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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九章 搖搖欲墜 文 / 凹凸蔓

    庫洛洛覺得安迪需要時間冷靜,而他也在思索如何可以化解一切的矛盾。他給了安迪一天的時間去冷靜。然後開始頻繁的出現在安迪的視野中,但是一切卻與他設想的截然相反。

    庫洛洛每次都會在想要進入安迪的房間的時候遭受到激烈的拒絕,這拒絕在沉默中蘊藏著,更讓人覺得難堪而刺目。

    後來安迪被他鬧得不厭其煩,終於默許他進入了房間,但是安迪也只是在一旁坐著,眼神都不給庫洛洛一個,任由庫洛洛自說自話。

    偶爾庫洛洛也會捕捉到安迪的目光,他會用充滿諷刺和荒誕的目光看著他,眼角上挑,嘴角也勾的很大,搭配起來的弧度讓庫洛洛覺得,安迪真的將嘲諷和質問的表情做的很完美,因為他可以將所有的嘲笑和距離看得一清二楚。

    安迪整張臉都顯得十分的譏誚,也許他心裡也是如此,充斥著嘲笑和怒意,庫洛洛認為他無意間觸動了什麼,那些造成他偏執性格的誘因又或者是被他藏在心裡的黑暗。

    安迪不曾告知的過去,他真的很好奇,到底是什麼造成了他如此執拗和冥頑不靈的偏激。像是火一樣,非要將所有的一切都焚近才罷休。那些藏在安迪心底的過往,他一直狠狠的壓在心底,不曾告知庫洛洛,但是他也沒有絲毫的隱藏,露出的端倪讓庫洛洛不安和疑惑,也許他不是故意保留,只是認為這些事情不必訴說。

    安迪將所有的行為無限的放大,然後自己揣測出無限的可能,最後偏激而顫抖的接受自己想像的真實。他揣測刻畫出無限的惡意,然後再一一的否決,他清楚而理智的知道他自己是多麼的神經質,只是因為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便會自己延伸出無限的負面情緒,可他卻理智而清醒,知道一切都是他的多想。

    瘋狂和理智夾雜在一切,每日每夜都讓安迪覺得自己快要崩潰。

    所有的一切都超出了庫洛洛的預料,所有的一切都不合常理。

    安迪逐漸在日後的生活中展現除了瘋狂的無法理解的一面,14年之間所有的淡定和從容好似驟然間消失的一絲不剩。

    他在庫洛洛遞過的水杯的時候,盯著半晌接過,面無表情的喝著,喝到一半突然將水杯摔在地上,杯子碎裂,乾淨的水灑在地上,繼續用那滿是嘲弄的目光盯著庫洛洛,帶著直指人心的鋒利,像是被激怒的狼。然後像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捂著臉慘烈的微笑,笑聲刺耳而有種竭盡全力的感覺。

    有的時候憤怒的將庫洛洛的書全部扔出去,然後對著庫洛洛譏諷的說:「把你的東西全給我拿走,不要放在我的地方。」笑著笑著聲音卻變得尖銳而嘶啞,過了段時間後又會自己跑出去將所有的書都撿回來整整齊齊的堆到庫洛洛面前,對著他頗有些羞愧的說道,「你看我說的,這本來就是你的地方,我這麼做太不應該了,抱歉。」

    安迪晚上睡不著覺,躺在床上碾轉反側,偶爾坐起來,像是想到什麼,然後揉著自己的頭髮,滿臉的憤恨和不甘。半夜的時候,安迪不停的在房間裡走來走去,腳步焦灼而急躁,他不知道在想什麼,雙手攥的很緊,頭微微的低著,身體稍微前傾,像是年過古稀的老頭子。

    庫洛洛就在角落裡看著他,他沒有隱藏自己的氣息。

    安迪知道庫洛洛在那兒嗎?應該知道,但是他卻不在乎,安迪不在乎庫洛洛在那裡。

    也許他所有的舉動都在激烈憤怒的質問,質問庫洛洛為什麼這麼對他。

    庫洛洛基本每晚上都守在安迪的身邊,他不再用語言去勸解和分析,安迪的反常讓庫洛洛沉默,或者說是無能為力,也許是縱容。

    不應該是這樣。他不應該會因為一次的傷害反應如此激烈,像是不顧一切反撲的野獸。可是庫洛洛也不會清楚,這次的背叛足夠讓安迪崩潰,甚至進一步滑入絕望的深淵。

    安迪會在接近黎明的時候睡去,整個人都蜷縮在床上,枕頭歪著,他只枕著一角,被子被他輕輕的拉在身上,他沒有緊緊的抱住,而是蓬鬆的讓被子蓋在身上,然後整個人蜷縮在裡面。

    不是很緊密的結合方式,畢竟被子和安迪之間總會有距離,也許這個距離讓安迪安心。

    庫洛洛會在黎明的時候從沙發上起身,走到安迪的身邊看著安迪睡著的臉。安迪的眼底有著濃重的青色,睡著的時候,眉毛也皺著,整張臉顯得很委屈。

    安迪本來就不經常在團員面前晃蕩,所以即使不見了一段時間,也沒什麼人好奇,除了瑪奇和飛坦。庫洛洛的回答是,他在上次任務中受傷了,在休息。

    安迪的睡眠很淺,庫洛洛站在他的床邊也能知道他睡得不安穩。有一次芬克斯無意間從窗戶跳進來,還沒說話就被睡眠中的安迪一刀子嚇得掉了出去。

    安迪在枕頭底下放了把刀,芬克斯跳上來的瞬間,安迪刷的睜開眼,向著他射出去,動作行雲流水,沒有絲毫拖沓。做完後他才皺著眉毛,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有些心虛的解釋道,「條件反射,對不起。」

    安迪總是很禮貌,他對著芬克斯很認真的道歉,這到讓性格比較糙的芬克斯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哈哈大笑說著沒事。

    道歉完後安迪才鬆了一口氣的爬到床上。庫洛洛拿著一本書,抬頭的時候無意間和安迪目光對上,安迪神色沒有任何的變化,只是很平常的繼續把自己包起來。

    但是庫洛洛就是知道。

    你看對你我這樣我都不對你設防,你怎麼這麼對我呢?

    安迪所有的行為都在無意識的說著這些。

    兩人的冷戰,或者說是安迪單方面的冷戰總是讓房間的氣氛很尷尬。

    庫洛洛給安迪遞過去食物,安迪接過,會很禮貌的說一聲謝謝。在庫洛洛鬆一口氣,以為一切有轉機的時候變得面無表情。安迪的禮貌不是為了別的,而是為了斬斷聯繫和互不相欠。所有的平和下,總是遮擋著一些尖銳鋒利的東西。

    安迪偶爾在睡夢中醒來後,陰鬱的看著庫洛洛。庫洛洛合上自己的書,回視他。

    安迪的表情會變得複雜甚至是扭曲,然後像是發洩憤怒不讓自己失控一般的將手重重的砸在地板上,帶出巨大的坑洞,自己一個人喃喃自語:「我當初怎麼會愛你呢……我當初怎麼會呢?」像是陷入魔障一樣的重複著。

    這句話真的是相當的狠,讓庫洛洛覺得自己的小心臟抽抽的疼。

    「我並沒有傷害你的意思。」庫洛洛主動打破沉默,握住安迪的手,強迫安迪仰頭看著他,鮮血順著安迪的手滴答滴啦的滴落在地上,斷裂的指甲,碾碎的肉糜像是在將一切的絕望點綴粉飾。

    「……是嗎?」安迪像是滿臉諷刺的哼笑,然後目光平淡如水,滿不在乎的說了一句。庫洛洛從他的目光中得知,安迪不在乎原因,他在乎的只有結果。

    「你憑什麼?你憑什麼?」安迪扯著嗓子對他吼叫,「我對你那麼好,我把食物給你,我甚至給你擋刀,我決定好好愛你,你他媽的怎麼就這麼對我呢?」安迪的眼神激烈而痛苦,臉上帶著一絲瘋狂。

    被人傷害的時候,想要不顧一切的跑去質問,你憑什麼這麼對我,但是環境和個人的懦弱總讓這些話難以出口,只能深深的埋在心底,任由所有的疑惑和不甘發酵成對向自己的利刃,絞碎神經,然後讓一切折磨的自己痛苦不堪。

    可是我也只能看著那些傷害我的人毫不在乎的生活著,歇斯底里甚至是瘋狂偏激是我的,心安理得無所畏懼是他們的。

    想要抓住傷害背叛的人瘋狂的吼叫,想要掏出他的心臟看看他到底有沒有心,想要摔東西想要咒罵,想要丟棄一切理智去問他到底為什麼這麼對自己。

    「你知道我會難過嗎?」安迪突然哼笑,嘴角刻薄的抿起,帶著割人的弧度,「你知道嗎?你想過嗎?你還是覺得我不會傷心?」譏誚,鋪天蓋地甚至沁入語言的譏誚,帶著幾乎顫抖的語調,夾雜著逼人的憤怒和暴虐。

    「……」庫洛洛抿唇,無法作答,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掙扎,最後又慢慢的沉寂。

    「你明明知道我會難過,但是你還是這麼做了?你考慮過我嗎?是愚蠢到沒有想到後果還是根本不關心?!」安迪掙扎,想要擺脫庫洛洛的束縛,整張臉有些扭曲,他脖子崩的很緊,反而讓他的頭顱有些顫抖,「也許你沒有傷害我的意思,但是後果已經造成了。」

    「你憑什麼……你憑什麼……我對你那麼好……」

    安迪咄咄逼人的質問,讓庫洛洛的臉色蒼白,他面無表情的靜靜望著安迪有些瘋癲的神色。

    「我怎麼會愛你呢……我當初真該殺了你。」安迪垂下頭顱,有些長的黑髮遮住他臉上黑暗而瘋狂的神色,「我就應該殺了你,我該殺了你。」安迪神色掙扎,面容扭曲,眼神陷入深度的黑暗,像是失去了所有理智的野獸。

    庫洛洛因為這句話,抓住安迪手腕的手指,情不自禁的收緊,等他意識到的時候,安迪的手腕已經有了淤青,他又立馬放輕了力度。

    「對不起。」庫洛洛看著安迪垂下的頭顱,閉上眼歎氣。

    「……」安迪沉默著,整個人顯得陰鬱而又暴怒,他呼吸很重,甚至張著嘴呼吸,漫長的時間中,只有粗重的呼吸聲,過了良久安迪才平復下自己情緒,像是驀然從夢中醒來,安迪猛的抬起頭,木然而有疲憊的看著庫洛洛,目光很遠,像是站在天空的另一端望著他,聲音帶著化不開的沉重和後悔,「對、對不起。」安迪默默的將自己臉埋在手掌中,小聲的嗚咽擠破胸腔,「對不起,庫洛洛,對不起。」

    「是我不對,對不起。」安迪不停的重複,肩膀也在一抖一抖的,整個人流淚流的撕心裂肺。撕心裂肺應該形容痛哭,但是安迪在哭泣的時候都是壓制的。只有細碎的抽噎重重的敲擊在整個寂靜的房間中。

    他再次陷入了濃重的自我厭棄中,他在斥責自己。這讓庫洛洛再次倒吸一口涼氣。一切的的暴虐和極端都讓庫洛洛吃驚,反覆欺負跌宕的情緒也讓他懷疑,安迪是否陷入了他不可知的瘋狂中。

    安迪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矛盾的造成往往有兩個人的身影,在憤怒的同時,他也深切的自我厭惡著。

    安迪的情緒捉摸不定,明明上一秒還在宣洩著憤怒,但是轉瞬間又會陷入低沉的愧疚和自責中。庫洛洛也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是在他面前放不下戒備,即使之前,他都沒有在他面前痛苦的宣洩過自己的軟弱。

    「不是。」庫洛洛抱著安迪,安迪沒有反抗,滿臉的疲憊而茫然,甚至是有些麻木的自我放棄。

    庫洛洛知道安迪指的是什麼,對與安迪這種暴怒仇恨而又自責的心態,他束手無措甚至是……默許。但是也許這樣瘋狂這也好,畢竟安迪如果真的冷靜下來,等待著他的不過是不可挽回。

    庫洛洛在他睡著的時候靜靜的躺倒床上,雙手抱住安迪纖細的身體。安迪會在醒來的時候默默的盯著他,眼神迷茫,隨後會摻雜翻湧出一些恨意,質問已經不再出現,取而代之的是恨意,可是這恨意停駐不久又會被複雜而愧疚的神情侵染。

    這愧疚是本身便存在,不過現在卻更加明顯的暴露出來。

    安迪潛意識知道他做了什麼,但是他也同時放不開心中的鬱結。

    沉重的負罪讓安迪扶著床乾嘔,他吃的很少,只吐出了些流質的東西。

    這樣瘋著也好。庫洛洛如此想著。

    庫洛洛在處理了旅團的事情後,推開門,發現安迪臉上蓋著一本書,躺在窗戶邊的沙發上,一條腿微微的蜷起。

    安迪幾乎不出門,床基本上就是他唯一的落腳點,但是這次……

    安迪身上的衣衫變得整潔,他聽見聲音,將書從臉上拿下來。消瘦的臉上一雙黑色靈動而純粹的眼,他溫和而禮貌的笑著,甚至伸出手對庫洛洛打了招呼,「喲,庫洛洛。」

    庫洛洛一瞬間,如墜冰窖。

    安迪日記四十頁:

    二十日一。

    我會瘋的。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想要拉著你的臉質問,想要掏出你的心臟看看你到底在想什麼?

    想要知道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會因此而難過。

    也許你知道,但是你還是這麼做了。

    矛盾的催化必須有兩個人,我總覺得有隔閡也不是問題,只要有愛,那麼所有的矛盾和猜忌都會被碾碎糅合。

    你也不會知道,你的走錯的一步,會給我帶來毀滅性的的災難。

    我的理智和清醒讓我痛苦。

    想要殺掉傷害自己的人,想要看到他哭著說抱歉甚至是痛苦的表情。

    我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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