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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青門引 第六十六章 ?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 文 / 盜泉子

    「唷,原來是封店長托小哥你來送貨的?」捏著一張風月堂快遞單,魏野心情很好地低頭看著那上面的送貨清單,「風月堂的貨送得真及時,可算是趕上時候了。」

    在快遞單上簽了字,魏野將單子向年輕苗家漢子的手裡一塞:「我就是魏野,職階仙術士,不過從各種意義上而言,都還不能算是道士,什麼道長的稱呼就免了。封店長介紹的僱傭兵就是小哥你,還會放蠱?上下怎麼稱呼?」

    「不要人叫道長,啊唷,那就叫聲老師公咯?」苗家漢子的聲口稍微帶著點雲貴土音,語速又快,像是竹筒裡爆豆子。

    「師公」是黔貴閩湘之地通行的土話,是村寨裡對巫師的敬稱,曾經參加過田野考察的魏野哪能不懂這個。將手裡的快遞單折起朝袖囊裡一丟,魏野一拱手:「小哥客氣,不過我年紀不大,鬍子是為了裝門面才蓄的,更不會雞骨打卦,老師公三字當不起,喚一聲先生也就是了。」

    官話說得還算流利的苗家漢子聽了這話,也露出笑,潔白又整齊的牙齒露出來:「客人好聰明,二師公一樣的聰明,有聰明人帶路,種地撈魚都不會錯了路,討花帶也不會撞錯了牆。」

    「什麼叫討花帶?」司馬鈴好奇地問了一句。

    魏野看了眼面前這個笑起來就像個孩子般的苗家後生,聳了聳肩,回答道:

    「那是苗寨裡半夜撞花牆時唱的曲子,用蘆笙和竹笛也可以吹,嗯,至於什麼叫撞花牆,剛畢業的丫頭不需要知道這個。」

    魏野不想說,不表示別人不會說:

    「阿妹問得好,阿妹生得也好,像百靈鳥一樣的好。」送貨的苗家小哥顯然是個不遜於魏野的自來熟,不用問就自己全說了,「苗家裡的規矩,阿妹半夜打開了窗,阿哥在窗下把歌唱,唱得阿妹心花放,就解下花帶請阿哥爬進阿妹的房。」

    「也就是所謂的『行歌坐月』,學名『野合』。」魏野一臉嫌棄地打斷了說著說著就拐出山歌調子的苗家漢子,「早說了這不是小丫頭該打聽的事情。」

    這次輪到司馬鈴用袖子掩著口笑了:「阿叔老是當我是小孩子。」

    「好吧,回歸正題。」魏野伸出手來和對方輕輕一握,「我就是這次僱傭你這位放蠱小哥的僱主,僱傭期在五個太陽日之內,還有什麼問題麼?」

    「問題多得很咯,」苗家漢子一邊解下背上的背簍,一邊應著聲,「二師公不問問咱們叫什麼?」

    「我覺得,喊一聲阿哥,就知道是在喊誰了。」魏野板著臉說,「尤其是你的名字和聯繫方式,別留下給我家丫頭知道。」

    這嚴防死守的勁兒,比對付魏文成還認真許多。

    怎奈有人就是不配合:

    「阿哥不用管我家阿叔,好名字響噹噹,我等著阿哥報出來聽你說。」

    「劉三姐上身不是個好現象,鈴鐺。」魏野翻了個白眼,接過對方遞來的背簍,走進了丹房。

    背後,苗家出身的僱傭兵很快活地大聲說道:「師公阿叔,我叫艾黎,艾草的艾,黎明的黎!」

    「為什麼不乾脆叫流氓艾末末?」

    魏野翻了個白眼,這樣想道。

    氣場和老魏家的仙術士兼當家人完全不合的苗家僱傭兵艾黎,第一天入住舊神祠,就是這麼副兩下裡畫風都不對的奇怪場面。

    說是入住也似乎不大正確,因為天色一暗,魏野就背著背簍出現在舊神祠之外,一手拿著竹簡式終端,上面已經調出了整個洛陽城的三維鳥瞰圖。

    他轉過身,看了看身後的兩個尾巴,壓低聲音問道:「地圖上圈定的地方都記清楚了嗎?」

    「記是記清楚了,叔叔,」司馬鈴拉了拉袖子,看著已經變成一片黑的裙擺皺眉道,「為什麼衣服非要換夜行色?這樣搞,我們不是更像飛賊了嗎?」

    「為了安全第一,也為了咱們家以後的名聲,辦事總是要老練、專業一些。」一身黑衫的魏野說著一偏頭,「話又說從頭,艾黎朋友,你不覺得你的裝備和我們畫風不太對?」

    「啊?」年輕的苗家漢子抓了抓後腦勺,帶著頭上那裝著苗銀牛角的藍布紫花祭司帽上細碎的銀飾叮噹響,「師公阿叔,苗家的規矩,放蠱有放蠱的衣裳要穿,蠱神爺愛看漂亮衣裳,艾黎也沒法子咯。」

    「……」魏野沉默片刻,決定不在這等細枝末節上糾纏,一轉身,一揮手,大有領導人的氣魄:「都跟上我,第一個目標,去馬市。」

    ……

    ………

    今天夜裡,北部尉安排在馬市的人手不多,也就兩個。

    沒法子,重點巡邏的對象現在又不在馬市,大部分的人手都撒到詔獄所在那一片的坊市街道,實在是抽不出多的人了。

    北部尉的帶頭人秦風秦部尉,倒也不是沒有試圖從個人私交方面,讓在洛陽黑道極有面子的大槍府那位趙府主出頭,當一回黑夜裡的巡城御史。

    無奈這個非常有可行性的構想,在秦風耐著性子聽趙亞龍說了兩個多時辰、不著邊際又不落在實處的廢話後,也只能作廢。

    於是秦風也只能把兩個不甚得用的部下派到馬市來巡夜,甚至明白無誤地告訴他們,只要盯住了馬市邊角里這一處馬廄,便算是不辱使命。至於馬廄下面那個太平道臨時設的藏兵洞,秦風沒有說,底下人也不敢問。

    嗨,吃公門這碗飯,辦事得力還在其次,會看風色的眼神,才是頂頂重要的。秦部尉沒有吩咐,那麼底下人最聰明的作法,也便是不問、不說、不知道了。

    雖然已經是暖春,入夜了這晚風還是帶著點寒氣,被頂頭上司派到這處入夜了就沒什麼人走動的馬市上,那功勞便早就不要想了,苦勞麼,也得指望秦部尉有沒有好心情想到。早看清楚了這一節,兩個差人也不願意多事,便在就近住家那裡討了個火盆子,帶上一小壇米漿水,幾個胡餅,就這麼坐在馬廄邊上對付過去。

    至於四下裡巡查?誰賤骨頭到在這般田地還這麼幹,那肯定是小妾養的!

    魏野靠著牆,遠遠打量著那倆不得志的差人,在那裡烤胡餅,溫漿子,嘴裡不三不四地說著北部尉裡的破事,心下暗道一聲「運氣不錯」,隨即從背簍裡摸出個藥水盒子。

    拆開藥水盒的外包裝,將裡面附帶的針頭注射器先取了出來,魏野再低頭看了看藥水盒裡的五支藥水,分別呈青、黃、紅、藍、紫五色,偏了偏頭,發覺還是看不清藥水瓶上的小字。這時魏野才想起來,這次出來得匆忙,慣用的那副家用夜視儀卻忘了帶出來。

    他一扭頭,正好看見僱傭兵艾黎一臉期待的神情,於是朝著這個苗家漢子招了招手:「來,艾黎,幫咱個忙。」

    艾黎不明所以地湊近過來,卻不料魏野直接一胳膊把他抻到了跟前,祭司帽上的苗銀牛角映著月光,恰好反射到了藥水瓶上。

    「反光度不錯,謝啦。」魏野滿意地正了正艾黎的祭司帽,一面挑出那瓶青色的藥水,一面鬆開了苗人漢子,又從背簍裡摸出幾粒植物種子。

    將青色的藥水注射進種皮裡,魏野又朝著司馬鈴一招手:「鈴鐺,去那位孔執委暴屍示眾的地方,把這幾枚種子種下去。」

    「阿叔,」司馬鈴望了望遠處馬市中央旗桿上吊著的人頭和屍身,蹙眉道,「這種地方半夜去種花,是對花朵的不尊重。」

    「你去鑽北邙山的墓地也沒這麼嫌棄啊。」

    「連骨頭都爛完了的古墓和新鮮死屍完全不能比好嗎?」司馬鈴一叉腰,氣勢十足地反駁道,「現在的氣溫已經夠高的,適合我們去洛水裡划船,可不適合保存屍體。」

    「而且北部尉的那些大外行,光給死人頭做了石灰防腐處理,卻忘記了在死人身體上撒石灰,這樣天氣裡,知道這有什麼後果麼?」

    看了看那邊高掛的死屍,原本出身自法律系而非法醫系的少女非常專業地「哼」了一聲:「叔叔知不知道,什麼是法醫學上最常見的屍體巨人化現象?」

    所謂屍體巨人化現象,就是屍體在短時間內腐爛變質之後,屍體內部組織因為腐爛釋放的氣體,而導致的屍體外表充氣膨脹化。

    一般而言,能夠親眼見一次這樣的屍體,對一直生活在太平年月裡的人而言,就別想再對肉食有胃口了——除非是有心報考法醫學的另類。

    魏野聽著司馬鈴有理有據的指責,也不由得抓了抓頭:「這樣就難辦了,防腐藥劑我們沒有準備,要是這位孔執委的屍身早早的就爛光光,那後面的戲就不好唱了……」

    就在他有些撓頭的當口,有人拍了拍他的肩,魏野一回頭,正看見艾黎一臉急於獻寶的笑臉:「師公阿叔莫著急,苗家的土法子好著,這事就包我身上,好不好咯?」

    「好咯,當然好咯,不過下一次,官話標準一點好不好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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