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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109章 急轉直下 文 / 玄箋

    施無情捋了一把胸前的美髯鬚,微訝道:「怎會死得這麼巧合?就像是……」

    莫思妤很快接口:「殺人滅口,有人刻意在掩蓋甚麼。」

    「妤兒,你還漏了一種可能,」莫鼎天眼神複雜,終於有些不置可否的笑笑,道:「又或者有人猜到雲幽會來,提前下手了呢?」

    「爹,你是說爺爺和大哥其實不是鬼樓樓主所害?」

    莫鼎天看著她搖了搖頭,道:「爹也只是猜測而已,也或許是鬼樓樓主利用雲幽刻意對我們說出那樣一番話,令我們生疑,在我們找臨雲對證前又殺臨雲滅口,虛虛實實,看似自相矛盾,亦可為脫身之計。」

    子書幽聞得此言,立馬激動道:「皇……她沒有利用我,她不是壞人,我相信爺爺和行一大哥不是她殺的。」

    莫鼎天慈愛的抬手揉揉她的發頂,分明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語重心長道:「人心隔肚皮,孩子。」

    「義父,你相信我!她……」

    子書幽還待再說,已被莫鼎天再次打斷,「好了,義父相信你,可我總不能隨便相信任何人罷?不然鑄劍山莊焉能存活至今?」

    莫思妤也搭上她的肩膀,加重力道按了按,道:「雲幽勿要多言,此事爹爹心中自有計較。」

    莫鼎天道:「無論如何,與鬼樓樓主見面詳談總是必要的,我明日便下山去渭城,按照先前定好的,妤兒你守著山莊。」

    「女兒明白,爹。」

    「雲幽,你要與我同去麼?」

    「不了義父,我在山莊住一夜,這趟出來得有些久,我得早些回去,我家中兄長會擔心的。」

    莫鼎天沉吟片刻,道:「也好,天色不早了,你與妤兒用過膳早些回房休息,我和無情還有些話要說。」

    「是,爹(義父)。」

    莫思妤拉著子書幽出去,只是剛走到門口才忽然想起一件事,道:「對了爹,下葬那天,我看到影樓的司臣閣主和臨雲在院子裡,似乎在說著甚麼,臨雲似乎很是害怕的樣子,垂首跪在司臣閣主的腳下。」

    「司閣主?他們談話內容你可有聽見?」

    「離得太遠,聽不清。而且當我剛想走過去的時候臨雲已經退下了,司臣閣主隨後離開。」

    莫鼎天濃眉微不可覺的皺了一下,淡道:「爹知道了,下去罷。」

    莫思妤走後,莫鼎天轉而面向好兄弟施無情,問道:「無情,你怎麼看?」

    施無情眼睛微瞇,眼底透出幾分嚴肅來,道:「區區一個武林大會,竟會惹得三樓齊齊現身,似是早有預謀,我始終想不明白,幕後主使的目的到底是甚麼,為何偏偏挑鑄劍山莊下手?還有,你忘了麼?老莊主雖腿腳不便,可武功仍在,屋內卻沒有任何打鬥痕跡,一劍斃命,此事難道不可疑?」

    「如果是鬼樓樓主下的手,她的武功不至高到如此境界,而且她被安置在無憂居,是否與老莊主相識?如果不是,幕後主使又是誰?那個人必須也有著不俗的武功,甚至也認識老莊主。」

    莫鼎天頭疼的捏著自己的眉心,腦中靈光一閃,忽的道:「無憂居!」

    「甚麼?」

    「沒甚麼,只是想起一些往事,此番下山料是可以與她求證,暫時不便告予無情,還請勿怪。」

    施無情撇撇嘴,美髯鬚往上提了一提,笑道:「我又不是你的管家婆,事無鉅細都得知道得一清二楚。影樓的司閣主可還在莊內,我們去問問他,不出意外,定又會是一個與莫侄女嘴裡所說截然不同的答案。」

    莫鼎天聞言看了他一眼,歎了口氣。

    說曹操曹操到,還沒等他們兩個去找司臣呢,弟子已來稟報說住在紫堇院的客人正在待客的惠雲軒等他,莫鼎天二人忙趕到惠雲軒。

    司臣身著白色錦衣,手裡一柄山水潑墨的十二竹骨折扇,翩翩然的立在廳內,對著剛剛踏進來的兩位莊主合扇作揖行禮,道:「二位莊主有禮。」

    「司閣主有禮。」莫鼎天和施無情在江湖上摸爬滾打慣了,冷不丁的這麼說話還真有點彆扭。

    司臣笑了一聲,溫文道:「在莊內叨擾多日,在下該回去給樓主覆命了。臨走前給莫莊主提個醒……」

    他眼底笑意倏地斂去,肅聲道:「你莊中那個臨雲,是個冒牌貨。」

    「此話怎講?」

    「這些天鑄劍山莊發生的事樓主通通看在眼裡,她懷疑臨雲有人易容,挑撥離間,便讓我在莊中調查臨雲,那日……」

    兩天前。

    司臣原本以為自己會死在弒天手上,誰知捏著他最致命地方的那只冰冷的手猛然鬆開了力道,還沒等他喘口氣,弒天又出手迅疾的點了他的穴道,隨之噗通跪在了他腳下。

    裝作一臉卑微與恐懼的模樣。

    司臣動彈不得,眼角餘光卻瞥見遠遠的似乎有個身影在往這邊走。

    弒天恭敬的垂首跪著,臉上驚恐萬狀,在莫思妤看不見的嘴角卻是獰笑:「既然你主子都發問了,那我當然得賣她幾分薄面,她猜得沒錯,本尊便是弒天。至於莫淮陽和莫行一是否死於我手,真是不好意思,她的面子只夠一個答案的。」

    弒天拿眼角瞥了瞥逐漸靠近的莫思妤,摸了摸那張不屬於自己的臉的下巴,道:「本來一條狗嘛,本尊也不屑於動手,誰讓你好死不死來招惹我。今日算你命大,我不殺你,回去告訴你主子,就說我還給她們準備了許多大禮,請她們一定要拿穩了、收好了!可千萬……別接不住啊。」

    ……

    莫鼎天眉頭深鎖,道:「臨雲是弒天易容?」

    司臣「啪」的一聲抖開折扇,在胸前搖了搖,淡道:「言盡於此,在下所言是真是假,相信莫莊主自有判斷,就此告辭了。」

    「司閣主慢走。」

    「不送。」

    與此同時,離渭城不遠的涿州,臨江仙三樓。

    「砰砰砰」,門敲得震天響,不知道的還以為土匪下山了呢。

    紅袖夜裡要出個任務,是以整個下午都在房裡歇息養精蓄銳,她生平第二恨有人把她從夢裡吵醒,第一恨有人把她從橙夏懷裡吵醒,現下橙夏不與她在一處,更是任何一件小事隨時隨地都可能讓她暴躁起來。

    門外的人當然不可能是她家主上莫青璃,於是紅袖咬咬牙深吸了一口氣,打算把門外的人罵個狗血噴頭。

    「是哪個龜孫子擾了姑奶奶的美夢,姑奶奶要扒了你的皮,然後再把你扔油鍋裡炸,做成.人肉串子……」紅袖上下兩片嘴皮子一合一張,連珠炮似的吐出一堆她自認為是「象牙」的東西來。

    「紅袖,你今夜的任務取消,一炷香後,我們出發去渭城,我去牽馬,在客棧門口等你。」

    是青衣清潤而飽含焦急的聲線。

    紅袖身子猛地從床上彈起來,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拾掇自己,在一炷香燒到末尾前穿戴整齊衝出了臨江仙的大門,手裡正端著托盤上菜的店小二隻覺一陣風從自己面前刮過,托盤上的一整只燒雞便不見了蹤影。

    「大哥,出甚麼事了?」紅袖急急問道,只是手裡提著一隻油光滑亮的燒雞,怎麼看都有點滑稽。

    紅袖也不想這樣自毀形象,自己睡了一天腹中空空,看青衣這麼匆忙,哪裡有時間給她準備好吃的,只好就地取材。

    青衣卻笑不出來,一把將馬韁遞到紅袖手裡,低聲道:「邊趕路邊談。」

    隨即立刻翻身上馬,策馬揚鞭,揚起一路灰塵。

    「大哥,你等等我!」

    好容易趕上青衣,紅袖氣喘吁吁的問道:「到底出甚麼事了這麼著急?現在可以告訴我了罷。」

    「阿璃在渭城。」

    紅袖咬了一口手中的雞腿,含糊道:「所以呢?」

    「鑄劍山莊的莫老莊主和少莊主死了,江湖傳聞死在阿璃手上,她不會隨意殺人,除非……但我與她通過信,她的確是被陷害的,而且幕後的那個人不會輕易放過她。」

    「要去幫主上麼?那也不必如此著急啊,害我連飯都只能在馬上吃。」

    青衣一直目不斜視,這時才轉過頭深深看了紅袖一眼,清雋的眸子蘊含著濃重的悲慼,沉沉道:「我們不是去幫她,而是去阻止她。你忘了兩年前江南陸家莊一百七十餘口是怎麼死的麼?你還想看見那樣慘烈的死狀麼?」

    紅袖臉色這才大變,下一刻竟翻身下馬,彎腰開始劇烈的嘔吐起來。

    她小半輩子殺人不少,卻從未見過那樣慘烈的場景,四處皆是斷臂殘肢,腸腦遍地,紅黃難分,被生生劈成兩半的人,甚至更碎,模糊的一團血肉,分散各處,老人孩子,一個活口都不留。

    青衣勒馬停疆,等紅袖恢復過來。

    紅袖覺得胃裡的酸水都要嘔出來了,才重新趕路。

    兩人再不說話,只有馬蹄踏在官道上頻率緊密的「得得」聲。

    離涿州城數里後,青衣才回頭望了望視線中越來越小的城池,眸中飛快劃過一絲黯然。

    「大哥,你這次走和顧姑娘說過了麼?」

    青衣難得愣了一下神,才垂眼輕聲道:「事情緊急,還沒來得及與她道別。我與她常年不在一處,此次能見她一面已然足夠。她要我等她十年,如今已是第八年,再過兩年,我便去紫微坊提親。」

    「祝大哥早日修成正果。」

    「嗯。閒話少說,盡快趕路罷。」

    青衣再抬眼,清俊的臉上已是一貫的堅毅與沉穩,就像是風雨澆灌裡永遠不會倒下的青竹。

    花開兩處,各表一枝。

    翌日莫鼎天帶著一行弟子下山出發去渭城,快馬加鞭終於趕在了城門關閉前進了城,住在城西一座屬鑄劍山莊產業的庭院裡。

    「臨辛,你把這封信交到臨江仙一個名喚莫青璃的姑娘手上。」

    「是,莊主。」

    臨辛拿著信離開,莫鼎天才將門重新關上,脫衣準備就寢。

    「叩叩叩。」

    莫鼎天皺眉,披上外衫起身開門,邊走邊道:「臨辛,你怎麼又……」

    卻在見到門外那個人時,渾身如遭雷擊般愣在了原地,莫鼎天忙抬手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確定眼前的人千真萬確後,才用力的伸臂抱住他,聲音激動而哽咽:「義弟!」

    南清築也緊緊的回抱他,聲音低沉而沙啞:「義兄。」

    直到南清築進房坐在他對面,莫鼎天還有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消失了近十年,自己幾乎都以為已然身死的義弟忽然又出現了自己面前,算是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唯一的好事了。

    「義弟,你這些年都去了哪裡?為兄一直很想你。」

    南清築搖頭苦笑,道:「隨處飄蕩罷了,聽說老莊主和行一出了事,我才匆匆忙忙趕回來,想看看有甚麼能夠幫上忙的。」

    莫鼎天見到南清築本就心下歡喜,見他如此說更是心道雖然已過十年,但義弟還是與原來一樣重情重義,頗為感動道:「有你在我就更放心了,正好明日我與鬼樓樓主見一面,你同我一起。」

    他看南清築眼圈泛黑,還道他路途勞頓,忙拉過他的胳膊,道:「義弟,我看時辰也不早了,我帶你去隔壁房間歇息。」

    南清築唇角微勾,露出個溫和的笑容來,道:「義兄,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但說無妨,只要為兄做得到的,一定幫。」

    南清築忽然伸臂抱住他,緊緊的,聲音低沉響在耳畔,近似歎息:「我想……借你的臉用用。」

    莫鼎天悶哼一聲,唇角開始有絲絲鮮血溢出。

    ——老莊主雖腿腳不便,可武功仍在,屋內卻沒有任何打鬥痕跡,一劍斃命,此事難道不可疑?

    ——那個人必須也有著不俗的武功,甚至也認識老莊主。

    所有想不通的問題,在這一瞬間如醍醐灌頂,可答案卻讓莫鼎天心痛到難以附加。

    「是你!畜生!我爹待你如親子,你怎麼忍心?!」

    鼻尖有血的氣息,越來越濃郁,南清築抽出扎進他後心的匕首,輕輕附在他耳邊,道:「對不起義兄,一步錯,步步錯。從二十年前開始,我就沒有退路了。」

    南清築慢慢鬆開手。

    莫鼎天的身子轟然倒下。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終於忍住不寫小綠字了=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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