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318節 扎手 上 文 / 如斯劍客
「小腸」這條路已經走到終點了，再往下就是個寬度僅有幾米的出口。出口透著古怪的螢光，可以借此看到下方另有天地——大熔洞。螢光應該是大熔洞裡的某種礦石發出的，雖然比不上燈光，但看清幾個人還是很容易的，比如眼睛噴火的女首領，以及她身邊四個憤怒的同伴。
殷利軍冷汗直冒，硬著頭皮沖女首領招招手，聲音帶顫道：「嗨！」
女首領沒有說話，只是狠狠地瞪了殷利軍一眼，然後帶著同伴向後退去，留下足夠遠的安全距離，看那意思應該是想等眾人到達地面後再發起進攻。
無言的怨念！殷利軍只覺得一股涼氣從尾巴骨直頂腦門，不由歎道：「完了，這玫瑰大姐必定先拿我開刀！」
小天若有所思道：「你是不是覺得有點愧疚？」
殷利軍點點道：「亂開玩笑被當事人聽見，這當然會愧疚。而且她並沒有因此罵我，反倒可憐巴巴退避三舍，這就讓我更愧疚了。」
小天道：「很好。」
殷利軍不解，道：「很好是什麼意思？」
小天道：「很好的意思就是——你一愧疚就會手軟，手一軟就會被敵人趁虛而入，趁虛而入的結果就是死。」
沒等殷利軍反應過來，小天忙補充道：「我敢賭五分錢，你是咱們之中死得最快的！」
殷利軍滿頭黑線，但細一琢磨，他又覺得小天的話確實有理，因此狠狠心道：「我已經不愧疚了！」——只是口氣有點發虛。
小天幽幽道：「真的？」
殷利軍頹然道：「假的……」
小天正色道：「覺得愧疚，所以你的潛意識會讓你補償對方，這是正常的心理現象。」
殷利軍道：「這個道理我明白。」
小天摸摸鼻子道：「但是玫瑰大姐比你更明白！」
殷利軍眼睛一亮，道：「你的意思是說——玫瑰大姐故意讓我愧疚？」想了想，他又搖搖頭道：「不可能，講笑話屬於碰巧了，她不可能事先知道。」
小天道：「當然不可能事先知道。但作為一個心理戰的高手來說，碰到機會就牢牢抓住，並將之無限放大，從而擊潰對方的心理——這只是基本功罷了。」
殷利軍渾身一震道：「我記起來了，之前看到楊開心的時候你還很冷靜，但玫瑰大姐三言兩語就把你激怒了——她的確是個心理戰高手！」
小天不動聲色道：「還有，她把梵花吹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連我為什麼不敢正面進攻，只能偷偷潛入都知道，還知道我們兵力不足……」
殷利軍驚道：「我明白了，她想讓你產生智力上的自卑感！」
小天點點頭道：「不僅如此。她還說梵花不忍心重兵埋伏，所以才弄了個小測驗……」
殷利軍搶道：「打擊你的自信心，讓你覺得自己只是一條搖尾乞憐的狗！」
「呃……」小天苦笑道：「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吧。」
殷利軍已經完全明白了，他歎了一口氣，道：「我以為這些話她只是隨口一說，現在想來，這其實是步步陷阱的心理戰！」
小天點點頭。
似乎是想起了什麼，殷利軍沉吟道：「也許有件事情不是心理戰。」
小天道：「哪件？」
殷利軍道：「在空中她有七成把握打贏我們，但地面只有五成，那她為什麼非要在地面上和我們戰鬥？」
小天道：「你是說，這樣雖然能打擊我的自信，但同樣也會讓她自己陷入危機——似乎並不合算？」
殷利軍道：「沒錯。」
小天冷笑道：「因為事實正好相反——她在地面的優勢更大！」
「什麼？」殷利軍幾乎要驚叫起來了：「地摩羯數士獸不是會發出超聲波嗎？騎著數士獸不就等於騎著一匹會發超聲波的戰馬嗎？長矛和戰馬不是絕配嗎？」
小天搖頭道：「長矛和戰馬確實是絕配，但數士獸就另當別論了。」
殷利軍瞪大了眼珠子，臉上寫著兩個字——「不懂」！
小天道：「戰馬體重半噸到一噸，衝擊力不亞於爆發數士，所以和長矛是絕配。而地摩羯數士獸只有山羊大小，加上翅膀也沒有成年人重，衝擊力差遠了。」
殷利軍若有所思。
小天繼續道：「體重和力量基本上成正比，戰馬馱人輕若無物，數士獸馱人速度減半。而且戰馬腳踏實地，轉向瞬間完成，數士獸身在空中，轉個彎要好幾秒。」
殷利軍眼睛突然一亮，因為他記得第一次看見五個玫瑰時，她們的飛行速度就不算快，後來楊開心被帶上來，帶他的玫瑰居然更慢。
原來是因為多馱了一個人的緣故！
小天道：「還有，就算不馱人，數士獸也常常躲不開單小弟的石子，如果馱個人……」
殷利軍接道：「那就只能被動挨打了。」
小天道：「所以空中的紅甲玫瑰根本不敢靠近單小弟！」
殷利軍點點頭道：「所以在地面才更加安全！」
小天問：「現在明白了？」
殷利軍恨恨道：「好狡猾的女人，假惺惺說為了公平願意放棄空中優勢，其實早想在地面圍殺我們！」
小天道：「如此一來，既能佔盡天時地利，又能讓我產生自卑，可謂一舉兩得！」
殷利軍歎道：「這就是她的心理戰吧？」
小天道：「不錯，玫瑰大姐正是此中高手！」
殷利軍思索片刻，忽然道：「讓我們回到最初的話題。作為一個心理戰高手，聽到我的笑話之後，她立刻抓住這次機會，假裝忍氣吞聲，假裝默默離開。而這一切，都是為了讓我產生最大的愧疚感，並借此在將來的戰鬥中殺死我——這就是她的計劃吧？」
小天道：「聽上去很合理。」
殷利軍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可恨！」
小天故意問：「哦，不再愧疚了？」
「愧疚？」殷利軍陰森森道：「嗯，我愧疚得想要擰斷她的脖子！」
小天撫掌笑道：「那就去表達你的愧疚吧！」
殷利軍點點頭，轉身隨眾人進入大熔洞，剛走兩步卻忽然停下，回頭問小天道：「玫瑰大姐是心理戰高手，那你是什麼？」
小天摸摸鼻子道：「你覺得呢？」
殷利軍笑道：「我覺得你是個裝糊塗的高手！」
…………
…………
小天蹲在「小腸」盡頭，觀察著下面的大熔洞。
既然是「大」熔洞，空間自然不小——最寬處有兩百米，最窄處將近一百米，四周基本是封閉的巖壁，就像一個巨大的雞蛋。美中不足的是，雞蛋上有一道深深的裂縫，扎眼而神秘，似乎可以通向未知的深處。
總的來說，大熔洞的地形還算規則，非常適合長兵器作戰——比如矛。
大熔洞像個雞蛋，地獄深淵則像個漏斗，但這個漏斗並非插在雞蛋的正中，而是靠近巖壁——也就是小天所處的位置。
如果小天順著巖壁向下爬，那就會和其他人一樣，直接下到熔洞底部。但他暫時不打算這樣做，他覺得待在上面也挺好。
霸道天下眾人陸陸續續到達了熔洞底部，但單小弟還沒走，他在小天面前左晃右晃，欲言又止。
小天暼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覺得我一個人留在這裡不夠安全？你擔心敵人有埋伏？」
單小弟點頭。
小天道：「但你又覺得我不像傻瓜，應該知道這裡不夠安全？」
單小弟猛點頭。
小天道：「你想問個清楚，但又不敢問，因為我還沒讓你說話？」
單小弟面露喜色，在嘴巴上不停做著打開拉鏈的動作。
小天歎道：「你只是想解除封口令吧？」
單小弟堆起笑容，滿臉期盼地舔著嘴唇。
小天點點頭道：「你倒是挺老實，說封口就封口。真是……」他忽然沉下臉道：「真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
單小弟的笑容凝固了。
小天指指其他同伴道：「剛才你跟大家嘀嘀咕咕那麼久，別以為我沒聽見！」
單小弟乾笑兩聲。
小天怒其不爭道：「姥姥個腿的，我這封口令頂個屁用啊！」說著他伸腳欲踹。
單小弟連忙躲過，然後嘿嘿偷笑著向大熔洞逃去。小天搖搖頭，他可沒空理單小弟，因為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比如搞清楚螢光的成因。
小天很清楚，地形環境對戰鬥雙方的影響很大，而大熔洞是紅甲玫瑰挑選的戰鬥場所，這些螢光恐怕不會像表面上那麼簡單。
小天之所以能看清大熔洞的全貌，完全是因為那些螢光。之前他以為那些螢光是礦石，或者是某種微生物，但現在細一觀察，卻發現這些螢光是人工刷上去的——螢光漆！
為什麼說是螢光漆？因為螢光只存在於地面，而洞頂、洞壁、裂縫裡卻沒有。另外，螢光的形狀太有規律，大部分都是長幾十公分，寬十幾公分的條形發光體——這是刷子的痕跡。
有了螢光，自然可以看得更清楚，這樣就可以發揮長兵器的優勢，比如矛。相反地，打碎對方的頭燈來製造混亂，從而發揮貼身肉搏的優勢，這就是妄想了，比如小天之前的計劃。
削弱霸道天下的戰鬥力，這就是螢光的作用！
「為了對付我，玫瑰姐姐們看來刷了不少漆啊……」小天望著幾萬平米的大熔洞，心中感歎道。他明白，想要拔掉玫瑰的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稍不留神就會扎到自己的手。
嗯？小天眼中精光一閃，他發現紅甲玫瑰有些小動作：她們將身體悄悄伏低了一些——不明顯，卻逃不過小天的賊眼！
想要偷襲嗎？小天迅速掃了一眼單小弟，發現他還在巖壁上，需要再下十多米才能到達地面。石壁很陡，需要兩手抓住岩石，這種情況下單小弟不可能扔炸彈。
此時，正是偷襲霸道天下的最佳時機！
除了單小弟，還有三個人也在巖壁上，而剩下的十五名同伴已經擺好陣型，或進攻或防守，或擾敵或支援，各司其職。也有人負責瞭望，只不過紅甲玫瑰的動作太過輕微，所以瞭望者沒有發現她們的異常。
小天居高臨下，視野最開闊，再加上他的意識回路來自於一條狗，對於環境的變化極其敏感，因此可以輕易發現紅甲玫瑰的小動作。
雖然知道霸道天下即將遭受偷襲，但小天並未發聲警告，因為他很清楚，現在還沒有到自己提供幫助的時候。
嗷——！
驚天動地的一聲嚎叫突然傳來，恍如遠古巨獸，野蠻粗獷。
小天心中一動，他明白：紅甲玫瑰等的就是這聲嚎叫。
果然，五個玫瑰突然腳下發力，嗖！長矛毒刺般衝向霸道天下的陣地。而霸道天下眾人都嚎叫聲吸引了，他們吃驚地望向聲音的來源——裂縫。
那道深深的、扎眼的、神秘的裂縫。
《數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