上莫青璃淺色的眼睛,輕聲道:「姐姐,你哭了麼?」
莫青璃順勢蹲下.身,任她將整個小小軟軟的手掌都蒙住自己的眼睛,笑道:「怎麼會。」
「你騙人,你心裡在哭。」
「夠了。」
莫青璃嘴角剛彎起的弧度僵住,伸手一把將長安抱起來,轉頭對一旁候著的森緲道:「森緲姑娘,讓你見笑了,請繼續帶路罷。」
森緲不在意的笑了笑,微微躬身道:「姑娘客氣了。」
她們是早晨出的關寧城,經響馬,過迷宮,到達城主府的時候已近黃昏,莫青璃將長安安置好後,便回了自己房間等鍾離珞,她知道,她很快就會來。
四月十八,滿月漸虧,就像她的心忽然破損的一個缺口。
「吱呀」一聲,門被人推開了,在屋外照進的雪白月光之中,現出一身白衣的鍾離珞。逆著月光,莫青璃忽然覺得在自己心裡描摹過無數次的面容竟然變得模糊起來。
莫青璃站在書案前,面無表情看著走進來的女子。
「你怎麼了?」她的語氣還是那麼溫柔,唇角依舊挽著清淺的弧度,一如往常。
「時雪筠、蘇子晉,這些還只是明面上的人,還有一些藏在暗處的,神通廣大的好媳婦,你究竟在我身邊安排了多少人呢?」
「我……」
莫青璃伸出一根食指,比在自己唇上,制止了她的話,歪了歪頭繼續道:「你先別說話,聽我說完,讓我好好想想啊,嗯,是不是還有紫煙,我說為甚麼她對你言聽計從,口口聲聲『小姐』『小姐』,比對我這個樓主還要聽話,那些事情,想必不是師父讓她隱瞞,而是你罷?還有,你以前來過大漠這麼重要的事情,為甚麼紫煙從來沒有說過,是她失職,失職到幾個月不見你的影蹤?」
鍾離珞頷首,道:「紫煙的確是影樓的人,可是……」
「當日在京城西郊時,我怕你會覺得我不尊重你,我怕你會不理我,滿心緊張的告訴你紫煙是我派到你身邊的眼線,你是不是心裡其實一直在笑我,覺得我很好騙?後來,我說我要從蘇子晉那裡找線索,我曾問你認不認識他,你又是怎麼說的:『他和他爹來府裡拜訪過,有過幾面之緣而已』,好幾個幾面之緣,我竟然還傻傻的吃他的悶醋,他是不是從來都是你派的人?司臣?可真是個好名字呵。」
莫青璃猛地衝上去,緊緊扣住鍾離珞的肩膀,眼裡分明是怒氣滿溢,語速卻放得十分低緩:「甚麼蘇楚的手札,我父王的畫像,其實……都是你安排好的,是麼?我的好媳婦。」
她眼睛緊緊鎖著女人幽邃的黑眸。
只要你說不是,我就信。
她僅存的一點希望在鍾離珞的微微頷首中破滅。
「是。」
聽到她的回答,莫青璃反而不生氣了,只是冷笑道:「如此說來,從頭至尾,都是你一個人設的局罷了,我就像一個傻子一樣被你玩弄於股掌之間。」
鍾離珞終於知道她犯了甚麼錯了,一向淡然的臉上終於出現了慌亂,飛快的拉住了莫青璃的手,急急道:「汐兒你聽我說,蘇子晉和紫煙的事情我都可以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子,其實紫煙在之前就……」
莫青璃倒是沒有再掙脫,反而身子前傾,慢慢將自己陷入她的懷裡,微微歎了口氣,貼著她的耳朵輕聲道:「我真的很愛……很愛你,所以這一切我都可以不在意,我都可以原諒你。我只想問你,你這麼做是為甚麼?為了保護我?」
鍾離珞伸手緊緊的抱住她,喉嚨哽咽:「我只是……我真的只是想保護你,我不想讓任何人傷害到你,包括你自己。」
莫青璃抬手輕輕拍著女人的背,親情與愛情,她一直以為親情要多一些,可時至今日她才知道自己真的很愛這女人,愛到快要發瘋了,可是,愛她如果要以失去自我為代價的話,她做不到。
鍾離珞抱得那樣緊,可有些東西,抱得越緊,不代表留得住,就像指間的流沙,抓得越緊,失去的也就越快。
「放開我。」莫青璃眼睛望著頭頂的房梁,搭在女人背上的手放了下來,垂在身側。
「不要。」
「鍾離珞,我說,放開我。」
「我不。」
「你若是再不放開,我就永遠不再見你。」
感覺身上的禁錮慢慢鬆開,莫青璃一步一步往後退,直退到十步開外,她才搖了搖頭,對著女人輕聲道:「你聽著,你雖長我兩歲,但是我一直以為,我既然是你的妻子,我就應該是,也必須是站在你身邊的人,我想好好寵著你,哪怕把你寵上天了,那都是我心甘情願,只因為我愛你。可是你呢?你把我當做甚麼?鍾離珞,我不是站在你身後,連走一步路都要人扶著的孩子,既然如此,你不如廢我武功,斷我手腳,將我一輩子困在你精心編織的牢籠裡。」
她眼裡的冰霜從未凝聚便褪了去,眉目是那樣溫柔,即使現在這種情況,她還是一句重話都不捨得對她說。
鍾離珞用手摀住嘴,卻仍是壓不住發抖的唇:「……我不是。」
眼見那女人長睫上水光閃爍,透過窗欞的月光,就像一顆顆將要墜落的珍珠,莫青璃緩步上前,抬起拇指溫柔揩去她睫毛上的水珠,又湊近唇輕輕貼了一下的她的唇,溫柔開口道:「不要哭,我不會離開你,但是這幾日,我不想再見到你,莫要來找我。」
鍾離珞雙眸微微睜大。
莫青璃身子卻已向後飄出丈外,鍾離珞提氣便要追上去,剛到屋門口一道掌風便襲向面門,等她避開之後再出房門,人早已不見蹤影。
偌大的院子,除了她,空無一人。
鍾離珞呆呆的站著,任漠北的夜風吹斷她不斷掉下的眼淚。
四月十八,滿月漸虧,一如她心底從未癒合的傷口。
作者有話要說: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