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 意料之外的真相 文 / 米雅Q琪
人生中的一切痛苦,皆由心生。
======================
一轉眼,距離何思媛被送到精神病院已經有半個月了。劉子俊和精神病院的院長關係相當不錯,所以何思媛還得在裡面待上很長一段時間。據說開始幾天她也吵鬧了一陣子說什麼自己沒病,是被丈夫害的,但醫院裡根本就沒人理她,無論她說什麼都被當作是瘋言瘋語。幾天過後何思媛就完全沉默下來,再也沒有開口說過一個字。
相比較處理這些事,兒子每天的詢問才是令劉子俊最為頭疼的。
「爸爸,媽媽什麼時候才回來?」兒子又像往常那樣趴在他懷裡略帶委屈地抬起頭,「爸爸,我好想媽媽。」這話一下子就擊中了他胸口最為柔軟的地方。他伸出手臂將兒子抱在懷裡,柔聲道,「媽媽生病住到醫院去了。等媽媽病好就能回來了。」
兒子用那雙黝黑漂亮的眼睛看著他,「真的嗎?爸爸?」
「當然是真的。」他露出了最為溫和的笑容,心裡卻冷笑了一聲。媽媽病好了是能回來,可要是媽媽的病一直不好,那麼……」那個女人的餘生,就在精神病院裡度過吧。活著受罪,才是對她最殘忍的懲罰。
看著兒子純真無比的睡顏,他的心裡一陣柔軟。這是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了。他抬起頭望向星空,低聲道,「爸爸,媽媽,姐姐,還有沒見到陽光的小外甥,我總算能給你們一個交代了。」
儘管目的達成,可不知為什麼,心裡卻好像空落落的。胸口的某個角落隱隱有點疼痛,尤其是一想到那個女人,疼痛就好像更加厲害了。
很長一段時間內,兒子似乎是相信了他所說的話,再沒問過媽媽的去向。
一個月之後,董事長的案子終於判了下來。因為涉及經濟罪和藏毒罪,儘管請了有名的大律師辯護,最後董事長還是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劉子俊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和朋友喝酒。他一口喝乾了杯中的酒,心裡卻湧起了一陣說不出的失落。
現在,這個家,這個集團全都屬於他了,仇人也得到了他們應有的下場。可是為什麼,他卻覺得心臟的某個地方被堵上了,也品嚐不到那種勝利者的快樂。
甚至,腦海裡有時會閃現過以前和何思媛在一起的生活場景——
是自己開始變老了嗎?還是自己變得太心軟了?
不。那只是習慣而已。畢竟做了四年的夫妻,現在一時有點不習慣而已。
一定是這樣的。
一個人的夜晚總是格外寂寞。劉子俊睜著眼睛躺在冷冷清清的床上,只覺得全身乏累不堪。不知為什麼,今晚的兒子特別想念媽媽,晚飯吃完就大吵大鬧開始要媽媽。剛才好不容易才哄他睡著了。
他盯著那天花板,眼前卻開始慢慢開始變得模糊起來……
明媚的陽光下,一家人在草地上愉快地野餐。爸爸和兒子興致勃勃地在草間玩著抓特務的遊戲,媽媽有條不紊地準備著食物。畫面是如此美麗,美麗的令人流淚。
在笑聲裡,那位爸爸忽然緩緩轉過了臉——劉子俊一下子就醒了過來,那不就是自己的臉嗎?
緩緩坐起了身子,劉子俊才反應過來那不過是場夢。
他揉了揉太陽穴,像是要將什麼甩開,很快又渾渾噩噩地睡著了。
這次的夢似曾相識。充斥著一片白色的醫院,耳邊彷彿出現了滴答滴答的聲音。他抬頭一看,映入眼簾的是鮮紅的輸血管,鮮艷到極至的鮮血,正順著導管,一點一點落入他的手臂裡。那張熟悉的面容也出現在他眼前,下一秒,她的眼睛裡居然也流出了血淚,聲音聽起來令人毛骨悚然,
「小磊,這都是我的血,都是我的血……」
「啊!!」他再次從夢中驚醒,一摸額頭,居然全是冷汗。
起床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後,他才冷靜下來。這些天不知怎麼搞的,總是做夢做到以前的事。這四年來,他的確是度過了一段溫馨的時光。恍然之間,他的心裡竟然開始動搖——自己做得那樣絕情真的沒關係嗎?
鈴鈴鈴——一陣電話鈴聲突然打破了凌晨的寂靜。劉子俊看到來電顯示,不禁微微一愣——那是來自精神病院的電話。
他接起電話,從那一端傳來了院長朋友的聲音,「韓磊,你送來的人半夜自殺了。」
他的身子一震,手裡的電話差點掉到了地上。院長的聲音彷彿來自很遠的地方,來勢洶洶沖得他耳朵裡的每個細胞都疼痛起來。
「你在聽嗎?韓磊?是用刀片割脈自殺的,流了一地的血。你要不要來一趟?」
他攥緊了電話,臉上的堅硬外殼似乎碎裂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如初,「一個精神病人而已,你們自己處置好了。」放下電話,他久久地保持著那個姿勢,如同坐化了一般紋絲不動,任憑黑暗和冰冷席捲他的全身。不知不覺,他居然默默流下了一滴眼淚。溫熱的液體被冷風吹乾,在臉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兒子睡眼矇矓地從自己房間跑了出來。
「爸爸……爸爸……」兒子打著哈欠無意識地叫著,顯然還沒完全睡醒。
他的神色緩和了幾分,伸手將兒子抱上了床,發現兒子手裡還緊緊捏著一張照片。他的目光在掃過那張照片時忽然定住了,臉上浮現出一絲驚恐之色。
那張照片很顯然是一對小情侶在車上的自拍。女的是何思媛,男的就是韓磊。兩人的心情看起來極好。但令他感到一瞬間毛骨悚然的是這張照片拍攝的時間,那不正是他親人遇難的一天嗎?
這是怎麼回事?是巧合還是——?難道發生車禍的現場,那個男人也在?
太陽從天邊升起時,劉子俊才像是從坐化中恢復過來。他像往常一樣吃了早飯,接著送兒子上幼兒園,然後才繼續開車到公司。從幼兒園到公司有個三岔口,就在他等紅燈時,忽然從後面撞上一輛越野車,他只聽見砰一聲,整個人就陷入了混沌之中。
隱隱約約,彷彿有人從那越野車上下來,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
他睜大了眼睛,差點喊出一個熟悉的稱呼,姐夫!可終究只是吞了口口水,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他太過震驚了。這個人渣怎麼會在這裡?現在死他不怕,可遺憾的是還沒有將這個人拉下地獄。或許是被自己親人背叛的關係,他恨他甚至超過何思媛。
「看什麼看!」他的身上被重重踹了一腳。
「韓磊。我等這個機會很久了。」一個低沉的聲音開口道,「這麼多年,我所要的那些錢沒白花。終於查到了真正的元兇,我妻子孩子還有岳父母,都需要一個交代。」
真正的元兇?劉子俊感到頭更加痛了。這是怎麼回事?
「真沒想到,那個撞死我一家四口的人居然是你!那千金大小姐也是個傻的,居然為了你乾脆頂包。」姐夫的聲音裡充滿嘲諷和仇恨。
聽到這裡,他終於全線崩潰了。他睜開眼睛,充血的眸子死死盯著眼前人。
他在說什麼?自己怎麼一點也聽不懂。他掙扎著想問什麼,可從喉嚨深處衝上來的卻是濃濃的血腥味。
「當初你撞死我家人的時候,是不是從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死在別人的車輪下。」楊琛的聲音彷彿來自很遠的地方,「韓磊。這是最適合你的死法。」
汽車引擎的聲音從身邊傳來。劉子俊僅剩的意識告訴自己,姐夫已經離開了。可他現在所能做的,就是靜靜地躺在這裡等死。只是,他心裡有太多的震撼和疑問。姐夫剛才所說的一切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真正的兇手並不是何思媛,而是……再聯想到那張照片,不!不!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他不能死,至少不能現在死。他要知道真相!
「這裡有人被車撞了!快點叫救護車!」不遠處響起的聲音令他精神為之一振。有人發現他了,太好了!或許,可能他能獲救也說不定。一旦他脫離危險,他一定要去找到姐夫瞭解所有的真相。
他不能這樣混沌的死去。
手術室天花板上的燈帶著慘淡的白色,耳邊是嘈雜的人聲和急促的說話聲。
「糟糕,他的血型是熊貓血,醫院沒有庫存!」
「可以從其他醫院調嗎?再不輸血的話他就沒救了!」
「其他醫院都問過,暫時都沒有這種血型的庫存!」
「唉!怎麼會這樣!」
果然糟糕的很。他居然感到有些好笑,能輸血救他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而且還是被他害死的。這麼說,也等於是他自己害死自己了。
自作孽,不可活。
或許這樣也好,他就能到那個世界去問何思媛了。
突然之間,他發現身邊的人和聲音彷彿一下子都消失的無影無蹤,整個手術室陷入了一片令人恐懼的死寂之中。他茫然的睜開眼,卻看到窗邊不知何時已經坐了一個穿著黑色長裙的少女。她那深黑色的髮絲彷彿比最幽深的夢境還要綿長,層層疊疊散落肩下,於夜風中飛舞相疊,彷彿交織成了一張引人墮落的黑網。她的臉白皙如瓷清華如雪,一雙淺金色的眼瞳裡彷彿有妖魅寄宿,流轉著某種魔性的美麗。
「是你!」他震驚地脫口喊道。
少女微微一笑,「按照約定,我來拿屬於我的東西了。」
「不!等一下!我想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韓磊會變成了兇手?兇手不是何思媛呢?」他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奮力地從手術台上掙扎著坐起,「請告訴我真相,不然我死不瞑目!」
葉宴的目光流轉,「你不是已經知道真相了嗎?你的姐夫說得沒有錯。」
他只覺得心口彷彿也要裂開,渾身疼痛難忍,「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葉宴輕抿唇角,「你們家人出事的那天,韓磊正好拿到了駕照,想借女友的車練練手。所以何思媛當時一直是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當撞車的一瞬,坐在駕駛員座位上的人正是韓磊。何思媛為了替心上人隱瞞,謊稱是自己撞了車,背負上了所有的責任。」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所以,所以當時才會說那樣的話!」
「是啊,所以我不是讓你考慮清楚嗎?」
冰冷的寒意從心臟那一點源源不斷地擴散到全身。他無力地倒在手術床上,腦中一片混沌,再也聽不到對方在說什麼了。他真的很想笑。卻得到了這樣的結果。最可笑的是,他拋棄了自己的人生,換來的居然是……
原來,思媛是無辜的……她是無辜的……
胸口的那個位置針刺般痛了起來,苦澀得就像是即將窒息般的感覺。
葉宴晃了晃手中的鏈子,「看來你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我也該拿走我想要的東西了。」
他失神地喃喃道,「拿走吧,都拿走吧。最好把我的命也拿走。這樣我就能親自去向思媛贖罪了。不……不……我也不一定能遇見她,我去的一定是地獄……她那麼好的女人不能夠……不能夠……」
葉宴的眼中一暗,微微勾起了嘴角,「我說過對你的命沒興趣。我要的,是你內心深處的暴怒。」話音剛落,她鏈子中的那顆珍珠忽然撞入他的胸口,在閃過一道白光後又迅速落回了原位。原本呈銀白色的珍珠彷彿瞬間吸收了天地日月的精華,綻放瑩潤無雙的光華,在暗夜裡璀璨生輝。
「剩下的時間,我就不奉陪了。」少女輕盈地立於窗台,長裙隨著夜風飛舞,彷彿隨時都能長出翅膀乘風而去。她在月色下沐浴著最美的光華,像天使般聖潔完美,可投落在地面上的黑色影子,卻又像惡魔般邪魅恐怖。
他淒然一笑,幽幽道,「你……究竟是天使還是惡魔?」
她輕挽了一下飄揚的黑色長髮,笑容宛若黑夜裡盛開的花,「沒有永遠的天使,也沒有天生的惡魔。善惡因果,冥冥之中都是注定的。」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時,少女已經消失不見。就好像——她從來不曾出現在這裡過。
他靜靜躺在手術台上,彷彿聽到時間和生命同時流逝的聲音。像有無數細小的東西撫過他的身體,將生命之源一點一點從他身上剝離。就在快要喪失全部意識前,腦海裡回憶起到卻是那個女人鮮紅滾燙的血,一點一點滴入他身體裡的情景。
她的笑,她的眼淚,她的一舉一動,她的每一個表情,竟已如此深刻地映在了他的腦海裡。世上最痛苦的事不是看著深愛的人死去而無能為力,比那更痛苦的是那人死去後才明白自己原來已經愛上了她,而自己,正是置那人於死地的兇手。
人生中的一切痛苦,皆由心生。
你,抱怨過自己的命運嗎?
你,羨慕過別人的命運嗎?
你,曾想過要改變自己的宿命嗎?
(暴怒:源自憎恨而起的復仇或否定他人。在律法所賦予的權力以外,行使懲罰他人的意欲亦被歸作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