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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青門引 第178章 ·冥禮,妖賓,惡客(三) 文 / 盜泉子

    桃千金上洞陽劍祝引動離像三氣,化為焚妖灼邪的洞陽真火。{}

    可惜桃千金的劍鋒之上卻套著這妖異老僧的八環錫杖的杖頭股輪,別有一股特殊的氣息淡淡附上了劍鋒,抵擋著洞陽劍祝灼盡一切陰邪的真火之威。若不是如此,

    單以魏野潛心於道術、修持至今的造詣而論,此刻,劍上炎勁早就化為噬魂火劍,斬下了奢摩羅那乾癟枯瘦的頭顱。

    真火似是無本之火,卻在桃千金上穩定地灼燒著,人間世的陽和之氣以桃木法劍為橋,以魏野本身為引,不斷地匯聚在劍鋒之上。透過洞陽真火,仙術士可以感受到,在劍與錫杖之間,有一層淺淺的阻礙,並不如何強韌,反倒有些說不出來的粘膩,像是青鹽灑在鼻涕蟲上滲出來的淡黃液體般讓人噁心。

    自然不是妖氣,不論妖氣還是鬼氣,遇到了洞陽劍祝這天然的陰邪剋星,這等弱小的妖氣鬼氣,都只有被焚灼殆淨的下場。

    與純然來自人間的陽和之氣不同,那淺淺的氣息雖然也帶著清妙純正之意,然而在純正之餘,卻是一股說不上來的與人間疏離之感。

    雖然是第一次在實戰中接觸這種氣息,然而作為宗教、民俗、神秘學專精的失業民俗學家,魏野還是準確地捕捉到了這股厭棄人世的疏離之感。厭離紅塵,厭離五欲,厭離愛恨,也厭離著生,厭離著死,是名厭離無常的出世間心。

    這讓人作嘔的疏離高冷感覺,若是魏野沒有弄錯,這就是枯瘦老僧修成的本命佛息。也正因為這老僧修成了這一絲佛息,才堪堪抵住了洞陽劍祝的殺伐之威。

    也就僅僅是堪堪罷了。

    火舌****著短柄錫杖,不多時,這錫杖股輪便被燒得透出一股暗紅色來。魏野的洞陽劍祝雖然玩得頗為精妙,然而畢竟不是那些真正懂玩火、會玩火的牛人,沒有瞬息之間就以無上神火燒融了這支短柄錫杖的驚世駭俗能耐。

    然而就在這樣的燒灼之下,錫杖之上鐵環不再靈動如活物地連連跳躍,就像乾涸的水窪中待斃的魚蝦,要死不活地輕輕彈動幾下,就算是最好的表現。

    奢摩羅握著短柄錫杖的掌心也穿來了一絲皮膚被灼燒後的焦糊味道,然而老僧面上依然只一味地露出些堅毅神色,並不肯放下手中的錫杖。

    魏野曉得這些和尚——哪怕是這來路很有些問題的妖怪和尚——只要得了佛門正傳,別的方面或者很稀鬆,在對抗生理性的痛苦上卻都有著見鬼的高豁免。要再這麼相持下去,雖然自家這麼堅持燒下去是穩贏的,可是一身真元也就浪費了個七七八八。

    某個仙術士從來就不是個願意用高尚二字去做墓誌銘的仁者,魏野握住桃千金的手不懷好意地朝下壓了壓,心念轉動間,他的目光朝著身後一瞥。

    感受到了這股帶著催促意味的目光,一直在驢車上橫擺錫杖作護衛司馬鈴模樣的半截頭陀面上露出一個不怎麼誠心的歉然神色。這個蓄著板寸頭的非主流法力僧,終於想起了自己還和這看上去十分有縱火狂傾向的仙術士簽訂了一份臨時僱傭合約。

    握著錫杖跳下車,半截頭陀走到了魏野身側,歎息說道:「主人家,你明知道這位老伯也是我佛門弟子,卻還叫我來殺?」

    「不叫你殺,難道叫我在這裡像死蠢的武俠小說裡一般,和這老妖怪對拼內力一般比拚著法力,這樣子就比你殺來得好些?如果這是你的真實觀感,那沒說的,把僱傭金和違約金都付過來先。」

    雖然比拚著法力,然而仍然有餘力開口的魏野一挑眉毛,直接將問題簡單粗暴地歸結到了經濟問題上,把半截頭陀噎得不善。

    「你是主人家,你說了算。」

    半截頭陀只能這樣應了聲,握緊了手中錫杖,杖頭那生鐵鑄成的粗糙鐵環上微微泛出些光澤來。

    這些光澤中帶著與枯瘦老僧的佛息極相似的純正意味,與這枯瘦老僧那帶著疏離人間之意的佛息不同,半截頭陀錫杖上的光澤只有一股沉默堅固的執著。生鐵鑄成的粗糙鐵環,似乎也因為這股執著,漸漸有了些金剛杵的堅固不壞意。

    魏野繼續催發著桃千金上洞陽劍祝,然而感受著錫杖上的佛息中那一股堅忍執著味道,還是不由得誠心誠意讚歎道:

    「五種非法事,五類頭陀行,不食魚蝦鹽醬乳酪酥油,斷鼻間舌間一切欲,不穿絲綿錦繡皮裘羽衣,斷身內身外一切欲,不住村落城鎮王宮僧院,斷眼中耳中一切欲。以你禁絕眼耳鼻舌身欲求的斷五欲法門,對上這個手上燙傷也能忍耐的老妖僧,堪比等待彌勒下生的頭陀第一大迦葉對上了燒燬十指供養佛祖的大菩薩,佛法果然是受虐狂的最後樂土。」

    對於這樣毫不吝惜的讚美,半截頭陀只能全當沒聽到,全副精神貫注於錫杖之上,以當頭棒喝之勢,一杖打下!

    枯瘦老僧苦修多年才得成就的這一點佛息,為了抵擋洞陽劍祝引出的真火侵伐,有八成凝結在了短柄錫杖上。剩下的二成,則用來結成手印,定住魏野祭出的那支陰險符箭。此刻他的光頭上只有一塊羊肚手巾,無論如何也抵不住這一記挾著法威的當頭一杖。

    一身修為,為了復仇而起,如今卻為了保命而與對頭僵持,老僧只有雙眼尚有動作的餘裕,於是他向著打下的錫杖抬頭望了一眼。

    抬頭一眼,只見放大了的錫杖股輪,然而老僧頭上裹著的那塊羊肚手巾驟然鬆開,變得有竹蓆般大,直朝著半截頭陀罩了過去!

    白布不是如混元如意石那樣物理學意義上的變大,而是那些豎經橫緯的白線,就在這一瞬間紛紛展開,像是一張撲面的網。就在網中間,有一支極長的物事,像一條劍魚的長喙般,飛快地竄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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