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葉宴的惡趣味 文 / 米雅Q琪
傍晚時分,s市的大排檔一條街上燈火通明。各色誇張又簡陋的招牌在昏黃的燈光下竭力招攬著食客們的目光,不同食物混雜的氣味和嗆人的油煙味四處瀰漫,食客們肆無忌憚地大聲談笑著,不時傳來玻璃杯相碰的聲音。沾著油漬的餐桌下掉落著一些啤酒空瓶和食物的殘渣,引得附近的貓兒狗兒也紛紛前來覓食。
這樣的用餐環境或許只能用亂糟糟來形容,可每到入夜這裡卻成了全市最具有人氣的地方,若是來晚了還根本找不著位置。在所有的排檔攤位裡,其中一家的穌炸魚皮稱得上是排檔裡的頭牌。長相粗獷的店主有著一手做魚的好本事。只見他從水盆裡撈出新鮮活魚,一劃一割一挑,將魚皮輕鬆拉起,裹上獨家的密制醬汁裡放入油中煎炸再撈起——金黃穌脆的成品令人垂涎欲滴,也成了眾多食客的首選。
就在食客們翹首以待新的一鍋穌炸魚皮出盤時,一個淒厲的聲音忽然從人群中突兀響起,頓時打破了這裡的熱鬧與和諧。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面色慘白的女人發了瘋似地逮人就問,「你們看到過我的孩子了嗎?一個穿黃色衣服白色短褲的小男孩?他剛剛還在我身邊啊,就只是一轉眼的功夫就不見了!你們看到過嗎?看到過嗎?」
大家紛紛圍攏,好奇地打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原來這女人帶著五歲的兒子來嘗嘗小吃,沒想到剛付完錢就發現孩子不見了,也難怪她急得快發瘋了。
「還用問嗎,多半是被拐子拐走了吧。這種情況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聽說前幾天也有個小姑娘不見了,真是做孽哦。」
「是啊,我也聽說這裡經常有拐子出沒的,而且這些人往往偷了孩子就迅速轉移,根本就找不回來了……」
「嘖嘖,這些拐子可真是該死……」
聽到旁人三三兩兩的對話,女人的臉色變得更加倉惶絕望,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般直往下掉,她奮力地搖了搖頭,跌跌撞撞地衝出了人群……
離這裡並不太遠的馬路上,一輛髒兮兮的白色麵包車飛快地行駛著,開車的是個膚色深黑的外地男人,坐在後車座的胖女人則一臉不耐煩地哄著個正在大哭的小男孩。
「這孩子怎麼哭個沒完了?吵得老子頭都痛裂了!」男人的語氣裡明顯帶著幾分惱意。
「就是!我還沒碰到過這麼難哄的孩子。煩死人了!」胖女人也嫌棄地皺了皺眉,「老公你開快點,等到了目的地給他灌點安眠藥,按時交到買家手裡就沒我們的事了。」
男人聞言神情又變得愉快起來,雙眼直放光,「老婆,你說這次我們能賺多少?」
胖女人咧了咧嘴正要回答,前方的男人突然一個急剎車,麵包車發出一聲詭異的長音後驟然停了下來,強大的慣性險些讓她的腦袋碰開了花。
「死男人你是怎麼開——」胖女人剛開罵了半句,剩下的半句卻硬生生被她自己吞了回來。她臉上的肥肉顫動了幾下,那雙金魚泡眼睛睜得大大的,死死盯住了出現在麵包車前的身影。
那是個身穿黑色絲質長裙的少女。她那深黑色的髮絲彷彿比最幽深的夢境還要綿長,層層疊疊散落肩下,於夜風中飛舞相疊,彷彿交織成了一張引人墮落的黑網。她的臉白皙如瓷清華如雪,一雙淺金色的眼瞳裡彷彿有妖魅寄宿,流轉著某種魔性的美麗。琉璃月色襯得她的神情有幾分旖旎,清麗動人中偏偏透著一股神秘的妖異感。
「你……你是什麼人?找死嗎?趕緊讓開!」男人提高了音量,想藉以掩飾心頭湧起的莫名不安,粗嘎短促的聲音聽起來似乎並沒什麼底氣。
少女展顏一笑,纖長細白的手指指向那個小男孩,「我是來帶他回去的。」
胖女人一聽這話也顧不得害怕,冷哼著歪了歪嘴道,「我可不管你是什麼人,俗話說得好,擋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你快點讓開,不然別怪我們不客氣!」說著她斜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老公,你就給我撞上去,老娘就不信她不讓開。」
少女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好吧,那就讓我見識見識你們的不客氣。當然了,也要你們的車子動得了才行。」
「死丫頭還嘴硬!老公,別磨蹭了!還不撞上去!」胖女人一臉陰戾地催促著自己的男人。
「老婆!不是我不想撞上去,這車子動不了了!」男人說著抬頭驚恐的瞪著少女,心裡生出了絲絲寒意,顫聲道,「這是怎麼回事?」
少女佻皮地眨了眨眼,「咦?難道你沒留意到身邊有什麼不同嗎?」
被少女這麼一提醒,兩夫婦這才發現馬路上不知何時居然空無一物,冷冷清清,他們就像是這世界上唯一倖存的生物。而眼前的這個少女,週身更是散發著說不出的詭異,讓人瞧著心裡頭直髮冷。
「你……你到底想怎樣?這孩子你要的話就帶走好了!」男人心知不妙,自然而然想起了好漢不吃眼前虧的真理。
「孩子我當然要帶走。另外呢,」少女笑吟吟地看著他們,「我還要和你們玩個遊戲,保證讓你們覺得刺激好玩,終生難忘。」她的笑容是那麼無邪,那雙淺金色眼睛卻忽然變成了魔魅妖異的暗金色,美好與邪惡並不突兀地同時在她身上同時融合,就像是擁有潔白雙翼的美麗天使,投落在人間的卻是地獄惡魔的黑影。
「媽呀!妖……妖怪!」胖女人嚇得大喊一聲就利索地暈了過去,而那男人還沒來得及再說話,也同時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也不知過了多久,胖女人首先恢復了意識.迷迷糊糊中她感覺到自己的全身都好像浸在冰涼的液體裡,濕漉漉的極為難受。她嘗試著想要挪動一下手腳,卻發現什麼也做不了,甚至無法感知到手和腳的存在。這是怎麼回事?自己到底在哪裡?她惶恐不安地向四周張望——當看清眼前那不可思議的一切時,她驚駭的幾乎要暈了過去。
她的周圍竟然全都是魚!一大群擠在狹小空間裡的魚!
天哪!這究竟是什麼地方?!她艱難地抬起頭,映入眼簾的卻是大排檔上那家酥炸魚皮店的招牌。就在這個時候,耳邊清楚傳來了女客人尖細興奮的聲音,「老闆,這條魚又大又肥,就先剝它的皮吧!哇!一定很好吃!」
隨著客人的話音落下,胖女人驀的感到自己的身子騰空而起,居然就這樣被拎了起來!
她的腦中一片空白,呆滯的目光朝自己身上一轉,頓時就嚇得直翻白眼——老天!原來自己就是那條又大又肥的魚!這,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一定是自己在做噩夢,一定是!
「呲!」鐵鍋裡一滴爆起的油不偏不倚正好濺在了她的身上,頓時從那個部位傳來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胖女人絕望的扭動著身體,欲哭無淚。原來這不是夢!這竟然不是夢!她就要被活生生的剝皮油煎了,就要成為別人的食物了!難道這匪夷所思的一切都是因為那個少女的關係嗎?那個少女根本就是個魔鬼!魔鬼!
「不!不要殺我!我,我不是魚!救命啊!」她竭力大聲呼叫著,可在旁人看來那只是一條魚在掙扎而已。既然是條魚,那麼就要接受自己成為人類食物的命運。
不遠處的樹梢上,黑髮少女愜意地微微晃動著雙腿,唇邊露出一抹惡質的笑容。
「小宴,你又在玩這種惡趣味遊戲了?」一個少年的聲音懶洋洋地從她身邊傳來。少年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帶著一種特別的輕盈和溫柔,彷彿漫漫冬夜的雪花幽幽飄落在溫泉水裡,一瞬間就溶化了。他的面容隱匿在了樹枝的陰影間,月光下只能見到他整個人似是被裹在了一團光暈裡,金色的髮絲在風中舒展開來,如同希臘神話裡海妖的長髮,充滿著神秘和令人心驚膽戰的危險。
「誰叫這兩個人販子做這種事,正好給他們一個教訓,也讓他們嘗嘗被販賣的滋味嘛。嗯,遊戲時間到。」話音剛落,葉宴的指尖突然發出一道詭異的藍光,在胖女人的苦膽被嚇碎之前解除了魔法,用了個障眼法換了老闆手中的魚。滋!只聽一聲煎炸的脆響,那條魚瞬間就變成了金黃色。
「你可是比小晚姐姐還厲害,她最多鞭打一頓虐貓的人,你呢,差點把人給油炸了。」少年的語氣中滿是寵溺的笑意。
「以暴制暴,以門牙還乳牙,你打我一拳我踹你十腳一向就是你妹妹我的原則啊。」她微揚睫毛,眼中流轉著淡淡的神采。
「我看你是跟著流迦那變態師父太久了。」少年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
少女嘻嘻笑著,「青出於藍勝於藍,我當然要比師父更變態才能對得起他的教誨,對不對?」說著她又眨了眨眼,「對了,變態這個詞對我來說可是個褒義詞哦,謝謝哥哥,我收下你的讚美了。」
「小宴,你的臉皮好像也在茁壯成長著。」少年有些無奈地看了看她,不明意味的目光在她的項鏈上停留了一瞬,「那件事,真的不用哥哥幫忙?」
葉宴的臉色微微一斂,隨即堅定地搖了搖頭,「放心吧,我自己能搞定。這一次,我不會讓師父小看我的。」
少年轉過了臉,眼底有複雜的神色一閃而過,「但是那個封印……」
葉宴飛快地打斷了他的話,「別說這麼多了,哥哥,你到人界來一次也不容易,不如我請你吃夜宵吧。」她說完這句話先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隨即果然見到了對方的眼角微微抽了一下。說起來也是好笑又好氣,不知道老媽當時是怎麼給他們取名的,一個叫葉逍,一個叫葉宴,都是和吃的有關!不過和更加可憐的夜宵哥哥相比,她的名字似乎也沒那麼悲劇了。
「哥哥,你想吃什麼夜宵啊?可千萬別客氣!」她笑得更加奸滑。
「酥炸——魚皮!」
此時此刻,那個年輕母親還神思恍惚地繼續尋找自己的孩子,心中滿是痛苦,自責,懊悔……失去了孩子的她幾乎也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整個世界彷彿變得一片黑暗,她踉踉蹌蹌地走在這片黑暗裡,只覺得靈魂也彷彿隨著孩子而丟失了。忽然之間,一個稚嫩的聲音從前方哭哭啼啼地傳來,「媽媽——」這個微弱的聲音好像一隻有力的手,驀的撕開了原來那片沉沉的黑暗,透出了一絲明亮的,充滿希望的光明。
年輕母親全身一顫,回過頭看清衝著自己跑過來的小小身影時,臉上的淚水再次無法遏制地流了下來,她毫不猶豫地對著那個身影張開了雙手,就像是要迎接世界上最美麗的陽光……
而就在不遠處的垃圾箱旁,一對全身濕透的夫妻正蜷縮成一團抖個不停,似乎還沒從無邊的恐懼中恢復過來。胖女人先掙扎著坐起了身子,費力地攙扶起雙目無神一臉驚懼的丈夫。兩人好不容易才緩過一口氣,卻只見一個小姑娘牽著母親的手蹦蹦跳跳地從他們身後走過,嘴裡還嘰嘰喳喳地叫著,
「媽媽,我要去吃酥炸魚皮!」
剛剛清醒的兩夫妻面面相覷,同時發出了一聲悚人的慘叫,再次以很不雅的姿勢昏了過去,同時還有不明的液體從他們身下緩緩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