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黃金妖變 第九章 妖變 文 / 貓鬍子眼

    艾格瑞姆的清晨寧靜而清冷，陽光並不強烈，但對露西雅來說，已經足夠了。一夜未眠，本該打著呵氣睡眼惺忪，但沐浴在這陽光中的露西雅像充滿了電一樣，精力旺盛。赤色的長卷髮上下翻動，熠熠生輝，為這個早晨添上了一抹誘人的色彩。

    然而，露西雅的明媚卻無法掃清「狼魄」心中的愁雲。在他眼中，這個清晨與往常一樣陰鬱。按照「狼魄」那倒霉的手下提供的地址，一路尋訪，他們再次走進了艾格瑞姆的貧民區。與第一次不同，這回他們有意無意地觀察四周的情況，真是糟糕透了。

    遍地垃圾和腐爛的老鼠，過路的人們與金猴子酒館的客人完全不同，他們有的表情冷漠僵硬，有的則是不懷好意地盯著露西雅看。

    艾格瑞姆從來都不是一個令人輕鬆的地方，特別是在這樣的貧民區，飢餓、骯髒、疾病、死亡……似乎沒有什麼好事發生，與繁華的東部有著天壤之別。「狼魄」不由得想到一句台詞：啊，夢幻的艾格瑞姆，這幻象中又有多少瘋狂的膠著，臨終的遺恨，以及無數解不開的謎題和無盡的迷宮。

    走在前面的露西雅突然停下腳步，這讓陷入某種情緒「狼魄」有點措手不及。抬起頭才發現，他們已經停在一座民宅前，仔細看去，正是他們此行的目的地。「狼魄」剛要抬手敲門，就被露西雅大吼著制止了，這讓「狼魄」感到很不舒服。

    露西雅瞪大了眼睛，如果說在「狼魄」眼中這是一個破爛民宅，那露西雅看到的則是一片濃濃的妖霧，時不時地有黑色的觸角探伸出來，耳邊傳來低低的呻吟聲，有時又像女子的慟哭。露西雅整個身體的毛孔都張開了。寒氣自下而上，吞噬頭頂陽光的暖意。

    雖然「狼魄」什麼都看不到，感覺不到，但露西雅嚴肅的表情讓他立刻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

    「什麼情況？」他貼近露西雅。

    「妖氣非常重！」露西雅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大門，「你的手下能活著回來真是奇跡了！」

    聽了露西亞的話，「狼魄」的表情愈發凝重起來：「你有多少把握？」

    「沒有！」露西雅斬釘截鐵道。

    「一成都沒有？」「狼魄」驚詫。

    露西雅搖搖頭，再次斬釘截鐵：「沒有！」

    四目相接，沉默持續了大概半分鐘的時間。

    最終，露西雅打破了這種尷尬的氣氛，她打了一個哈氣道：「既然如此，不如你放了我吧，寶石我也不要了，這筆錢賺不到也是我實力不夠，我認了。」

    「好啊！」「狼魄」也十分乾脆，「那我去找別的幫手，就此別過。」

    於是，兩人一拍而散。但事情可不會就這麼結束，露西雅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狼魄」大概也成猜個七七八八，無非是先推脫說做不到，在單獨折返回來獨吞寶石，所以他才將計就計。

    露西雅也確實如此盤算的，輕言放棄可不是她的座右銘，況且，她好不容易利用「狼魄」找到了寶石的下落，可不能就此收手。不過在沒有把握這一點上她沒有說謊。如此凝重的妖氣從未曾出現在她的記憶裡。自己的魔力在正午時分會達到頂峰，那個時候多少會有些把握，不過，沒有親眼看到那妖邪，輸贏也自然不好判斷。

    但是，在此之前，露西雅還得考慮怎麼甩開「狼魄」，拿回寶石，還給莫安，然後領取那筆可觀的報酬，盡早離開艾格瑞姆。終於等到正午時分，拐彎抹角偷偷回到湯姆家的露西雅第一眼就看到早已在門口等候多時的「狼魄」，她知道就目前而言，她甩不掉他了。況且，現在還不是翻臉的時候，鬼知道一會自己是不是需要一個身手矯捷的幫手。

    倆人心照不宣，露西雅走上前：「我不信你一個上午除了在這蹲點就什麼都沒做。」

    「狼魄」對著大門旁邊被樹枝遮擋住的地方努了努嘴：「至少我發現這裡有扇窗戶。」

    「是嗎？」露西雅連忙湊過去，透過窗戶向屋內張望，由於屋子很小，一切盡收眼底。

    屋內沒有比屋外好多少，幾乎快塌了的床鋪，破舊的木頭桌椅，桌子上有幾個陶罐和泥巴杯子。稍遠處的灶台前站著一個女人，背衝著他們，看不清臉，只知道她穿著一件粗布連衣裙。

    沒有什麼有價值的信息，露西雅返回大門口「咚咚」敲了兩下門。

    不一會的功夫，門被緩緩開啟，一頭亂發出現在越啟越大的縫隙裡。露西雅和「狼魄」看不清她的臉，目光下移，對方拔在門沿上的手只露出四個指頭，粗糙，關節腫大，指甲裡有莫名的黑泥，以及灰白色的皮膚。這讓「狼魄」不禁嚥下一口吐沫。

    「你們……找誰？」幽幽的聲音從散亂的髮絲間飄出。

    「請問，湯姆住在這裡嗎？」露西雅道。

    「亂髮」上下晃動了一下後縮了回去。緊接著，門慢慢地完全打開了。

    這個時候，露西雅和「狼魄」才真正看清這裡的主人，中年女人，低著頭，本來就鬆散的髮髻完全垂了下來，遮住了臉。

    「嘿嘿嘿嘿……」一陣尖利的笑聲從亂髮後面傳出。

    「你……你笑什麼？」「狼魄」不禁皺起眉，問道。

    「我才沒有笑，這世道有什麼可笑的。」女人用粗糙的手指撥了撥頭髮，只在一瞬間，「狼魄」看到她的臉，似乎也是灰白色的。

    這世上有一種恐懼叫「怪異」，就算沒有明目張膽駭人的東西，但當那些不自然點彙集起來，越來越多時，恐懼就順著心裡的縫隙滲透進來，一點一點侵蝕大腦，逼迫心臟加速跳動。

    此時的「狼魄」就是這樣的感覺。而露西雅則是從另一個角度審視眼前這位婦人。是人類沒錯，但……她分明看到黑霧狀的東西呼呼地從她身上散發出來。

    那女人沒再說話，一退身，示意他們進來。旁邊幾步遠的地方就是灶台，正生著火，灶台上的大鍋裡不知正燉著什麼，氣味刺鼻。

    兩人坐下後，女人自顧自地走向灶台旁的小桌子，那裡放著一把菜刀。

    「那個……湯姆……不在家？」露西雅試探著問。

    女人背對著他們，正用那把刀有節奏地切割著什麼，明明聽到了露西雅的問話，卻沒有任何反應，依然低著頭一聲不吭地繼續手裡的工作。

    「狼魄」很在意鍋裡燉的東西，一個不好的想法湧上心頭，他和露西雅對視了一下，發現對方也面色蒼白，就知道她和自己的想法一樣。

    「你，在切什麼呢？」露西雅繼續追問。

    那女人還是沒有回答，整個屋子只能聽到鍋架在火上發出的「吱吱」聲，以及菜刀敲擊砧板的聲音。

    「狼魄」實在坐不住了，他示意露西雅動手，而露西雅只想再等等，因為只是這種程度的接觸，仍舊無法判斷對方的情況。從小到大，露西雅所接受到的驅魔訓練的第一步，都是要先摸清對方的情況，至少大概判斷出妖怪的分類及屬性，然後根據教科書上的註解使用相應的魔法咒語和道具，雖然看上去很僵化，但對於沒有什麼實戰經驗的人來說，可是相當實用的！

    露西雅從小被勒令背誦的《妖魔名錄》中記載了八十八種妖魔類別，其下又詳細記錄了成百上千種妖怪。眼前這種雖然有明顯的「附身妖」特點，但和一般的又有所不同。對付普通「附身妖」，露西雅一眼就能看破它的原身，但眼前這個，無論露西雅怎麼看，都只是一團濃霧。

    「狼魄」管不了那麼多。他的信條是快刀斬亂麻，拖得久了就會錯失良機，況且，現在的氣氛足以讓他感到窒息，作為行動派的他，不想再等下去。他「登」地一下站起來，拔出腰間的短刀，像女人走去。

    「喂，你不能傷害她，她還是人類的身子！」這話，露西雅想說，但沒來得及說出口，「狼魄」就已經走到女人的身邊了。她以為「狼魄」會一刀劈下去，但顯然她錯了。

    「狼魄」一邊留意女人的一舉一動，一邊向大鍋靠近。手緊緊地握住刀柄，眼睛順著女人的亂髮向下看，目光在她灰白色的手上稍作停留，然後直視砧板上的東西。老實說，「狼魄」並沒有一眼看出那是什麼，只知道那是肉，某種東西的肉。

    「湯姆什麼時候回來，我們找他有急事。」「狼魄」的眼睛瞇成一條線，緊緊地盯著女人的菜刀。

    這一次女人說話了：「他出去玩了，一天到晚不回家，打他也沒用，小孩子的皮很硬的！」

    最後一句話，讓「狼魄」倒吸一口氣，小孩子的皮……他越發在意鍋裡的東西了。

    「你……鍋裡燉的是什麼？」「狼魄」終於問出口了，露西雅也湊過來。

    「嘿嘿嘿嘿……」那種尖利的笑聲再次出現，女人抬起頭，長長的亂髮仍舊遮擋住她的臉，「是好吃的東西呦，你們要嘗嘗嗎？」

    說著，女人竟徒手將鍋端起來，要知道那鍋剛剛一直在火上烤著呢。果然，「刺啦刺啦」的聲音響起，女人的手立馬變得通紅，「狼魄」和露西雅甚至可以看到她手上瞬間鼓起水泡！但那女人竟然沒有任何反應，端著鍋轉向他們，一步一步逼近，同時，那尖利的笑聲再次響起。

    「狼魄」終於到了極限，他抬手一揮，短刀打在大鍋上，「堂啷」一聲，大鍋摔在了地上，裡面的東西撒的滿處都是。

    無數只沒有剝皮的死老鼠，它們的身體和頭只有一絲肉相連，殷紅的液體順著地面的縫隙向外延展，好似一條扭動的毒蛇。

    第一個想法——太噁心了！

    第二個想法——還好不是湯姆！

    同一時刻見到鮮血的露西雅卻是另一番心態，血腥味竟令她精神一振，糾結呀，為什麼那鮮血看上去如此美味，竟然有想一口吞下的衝動，難道已經飢不擇食了？她嚥了口口水。

    女人低垂著頭，在濃密而散亂的長髮中傳出「咯咯咯咯」的笑聲，那聲音極不自然，散發著一股寒意。

    「這麼好的東西都不吃，多可惜！」那女人竟俯下身子，趴在地上****起來，一邊****，一邊發出古怪的聲音，似乎得到了滿足。露西雅再次吞下口水，這次是被噁心的。

    「狼魄」手起刀落。女人她直挺挺地站了起來，像風箏一樣滑行著後退，她抬起頭，亂髮終於撥開，露出龜裂的面孔，滲人的笑聲，口中的血水順著慘白的牙齒滴下來，她面目猙獰，發瘋地扭動四肢。

    「狼魄」的動作很快，第二刀刺向女人的胸口。但對方似乎無以為然，抬起手臂，死死地捏住了「狼魄」的脖子，生生將他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