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青門引 第173章 ·茂陵鬼宴(二十七) 文 / 盜泉子
面對自家拖油瓶的大呼小叫,魏野只是一抬手:「不要慌,不要亂,既然只是捉去成親,又不是捉去當成親宴席上的主菜,你且不用怕!」
一口打斷了司馬鈴接下來的話,魏野提著桃千金快走數步,朝著四周因著這番異象而騷然亂奔的僕從傭婦大喝一聲:「還愣著幹什麼?!打水,救火!」
被他這一通大吼,腦子已經有些混亂的幾個僕役頓時覺得找到了主心骨,大聲領命而去。{}也不管這位一身青錦袍的年輕官人只是來吃喜酒的賀客,論禮數本不該逾矩在此發號施令。
魏野面色依舊寧定,然而一轉頭,他看著匆匆趕來的半截頭陀,壓低了聲音,語調當中全然是森冷的金鐵意味:「和尚,咱們去新人洞房那看一看,不要驚動了王家客舍中的無關人等!狐行留腥,蛇行留跡,我倒想知道這位地夷夫人身邊都有些什麼來歷的牛鬼蛇神!」
自詡僱傭兵的半截頭陀,將斗笠就著灶頭一盆刷鍋水涮了幾下,也不厭棄那水裡油污腌臢,就這麼**地朝頭上一罩,先奔了出去。
司馬鈴望著那對個人衛生實在沒什麼講究的和尚,正要說點什麼,邊上魏野卻一扯腰間絲絛,將青溪道服除下,先把她裹了個嚴實:「鈴鐺,我們也跟上,看看王家後宅有什麼線索可查。」
青溪道服披身,一股氤氳水汽隨即籠上了司馬鈴週身。身為金精清明化形之體,司馬鈴望著王家後宅騰起的火焰,縱然有青溪道服相護,依然微微露出了一絲戒懼神色。
幾步之外,王家後宅已是一片狼藉。
王家雖然是商賈出身,然而家資豐厚在槐裡縣也算得大戶,後宅使喚的婆子丫鬟也有三五個。這時候轉眼火起,後宅當中也是一疊聲的呼天搶地。這些粗使婦人,在這個時候也顧不得什麼規矩,跌跌撞撞地就朝外跑,只有一個老成些的婆子,落在後面,連聲大喊:
「啊喲了不得了,新娘子和喜娘還在洞房裡面,快些來人,救火、救人哦!」
可這樣一片大亂中,有誰有耐心聽她叫喚!
仙術士與苦行僧彼此對看一眼,半截頭陀左手收攏成拳,唯獨食指立起,微屈如曲頸之蛇,捏了個婆樓那水天手印。魏野斜看他左手結印,低道一聲:「祈請水天婆樓那神力,以水克火?應對沒錯,但是我們沒有太多時間浪費了。」
確實是沒多少時間來浪費了,此刻的魏野眼見得地夷夫人車駕借火中飛煙而走。黑雲騰空,火起洞房,再遲片刻,只怕連一點線索都燒不剩了。
魏野面上神色不動,倒提桃千金大步向前,然而那大呼小叫的婆子卻不識得這位今日婚宴的貴客。只見這年輕官人也不穿外衣,就這麼一身中單裡衣,只在腰間繫著一條絲絛,手中提著一口隱帶紺紫色的朱紅長劍,就朝著洞房方向快步走去。
那婆子也是被熱浪沖得有些腦子糊塗了,見到這麼個陌生年輕漢子,第一時間就是伸手去拉他:「這後生,那是我們少東家的洞房,你且不能穿著這麼個樣子亂跑!」
然而她指尖就要觸到這莽撞後生身側時,卻覺得指尖微微一疼,一股熱浪就從魏野週身直透出來!
這股熱浪面前,就算這婆子有多麼忠心主家,也不得不先退一步。等她回過神來,卻見那只穿了一身中單裡衣的後生,就這麼一手提劍,邁步進了那已經燃燒起來的新房大門。
她還待要喊人,卻見自家王老太公被少東家攙著,朝著這裡緊趕過來,少東家口中連喊:「魏先生,魏先生!火場最是凶險,還請你快些出來!」
就是這幾句話的功夫,眼見著那處張燈結綵的新人洞房,從窗欞到房簷處處都噴吐著煙焰,火勢已經大得讓人根本立身不住。隨著方才異象趕來的王家管事和僕傭,已經顧不得運水滅火,卻是先奔走四下,將新房附近的木房、籬笆統統拆了開來。
在這個建築多用木料的時代,大凡是這樣火災起時,拆屋卸牆,圈出一個隔火帶,就是首要之事。否則火勢一旦延燒,那就是不知多少人的破家之災。也虧得王家後宅與前面客舍隔了兩道土牆,中間又留出數尺寬的土路,邊上又是一汪泉池,比起別處已經佔了太多便宜。否則就這火光騰起如大號發煙花火的模樣,只怕轉眼之間,就能將王家這片家業捲入大火之中,燒成一片白地!
火勢如此,那走入了大火之中的人,又豈能有命在?
王家少東家雙手小意攙著老父親,面上驟遇大變的惶急神色,卻是一點都遮掩不住。眼看著面前這個婆子就是在洞房左近照顧新娘的人手,這位少東家也不顧得旁的了,忙問道:「蘇二家的,我那娘子可接出來沒有?她也是書香門第出身,怎見過這樣事情,要是有些不妥當,這要我如何是好!」
那婆子見是少東家,也是忙忙一彎腰,口中不住得道:「都是老身們無用,小娘子還困在洞房裡頭不曾出來!大郎你且莫著急,方纔已經有個年輕後生闖進裡面去救了,小娘子命中合該遇貴人,斷不會有事!」
她這般說,王老太公就更是急赤白臉,腳下狠狠一跺,急急道:「哪有個官人替我們民戶救人的道理!若是魏先生有些不妥當,卻讓我們如何挽回?快,快,都去挑水,一定要保住了魏先生!」
老爺子說到情急處,也不管自己年紀老大,順手就從身旁取水救火的家人手裡劈手奪過木桶,就這麼澆了自己一身,掙開了兒子的攙扶,也想朝火場裡闖。
他這一掙扎,倒把周圍的人都嚇了一跳,也是從席上趕來的鄉老忙把他抱住,好勸歹勸,才勸住這老兒也跑去送死。
比起王家老太公來,司馬鈴與半截頭陀這些目力遠勝常人的傢伙眼中,卻見著一道人影在火焰環繞中漸漸鮮明。雖然那身白麻單衣上落了不少黑灰,看著和半截頭陀這不講究個人衛生的苦行僧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