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57章 書法比試〔三〕 文 / 蜀中布衣
第157章書法比試(三)
一張空白的宣紙孤零零地掛在屏風上,上面連一個大字也沒有,潔白乾淨得令人臉紅,毫無疑問這是一張白卷。
余長寧恍然醒悟,向那高句麗王子高堯望去,他正無比從容地坐在案前,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一絲表情。
余長寧略一沉吟,心頭不禁暗暗灑笑,怪不得高堯時才一副咬牙切齒,憋出內傷的模樣,原來根本就不會寫字,所以只能交了白卷。
見狀,褚遂良輕輕一歎,一聲不吭地連連揮手吩咐取下宣紙,根本不做任何點評。
當最後一副書法展現在眾人眼前時,如剛才那副白卷一般,又是激起了一片驚歎之聲。
霎那間,褚遂良彷彿看見了妖魔鬼怪一般神色大變,疾步上前瞪大老眼細細端詳,好半響才轉身驚訝詢問:「這,這是何等書體?為何本官竟是從未見過?」
李道宗心頭雖也驚奇,但卻沒有忘記自身職責,沉聲出言提醒道:「褚大人,點評未完何能詢問作者?不要壞了規矩。」
褚遂良臉膛一紅,拱手歉意道:「本官字癡詩癡,見到佳作忍不住有所失態,請各位見諒。」
說罷,回身捋鬚讚歎道:「這幅作品匠心獨出猶如暗夜點燈,使人雙目不由為之一亮,字裡行間停頓少而無折筆,下筆細如纖絲,筆鋒在外獨樹一格;收筆時若輕若重,變化豐富,端的是酣暢淋漓,美態畢現,與五大書體講究的入筆盤鉤如金,收筆出鋒如劍大相逕庭……」
話到此處,褚遂良的聲音又是戛然而止,呆呆地愣怔良久,猛然驚聲道:「咦?好有意境的詩句,與這書體搭配竟是天衣無縫,好氣魄,好風骨!」
眾人這才注意到了這幅書法並非如起先那幾幅抄的是論語或者詩經,而是一首韻律優美,氣勢逼人的詩歌,題目《將進酒》三個大字豁然入眼。
以李道宗的沉穩,此刻也忍不住變了臉色,霍然站起轉過長案,也如褚遂良一般湊在屏風前驚奇觀看,輕聲念誦道: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輕輕地朗讀聲中,李道宗的心久久震撼著,竟沒想到世間竟有如此絕妙的詩篇,詩句行間一股飛揚灑脫,玩世不恭的名士氣度撲面而來,莫使金樽空對月!說得好!千金散盡還復來!絕妙!是何等人才竟能寫出如此詩篇?
心念及此,他與褚遂良默然相對,良久無話。
座案之前,余長寧卻是心懷忐忑,這次為了能夠取勝,他無奈寫出了詩仙的《將進酒》,揮揮灑灑百餘字,書法也是採用唐代沒有的燕體,為的便是獨樹一格,別出機杼。
褚遂良乃是唐代書法大家,名垂千古的書法名人,無論是用篆、隸、草、楷、行哪一種書體在他眼前肯定都是班門弄斧,稍有缺失不足,都會被他輕易發現發覺。
如此之下,余長寧只能另闢蹊徑,將心思放到了燕體之上。
燕體乃是由現代書法家馬大師所創,運用了篆書草書的筆法,順勢運筆,流暢自然,余長寧在穿越之前也曾買過字帖臨摹,所以還算精通。
一幅絕妙非凡的燕體配上氣勢不凡的《將進酒》,竟是相得益彰,絕妙融合,一字一詩都讓李道宗和褚遂良移不開眼睛來。
良久沉默中,褚遂良捋鬚思忖,終於打定了主意,對著李道宗耳畔悄聲一句,後者也是輕輕點頭表示同意。
輕咳一聲,褚遂良細長的雙目一掃大廳,沉聲開口道:「諸位選手,經過本官與王爺商議,第四輪書比試由最後這一幅作品獲得第一名,敢問這幅書法是出至哪位的手筆?是何字體?」
眾選手正在面面相覷間,余長寧舉起手來欣喜笑道:「回稟褚大人,此乃燕體,正是在下的手筆。」
「是你,余長寧?」李道宗驚訝得一對眉頭挑的老高,膛目結舌地看了他半天,心頭皆是被不可思議所填滿。
具體所知,這余長寧只是長安賓滿樓的一名廚師,雖有殿中省封賜的「天下第一廚」之名號,但是廚子就是廚子,豈會有舞墨作詩的名士才華?他原先以為那幅白卷便是這個不學無術的廚子交的。
如今評出結果,第一名的書法竟是出至這名庖廚,當真是匪夷所思,驚煞世人。
正在驚愣間,只聞猛然「啪」地一聲,白子國國王張樂進已是滿臉怒容地拍案而起,怒聲道:「如此乖張怪僻,離經叛道的字體,竟能獲得第一名,孤王不服,大大地不服!說罷,又是一聲沉重拍案。
李道宗乃皇親國戚,又是武將出身,性格本是霹靂雷火,將他如斯無禮頓時黑了臉,倒是褚遂良毫不在意地笑道:「白子王可否聽本人一言?」
張樂進絲絲喘息著,臉色卻是變幻不停,他本是懦弱膽怯之輩,時才突然的怒火皆是因為自己的書法雖被褚遂良叫好,但卻未能評為第一名的緣故。
對他來說,這次比試招親不只是爭當單單一個駙馬,更是關乎著白子國國運的大事,若是能夠娶回長樂公主成為唐皇帝婿,便有強大的唐朝作為依仗,到時候還可借兵整肅六昭勢力,重新振作白子國,所以他對比試看得很重,前三場比賽技不如人倒也罷了,在他志在必得的書法比賽中竟也輸給別人,如何不令他大感冒火,所以一時才會有所失態。
怒火之後,他頓時對自己大聲咆哮有所尷尬,聽到褚遂良如此客氣之言,正好也找到台階下來,便重重地點了點頭。
褚遂良淡淡一笑,踱步走至廳中,回身遙指余長寧的那幅書法亢聲道:「目前的五種書體因為運筆取逆勢,只能用折筆才能完成書寫,折筆多起筆多缺少柔順,這是書法大家都知道的通病。」
「然則大家可以看看這幅燕體,入筆盤筆細如纖絲,筆鋒在外;收筆若輕若重,或輕如毫髮,或重若陣雲,萬毫齊發,收筆不收鋒,勢如破竹,痛快淋漓,給人愉悅之感,就風格特點而言,確是千年一遇,前所未有……」
說到這裡,褚遂良轉過身來肅然道:「書法之道如排兵佈陣,講究的是神采為上,形質次之,故先輩有筆陣圖,若要總而論之,便是用筆美、結構美、意境美三點,燕體雖然看起來不如我等常用的楷體漂亮,然則這位余兄弟卻懂得學書之道貴在創新,若無創新,萬事萬物皆是一潭死水般波瀾不驚,根本不會給人耳目一新之感,所以本官認為他才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名。」
一席話落點,眾選手良久默然,即便是剛才一臉不甘的張樂進,也是心悅誠服地點頭。
褚遂良又是淡淡一笑,走至余長寧案前拱手道:「余兄弟,恭喜你獲得書法比試第一名,若有機會,本官想與你切磋書法,交流心德,不知可行否?」
余長寧慌忙站起:「大人抬愛在下受寵若驚,自然求之不得。」
褚遂良微笑點頭,顯然極為滿意,上前取下了余長寧的那幅《將進酒》如獲珍寶地揣在了懷中,對著余長寧又是一拱,這才去了。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余長寧卻是哭笑不得,這位褚大人真是一個字癡,竟要與我交流心德?交流泡妞心德還差不多,寧哥我保證給你說得頭頭是道。
朝鳳宮大殿,長樂公主正焦躁不安地等待著,輕輕的蓮步伴隨著搖曳的裙裾沒有一刻停歇,不時將視線投向門邊,芳心又是期待,又是害怕。
終於,一通輕輕的腳步跑上台階,長樂公主聞聲回頭,婉平嬌小的身影已進入了大殿,張口便喘息呼喚道:「公主……余公子他……他……」
見她喘得上氣不接下氣,李麗質端起案上的茶盞疾步迎上前來,臉色雖是焦急,語氣卻是舒緩平穩:「先別開口,來,將這盞茶喝了再說。」
婉平點頭如搗,端起茶盞一飲而盡,稍事歇息,一臉驚喜地開口道:「公主,余公子勝了,他取得了書法大賽第一名!」
「你說什麼?」長樂公主頓時睜大了美目,顯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奴婢聽在弘文館當差的官吏說,時才余公子以一手漂亮的燕書獲得了褚遂良大人的高度讚譽,贏得書法比試當之無愧的第一名!」
霎那間,長樂公主心頭頓時被巨大的喜悅所填滿,愣怔許久,喃喃低聲道:「那個可惡的廚子,他竟贏了比試?當真是不可思議!婉平,你快掐本宮一下,看看我是否在做夢!」
「奴婢豈敢傷害公主鳳體!」婉平笑嘻嘻地一句,又補充道:「公主,你不是做夢,余公子他真的勝了,而且褚大人還表示想與他交流書法心德哩!」
「等等,你說他用的什麼字獲得褚遂良的讚譽?」
「回稟公主,是燕體。」
「燕體?為何本宮從未聽過?」李麗質疑惑地蹙了蹙眉頭,繼而又長吁出聲道:「算了,管他什麼體,贏了比賽才是最重要。」
婉平點點頭,掰著指頭笑道:「目前高句麗王子高堯,吐番使臣祿東贊,東瀛王子古人大兄,以及余公子都是各勝一次,接下來還有兩場比賽,公主,若余公子再勝一場,那麼我們就更有把握了。」
李麗質微微頷首:「明日進行體能比試,王叔口風太緊,根本不知比試是何等內容,就余長寧那單薄的身板參加體能比試,不知行否?」
「公主,或許只能聽天由命了,但願余公子能再次發揮奇跡,給我們帶來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