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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花糖小說 第206章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文 / 聖騎士的傳說

    臨近年關,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時節。

    從極北冰原上刮過來的寒風猶如鋼刀一般凜冽,將那些個嬌花嫩草吹折大半,唯有堅韌的松柏才能扛住嚴寒侵襲,在北風的凌虐下,一年年地成長、傲立天地間。

    宋國都城建在這等苦寒之地,除了成全皇帝「天子守國門」的凌雲壯志外,還有鍛煉宋國「最精華的一群人」的用意。

    這所謂的「最精華的一群人」,指的自然是宋國皇族、以及各大門閥世家。

    皇帝的用意原是好的,但作用實在有限得很。畢竟,哪個世家豪門的房子會不裝地火龍?

    有地火龍的房子,屋外冷得呵一口氣都能凝結成冰,屋內卻暖和得恍若春日。

    這處位於宋國都城郊外的別院也是如此,屋外夜幕深深、寒風凜冽,屋裡卻明亮溫暖猶如白晝。

    主院正房裡,一位面容姣好的年輕女子正閉目假寐,兩位青衣婢女隨伺在側,一個為那女子捶腿,一個攬著針線籃子,藉著燈光做針線活兒。

    這般寧靜安適的畫面很快便被打破,一位身披紫貂大氅的美艷女子手提燈籠、頂著肆虐的寒風,帶著四個身穿黑色勁裝的男子氣勢洶洶而來。

    那美艷女子抬眼看了看正房緊閉的房門,冷笑抬手,一道比寒風更為凜冽的氣勁朝著房門飛去,「轟」地一聲巨響,房門四分五裂,一股冷風竄進房內,令得屋內主僕三人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

    「洛側妃,您這是要做什麼?」那捶腿的青衣婢女起身擋在主人面前,聲音顫抖,明明帶著幾分恐懼,卻強作鎮定地問。

    洛側妃洛兮妍,也就是那位身披紫貂大氅的美艷女子,聞言只是一聲冷笑,看也不看那發話的婢女,直把目光越過她,看向已經起身的平留王王妃——端木若雲。

    「青雨,退下。」端木若雲語氣平靜地吩咐。

    青雨聞言側身讓開,卻不走遠,依舊護在端木若雲身旁,先前做著針線的婢女青杏也不動聲色地手握剪刀,起身垂首立在床榻旁。

    「若雲姐姐這等膽量跟氣魄,真是叫妹妹好生佩服。嘖嘖,真想看看姐姐求饒起來,會是什麼樣子。」

    洛兮妍笑顏如花,目光卻陰毒無比,比灌進房內的北風更凜冽數十倍。

    她這是等不及要向自己下手了呢!端木若雲此時不免有些懊悔:自己當初怎麼會瞎了眼,把這個毒蠍子當成了純良小白花的?

    洛兮妍對牧遠的用心她一直都清楚,明知道這個女人背後擁有龐大的勢力,明知道她對牧遠志在必得,自己竟因為同情她千里迢迢追隨他而來,便默許她一步步地靠近!

    如今的局面可說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只怪自己當初把人心想得太簡單,以為只要自己不跟她爭牧遠,她便能與自己和睦相處。

    真是何其幼稚!

    兔子和獅子放在一個籠子裡,又怎麼可能真的相安無事?

    但如今事已至此,再後悔也於事無補。

    「你要除掉我便動手,多說無益。」端木若雲索性放棄了抵抗,淡淡地道。

    只要父親和弟弟平安無事,自己這條殘命,她想要,拿去就是。

    還記得當初,洛兮妍設局陷害自己,讓牧遠以為自己跟李安然有染,令得他一氣之下娶了洛兮妍為側妃,當時,青雨和青杏曾為自己鳴不平,自己那時是怎麼說的來著?

    「我不和她爭,由她折騰去吧。」

    現在想來,真是可笑得緊。

    自作聰明地以為洛兮妍要的只是牧遠的心,卻不曾想過,她想要的從來都是自己的命。

    洛兮妍「咯咯」嬌笑道:「若雲姐姐這麼冷靜,讓妹妹的心情很不好呢,怎麼辦?妹妹想給姐姐玩兒一個變臉的把戲,不知姐姐意下如何?」

    她眼波流轉,故意賣著關子不說下文,見端木若雲面色沉靜,對她的話恍若未聞,不由得神色一凜,隨後笑得更是嫵媚了幾分:「真希望姐姐看到妹妹送上的大禮後,還能這般冷靜。」

    洛兮妍說完這句,轉頭瞬間已是面色陰冷如霜,冷聲對身後隨從道:「還不速將禮物呈上來?」

    那四名勁裝男子每人背著一個黑色包袱,聞言齊齊取下包袱打開,將包袱皮兒連著裡頭的東西就地一扔,頓時,四個圓滾滾的物事亂滾了出來。

    那是四顆面目猙獰的人頭!

    烏黑的血液、散亂的短髮、凍僵的碎肉、夾雜著碎冰的泥土,各種穢物將這四顆人頭染得面目全非,但端木若雲還是一眼就把他們認了出來。

    那是她的骨肉至親!是與她相依相伴了十九年的人!

    白髮染血的那個,是她的爹爹端木瑾!

    形銷骨立的那個,是她的親弟弟端木若風!

    怒目圓瞪死不瞑目的那兩個,是牧遠留下來保護她的嚴家兄妹!

    爹爹和弟弟不是應該在前往貶謫之地的途中嗎?

    嚴家兄妹不是應該守在院門外嗎?

    為何昨日才見過的親人朋友,今日卻變成四顆毫無生氣的頭顱?

    端木若雲紅著眼眶,難以置信地看著地上的頭顱,再不復先前的冷靜與從容,片刻後,她哆嗦著捧起父親的頭顱緊緊地抱在懷裡,用顫抖的手將那雙沒有半分生氣的雙眼闔上。

    至此,她才敢真的相信,原本應該發配滄州的父親和弟弟,竟然真的死了。

    而且死得那樣淒慘,那樣不甘!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若雲姐姐,禮物還滿意嗎?」洛兮妍眼見端木若雲變了臉色,頓時覺得渾身說不出的舒坦,嬌笑道:「為了看姐姐此刻的表情,妹妹我可花了不少心思呢,怎麼樣?姐姐的心是不是痛得很吶?」

    這個毒婦,她殺害這些無辜的人,竟是為了這種可笑的原因。

    真是何其可恨!何其可恨!

    「洛兮妍,你會有報應的!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端木若雲滿腔憤恨,卻只能化作這一句淒厲的詛咒。

    端木若雲容顏扭曲的樣子取悅了洛兮妍。她嬌笑道:「報應?若雲姐姐真是太天真了,報應這種事,只是弱者的自我安慰罷了。姐姐要不放過我?妹妹等著你!人生寂寞,姐姐做了鬼記得來找我!可別讓妹妹等得太久哦!」

    言罷,她笑容一頓,俏臉頓時一片冰雪嚴寒,冷聲道:「還不動手,送姐姐上路。」

    那四名勁裝男子得令後立即拔劍上前,朝端木若雲殺來。

    這四人皆是洛兮妍從家族內調來的後天八層境界的武師,對付體術修為只達到後天三層境界、連武師都稱不上的端木若雲主僕三人,完全不費吹灰之力。

    青杏手持剪刀擋在端木若雲身前,卻全無招架之力,被一劍貫穿之際還回過頭來道:「小姐……快跑!」

    青雨也搶上前來,撲倒在地抱住兇徒的雙腿,妄圖給端木若雲爭取一絲生機,卻被那人一劍斬成兩段!

    然而怎麼可能會有生機?

    四個後天八層境界的武師,對上三個體術修為只堪堪達到普通人水平的弱質女流,完全是一邊倒的殺戮。

    端木若雲心痛如絞,卻沒有對死亡的恐懼,只有滿腔的恨與悔!

    她看著兇徒將利劍刺入自己的胸膛,又猛然拔出,頓時熱血飛濺。

    然而她卻並未立即死去,而是手捂著傷口,用最後的力氣,將父親和弟弟的頭顱攬在懷裡,眼裡流出一行行血淚。

    彌留之際,耳邊傳來洛兮妍冷冰冰的嘲弄:

    「是不是很後悔?後悔不該認識我?後悔不該看輕了我?」

    「可惜呀,現在才後悔已經晚了!」

    「下輩子要記住了,我洛兮妍想要的東西,從來都是自己搶來的,容不得別人假惺惺的相讓!」

    「你以為你不喜歡他、不跟我爭,我就會放過你?錯了!」

    「你知道嗎?你錯得離譜!他喜歡你,便是你此生最大的錯!」

    「你這樣的廢物也配讓他愛上你?你這樣的廢物也配成為他的妻子?你這個連後天四層都不能突破的廢物,竟然也敢肖想他,簡直是荒謬至極。只有我洛兮妍,才配站在他的身邊,才不會讓他顏面盡失!」

    「記住了,你的父親和弟弟都是你害死的!是你害死了他們!這所有的人,都是你害死的……」

    一聲聲比利刃更鋒利的指控直入端木若雲的腦中、心頭,將她的神魂萬刃凌遲。

    痛得太狠,竟有些木然了,只餘下滲入骨髓的悔意,鋪天蓋地而來。

    我,真的錯了嗎?

    端木若雲的意識在沉入黑暗之前自問。

    因為不喜歡牧遠,所以不和洛兮妍爭,錯了嗎?

    為了救出將被問斬的弟弟而不得不嫁給牧遠,錯了嗎?

    是,我錯了!

    不是錯在不爭!不是錯在看錯了誰!

    而是錯在我不夠強大!錯在我沒有毀天滅地的力量!錯在我一直理所當然地享受別人的保護!

    我好恨!我好悔!

    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絕不會再虛度年華,不會再把心思都放在無聊的風花雪月上、詠春悲秋上!

    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認真修煉體術,努力變得強大起來,保護身邊每一個對自己好的人,不讓他們受到任何傷害!

    然而,真的會有如果嗎?

    四周烈焰升騰,洛兮妍站在屋外空地上,面容悲慼地自語道:「姐姐為賊人所害,死得好生淒慘,我等來遲一步,讓賊人得手。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為姐姐報仇,你們,去拿賊子的人頭來祭奠我的姐姐,以慰姐姐在天之靈。」

    所謂賊子,指的是端木若雲嫁給牧遠時帶過來的陪嫁下人,六家人,一共三十二口,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便被洛兮妍冠上了弒主的罪名。

    大火掩蓋了一切真相,即便牧遠歸來也無從查證,這一切罪名自有被滅口的三十二個僕人頂著,屆時該死的人都死光了,牧遠即使憤怒,又能怎樣?

    洛兮妍自以為一切做得天衣無縫。

    然而,天道昭彰,又豈會不留一線契機?

    在洛兮妍看不見的烈焰之中,端木若雲斜靠在牆角,手捂著胸前傷口,此時她已經沒了呼吸,但傷口的血卻依然流動,彷彿有意識似地爭相湧進她手腕上戴著的黑色手鐲之中。

    片刻後,那手鐲吸飽了端木若雲的心頭之血,徒然間發出一陣強光,消失在她的腕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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