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青門引 第194章 ·煩惱雨(一) 文 / 盜泉子
江太公在觀台上感慨一番,卻知道這時候不是去打攪那向來喜怒無常的地夷夫人的時候。
他從袖中摸出一個不過拳大的青玉盂,謹慎握在手中,向著觀台下走去。
那青玉盂上盤著一環淺淺的蟠龍文,帶著商周之間那些禮器上的規整繁雜風格,也不知道被盤磨把玩了多少歲月,青玉盂的表面竟是顯得光潤無比。
不知從何時起,王六娘挑著一盞燈,走在江太公的身前,謹慎地替這位老人領著路。
江太公行走的終點在觀台之下,那裡有一泓淺淺的山泉。
王六娘挑著燈籠,替老人照著路,讓他看清了那眼泉的泉眼所在。
江太公看了看這泉眼,微微歎了一口氣道:「若是我這一盂舀下去,這泉眼靈氣盡去,還需養護泉脈五十年方得盡復舊觀。這莽山原的靈機無這泉眼收攏,也就算是廢了。秦川八百里,本來就無多少名山可供神人棲居,令主人可真的想好了?」
王六娘微微搖了搖頭,向著江太公說道:「娘子如此吩咐,我等也只能照做,請太公依著前約,以此泉眼施法便是。」
江太公微微搖了搖頭,右手握著青玉盂,左手牽著袖口,探手向著泉眼中輕輕一探。
……
………
觀台前的莽山原頂,魏野握著桃千金,粗粗喘了幾口氣,這才將面前這黃衫胖子死後留下的原形古銅樽看了看。這古銅樽已經被桃千金又砸又砍得不成個模樣,然而古銅樽裡卻還有半樽粘稠如黑血又雜著不少銅綠色的酒液。
想來方才濺到魏野臉上的,就是這東西了。
這酒液中隱隱透出一股濃厚陰氣,還帶著些墓穴中的發霉味道,顯然是不能喝的。然而難保那些修煉旁門左道邪術的貨色,不需要這東西做施法材料或者服餌藥物,魏野想了想,還是拿了兩個瓷瓶將酒液都盛了進去,用軟木塞封了口,又寫了太平經章句的布帶扎嚴,免得走洩了陰氣。
既然連黃衫胖子原身中存著的這點酒液都不放過,那別的物件,魏野更不會白饒。
低頭看了看,發現黃衫胖子的那副滑竿已經碎得可以直接當劈柴,木片陷地約有數分,只有那兩根陰沉竹依然完好無損。陰沉竹不是陰沉木那般的木化石,而是天性喜陰惡陽的竹中異種,在這墓中古銅樽成精的黃衫胖子身旁,日夜受陰氣浸潤,使得這兩根陰沉竹顯得異常堅固光滑,用來祭煉成竹杖一類法器那是再好不過了。
至於那四具鐵胎靈俑,魏野硬砸死了黃衫胖子之時,這四具鐵胎靈俑失去主人操縱,就這麼保持著出拳向前的姿勢不再動彈。也虧得魏野下手得夠快,若再遲片刻,說不得就要被這四具鐵傢伙生生砸死。
而最大的收穫,則是從黃衫胖子手中拿到的那塊銅魚兵符。這東西雖然只得半截,是一套銅魚兵符中,領兵的那一半,然而本質特異,算得上一宗法器,比起陰沉竹、墓中陰酒這類只能算是材料的東西價值要高出許多。
至於那四具鐵胎靈俑……
加起來起碼上千斤的笨重玩意,要想帶回星界之門,還是先用混元如意法祭煉過一道,縮小了再說比較穩妥些。
比起魏野這裡,蕭皋和辯機和尚也算是有些收穫。被辯機和尚一杖捅死的那渾身是嘴、亂髮及地的怪物,身軀被蕭皋灑了驅魔聖水淨化,已經化成了一灘綠水。只有一束用絲線紮起的烏黑長髮不吃這一套,仍然躺在怪物屍身化成的綠水裡。
辯機和尚將這束長髮拾起,讚歎道:「這是古人割發隨葬之物,看這髮色,只怕還不止一人的頭髮。這些頭髮化成這妖身,又被血肉妖氣滋養,妖身淨化之後,唯獨這頭髮不化。我佛門有發舍利之說,這頭髮雖然比不上如來所遺下的發舍利,然而也算得上一宗難得物件。」
說著,他將這束已經化去妖氣的長髮朝著蕭皋手中一丟:「這是你的戰利品。」
一直被保護的很好的司馬鈴這時候才從山道上三步兩步躥了上來,一頭撞進了魏野懷裡:「叔叔,叔叔,有沒有怎麼樣?剛才那場面,好可怕!」
然而回應她的只有魏野的吃痛聲:「鈴鐺,你輕一點,金精化形之身的衝擊力可不是蓋的……」
看著魏野皺著眉的臉,司馬鈴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乖乖地站好:「還好還好,叔叔不是只剩一層血皮,不然沒死在妖怪手裡,死在自己侄女手裡,是有多冤枉。」
對於這樣的冷笑話,魏野很捧場地笑了一聲,隨即雙手搭上了司馬鈴的肩,讓她轉過身面對那四具鐵胎靈俑:「替你阿叔我把這四具鐵傢伙顧好,等帶回了小啞巴,我們就把這東西賣給封岳的雜貨行去——當然,這種咒祭過的靈俑,你要是不介意上面的墓土味道,也可以直接把其中的鐵精之氣直接吞了去。」
「請不要把我說得那麼沒品位,我是金精清明化形,又不是食鐵獸化形!」
「食鐵獸其實就是大熊貓,其實我覺得養一頭熊貓比養一個愛頂嘴的侄女要來得有意思多了。」
「哼,熊貓可是屬於食肉目下的熊科哦?叔叔你是想要在投喂不及時的時候,被熊貓一熊掌拍飛嗎?」
這等日常的相聲才剛開了個頭,魏野突然疑惑地伸出手,接住了一滴從天而降的雨點:「這是……下雨了?」
便在魏野探手接住雨滴的這一刻,觀台下那泓泉眼旁,江太公握著青玉盂的手已經探到了泉眼底部。隨即,他像是隨意地一舀,將青玉盂帶出了水面。
不過半指之深的青玉盂中,只不過盛了一掬之水,然而就在江太公將青玉盂舀離了泉眼,看似清淺的一盂之水開始顯得黝黑而不見底,更有無數的氣泡不停地從水下翻湧上來。然而不論水面如何翻湧,卻沒有一滴灑出了青玉盂之外。
隨著青玉盂中水花翻騰,便有濃重的黑雲自泉眼之上無端生出,至漫上觀台四下。每生出一朵黑雲,這口泉眼中的水就瞬間低了數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