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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青門引 第271章 西風緊(十一) 文 / 盜泉子

    這一番話說出,烏老翁也算是豁出去了,繼續道:「仙師有所不知,小吏身為水府掌案,最是河神老爺身邊得用的人。自從十八年前三月初三,賀蘭公遣人發了一道密令給河神老爺,河神老爺便日日長吁短歎,與姬妾宴飲時候,也殊無笑顏,只是暗自落淚。等到點齊兵馬出征時候,更是將最受寵的幾個姬妾都帶著走了。」

    談起當日所見,這烏老翁歎道:「若不是河神老爺自知此去必無幸理,出征乃至陽之事,哪有個隨軍還攜帶姬妾的道理?可見河神老爺此時便存了死志,帶上姬妾隨軍,是個要她們與之同殉的打算。」

    司馬鈴聽著這話,不覺撇了撇嘴,嘀咕道:「這樣沒本事的傢伙,死還要找些墊背的,就算活下來了,也是浪費。」

    魏野一笑,也不置評,對烏老翁說道:「既然那位黑水河神視老先生為腹心,想來也不會放著老先生在他身後逍遙了,說不得就要讓老先生做一個軍中長史之類,陪著他一道覆滅的。怎的本官卻有幸今日遇見老先生,還知道了這許多水府秘辛?」

    烏老翁乾笑道:「小吏苦修一場,才得個人身,入了水府做掌案,也是為了日後能多少謀個正經出身。何況我等水族,一旦道個『死』字,多半是魂飛魄散,又不似凡間的忠直之臣,死後尚有清名遺澤的,如何能同著東主同敗!」

    他憶起當初,也不再忌諱了,又說道:「當初賀蘭仙府的密令一到,我便覺得河神老爺神色有異,又藉著處置文書時候,聽得河神老爺時常喃喃自語,方才知道事情不好。正逢著那幾日河神老爺神思不屬,喜怒無常,小吏便仗著自家皮糙肉厚,索性找個由頭,壞了河神老爺最愛的一方白玉硯台。硬吃了一番拷打,被逐出水府去,才算是將自己這條性命保全下來。」

    魏野聽了這老龜精坦承,也笑了起來,指著他道:「聽起來,老先生也算是個有決斷的。只是我有一事不明,那黑水河神究竟洩漏了什麼言語,卻讓老先生怕成這樣?」

    烏老翁搖了搖頭,道:「這八個字,小吏藏在心中也有十幾年了,著實是干係太大,不敢出聲。請仙師附耳過來,出小吏之口,入仙師之耳,才算是個妥帖法子。」

    仙術士擺了擺手,歎息道:「都說狐性多疑,渡河聽冰,不料龜性多疑,還在狐狸之上。罷了,本官也不要你說,倒是本官替你說了吧,可是《老子銘》中『太一紫房,道成化身』八個字?」

    這「太一紫房,道成化身」八字一出,倒將烏老翁驚得長大了嘴,說不出話來,忙問道:「這八字,仙師卻是如何知道?」

    這時候,蛤蟆王超總算是找到一個插嘴機會,得意道:「烏老先生,只怕你還不知道,我這位主公數月前,可是在槐裡縣斬了那賀蘭公的外室地夷夫人。這點隱秘,也是那地夷夫人魂飛魄散前洩漏出來,卻還難為你當成個寶來獻!」

    烏老翁聽了,低下頭想了想,似是下了絕大決心,方才咬牙道:「瞞者瞞不識,既然仙師已然有了些線索,小吏也便不隱瞞了。仙師可知道,這『太一紫房,道成化身』八字,背後還有一樁絕大隱秘?」

    這一次,烏老翁不再玩弄話術,逕直道:「昔日太上道祖西出函谷關,關令尹喜夜觀天象,見得紫氣東來,知是道祖降臨,跪請收錄。太上見他至誠,傳下德、道二篇,便是道門所傳道德經了。」

    魏野點頭,這段掌故,不論是不是道門中人,大都耳熟能詳。

    烏老翁又道:「然而西涼地界,鬼神之中,別有一番傳言。道是當日尹喜得傳靈文,歡喜踴躍,相隨道祖出了函谷關,直行到流沙之西。那尹喜此時尚未得道,還是凡胎,再難前行。道祖便指點他從流沙之西,逕入太一紫房,遍參琅書瓊章,方才成其仙道。那太一紫房,便是太上道祖所封的一處世外洞天,其中有五方制劫真文、靈寶驅神之印、三洞斬魔之劍,更有仙宮萬重,靈藥無數,不論人神妖鬼,能入其中,便能上參無上功果。自尹喜飛昇之後,太一紫房重又封起,以待有緣也。」

    魏野聞言,不禁一哂:「你大概是想說,那賀蘭公,八成就是找到了太一紫房所在,卻又不得其門而入,索性就征發了涼州各部鬼神,隨他一同攻打太一紫房。」

    烏老翁認真答道:「若僅僅是西涼各部地被征發,小吏還不敢做如此想。然而賀蘭公這些年裡,年年向并州、益州諸神廣發邀請。不但如此,還關照這些新來的神軍要將沿途的山精野怪統統征發為神兵。仙師試想,若是與西域那些胡神征戰,只涼州諸神,都足夠了。賀蘭公又征發這許多山精野怪,只怕是早已殺去安息、大秦,怎會還留在西北地方?」

    這一番話說下來,魏野也不得不點頭,那位賀蘭公是什麼德行,他也從槐裡縣那些妖精口中約略弄清楚了些雖然在傳聞中,這位賀蘭公似乎有些懼內,但行事確實無法無天得很。要說這位賀蘭山神貪圖太一紫房之中的寶物,這等召集地鬼神圍攻洞天的做派,也確實像是他的風格。

    至於征發涼州并州的精怪妖物,手筆雖大,可從另外一方面,也只能說明那圍攻太一紫房的地聯軍兵員消耗得實在太過嚴重。不然,也不會這麼不忌口地拿妖怪來湊數了。

    須知道,這些山野之間自感成靈的妖物,並不似蛤蟆王朝或者這烏老翁這樣,還算是知書達理的。王超這石蟾精總在老妖僧奢摩羅門下學佛許多年,烏老翁也是在水府管制之下的水族,方才言談與人無異。那等山野中的精怪,就算自感成靈,要學成人樣,還得潛伏在城邑鄉村左近,學人行事,才能算是有個成果。

    不然,就算是凡人,從小丟進狼群裡撫養,也頂多養成個狼孩之類,算不得是真正人類了。

    這些山精野怪,若是不通人性,空有妖氣,只怕是白佔一個地神兵的名額,卻只好當作炮灰使用。

    再看王超描述的那過路水神搜刮山野妖物模樣,居然是只要妖氣濃重些的,就一概給個神兵名額。可見,那賀蘭公的地聯軍,兵員缺乏究竟到了何種的地步!

    然而這番分析,終究缺了些極重要的旁證。魏野伸出手指輕輕撓了撓下巴,朝著身邊小啞巴一點頭。

    陸衍會意,走下堂去,將那纏在綠藻網中的大胖頭魚提了上來。

    這頭赤鱗胖頭魚,也算是被折騰得慘了,他本是一方水府重將,法力神通都還算過得去。然而比起烏老翁這樣的積年水府老吏,本質要略差一籌。何況龜類本就是鱗蟲之中,靈性僅次於龍蛇之輩,這烏老翁又採集黑水河中經寒十載不死的河藻煉成這困雲網,雖然本質不好,卻是法器一流,這赤鱗胖頭魚這虧吃得不算冤枉。

    然而這頭大胖頭魚,卻不覺得自己該吃這麼一個悶虧,這困雲網離了烏老翁駕馭,威力減去一些。這大胖頭魚得了喘息之機,把頭伸出了困雲網之外,還是變化成半截人頭半截魚模樣,大罵道:「你們這些天殺的潑才,竟連水府的神將也敢拘禁!識相些的,快快將本將放出,還能得個痛快死法,不然便叫爾等統統零剝碎割,求死也不能!」

    魏野饒有興致地看著這大胖頭魚精叫囂,向烏老翁說道:「這廝據說也是一方水府的官吏,怎的連基本的一點眼力勁都奉欠。依本官看,八成那位水府之主是個軟綿綿的麵團性子,才養成了手下人這樣張狂。」

    烏老翁點頭應承道:「仙師品鑒的很是。」

    魏野也懶怠與這胖頭魚廢話了,只開口問道:「那魚精,我且問你,賀蘭山神在西北用兵,徵調了多少位地下千石以上鬼神?」

    這大胖頭魚先是一怔,隨即大罵道:「汝這凡人,也還知道事!賀蘭公他老人家召集了位在千石以上官長三十五位,神兵濟濟,不下百萬。等打破了那處洞天,我家明府回師,你們一個個都要死無葬身之地!」

    仙術士聞言,不禁莞爾,向著左右道:「今日卻是造化,遇見這麼個老實妖怪,家底報的甚是清楚明白。也罷,便放他回去好了。」

    聽著魏野如此說,要將這個好不容易拿下的胖頭魚精放走,烏老翁剛要出言反對,卻見魏野面上笑意中帶著一種涼涼嘲諷意味。旁邊的司馬鈴,手中捧著一口連鞘長劍,劍柄色如炭火,微泛紺紫啞光。烏老翁一望即知劍非凡鐵,隨即閉口不言,只將手一揮,那困雲網就化為一件短褂,還穿在自家身上。

    這胖頭魚精去了束縛,也不變回人身,只將身一扭,變得比牯牛還大,一張闊口張著就朝著魏野當頭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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