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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寡婦紅衣 文 / 途中的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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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我太爺打漁船上收工,剛進家門,就聽到院裡有人喊叫,趕忙走了出來。

    就見院子裡站著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小老頭兒,老頭兒一臉風塵僕僕,頭上戴著頂破草帽,身上衣服補丁摞補丁,穿的挺寒磣。

    我太爺見多識廣,一看老頭兒這身打扮就知道,打山溝兒裡來的,看那著急的樣兒,家裡指定出啥邪乎事兒了。

    老頭兒看到我太爺就問,「這老哥,皺是宣義師傅?」

    我太爺微微一笑:「那是我爹,在屋裡睡著呢。」

    我太爺說著,把老頭兒引進了屋。

    這時候,我高祖父本來是睡著的,聽到外面有人喊,就從床上起來了,剛穿好衣服從裡屋出來,我太爺正好把老頭兒引進屋裡,我太爺趕忙給老頭介紹。

    老頭兒一看我高祖父,臉上猶豫了一下。

    我高祖父沒察覺,問老頭兒找他啥事兒。

    老頭此刻跟剛進門時判若兩人,也不著急了,看著我高祖父支吾起來,顯得很為難。

    這時候,我太奶把飯菜端到了飯桌上,喊我高祖父和我太爺吃飯。

    我太爺很客氣地問老頭兒吃飯了沒有,老頭看看桌上的飯菜抿了抿嘴,我太爺趕忙讓我太奶給老頭盛了一碗。

    這老頭兒估計來時只顧著趕路,看樣子一天都沒吃東西,一口氣喝了五碗玉米粥,吃了三張大烙餅。見老頭兒這飯量,我太爺心裡都冒汗,他就夠能吃了,這老頭兒比他還能吃。

    吃過飯,我高祖父又就問老頭兒,是不是家裡出啥邪乎事兒了,這時候我高祖母、我太爺、我太奶、我爺爺全都圍坐在旁邊看著他。

    眾目睽睽之下,老頭兒顯得很拘謹,手腳都不知道該放哪兒了,逐個兒給我高祖父全家相了會兒面以後,喉結動了動,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開口。

    我高祖母見狀從凳子上站起身,讓我太奶扶她回房休息,我太奶會意,扶著我高祖母、領著我爺爺進了裡屋。

    堂屋裡,剩下我高祖父、我太爺和老頭兒三個。

    我太爺對老頭兒說道:「老哥有啥話儘管說吧,要是有些話不好讓外人聽去,我們爺倆兒聽了以後不跟別人說就是了。」

    老頭兒忙擺手:「不是不是,俺不是這個意思。」說著,老頭兒看了看我高祖父,「老人家這麼大年紀,俺怕他爬不得山路。」

    「哦」我太爺一聽就明白了,這老哥指定住在深山溝裡,跟他過去還得爬山,我高祖父這麼大年齡,走平路還可以,爬山確實有點兒困難,要是僱人用滑竿兒抬著,就老頭兒這窮樣兒,估計付不起滑竿兒錢。

    自打我太爺和我太奶成親以後,這麼多年來,因為家裡有我高祖父在那裡站在,我太爺幾乎沒幫人做過這種事,都是我高祖父出手的。久而久之,很多外鄉人只知道三王莊有個宣義師傅,卻淡忘了他這個「屠龍大俠」的存在,這對於我太爺來說,是挺悲哀的。

    我高祖父這時候說話了,「麼事麼事,俺走不了山路,俺孩兒去也一樣,你說吧,啥事兒。」

    老頭兒聽我高祖父這麼說,看了看我太爺,問道:「這老哥……你、你也會?」

    聽老頭兒這話,我太爺呵哧一聲笑了。我太爺心說,廢話,來我們三王莊你也不打聽打聽我是誰。

    我太爺對老頭兒說,「小時候我爹教過我一點兒,你趕緊說吧,到底啥事兒。」

    老頭兒狐疑地看了看我太爺,這才說了起來。

    這老頭兒姓白,名月山,家住在北邊兒山裡的拴馬莊。

    這個「拴馬莊」名字的來歷不詳,在當時是一個只有十幾戶的小村落,四面環山,山上有條溪流自北向南打村西頭兒經過。

    拴馬莊裡,有個二十七八歲的寡婦,姓張,村裡人都管她叫張寡婦,張寡婦的男人在五年前得病死了,家裡沒有老人也沒有孩子,男人死後就剩張寡婦一個。

    山裡人娶媳婦兒不容易,張寡婦是她男人從山外帶來的,長相不錯,在她男人沒死之前,村裡就有幾個光棍漢惦記著她。男人死後,正中幾個光棍漢下懷,幾個人請媒婆輪番到張寡婦家說媒,不過張寡婦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死活就是不同意,年紀輕輕就這麼守著寡。

    俗話說的好,寡婦門前是非多。

    半年前的一天夜裡,從張寡婦家裡突然傳出張寡婦的嚎叫聲,聲音還挺大,聽見的村民心裡很清楚,這是哪個色膽包天的光棍漢摸到了張寡婦家裡,正在禍害張寡婦。不過,聽見的那些村民誰也沒前去阻止,感覺她這是自找的,誰叫她年紀輕輕守寡,眼饞村裡這些光棍漢。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自打那天起,村裡人隔三差五就能聽見張寡婦在家裡嚎叫,有時候甚至在白天也能聽見。

    過了沒多久,張寡婦就瘋了,整天披頭散髮衣衫不整,村裡村外亂跑亂叫,就這樣兒,還是經常有人把她拖到背人的地方可勁兒欺負。

    在張寡婦沒瘋之前,有事沒事喜歡哼幾句山歌,瘋了以後,在不跑不叫的時候,嘴裡就一直反覆唱著那麼幾句:「山外的妹妹,山裡郎,隔著山梁兩兩望,妹妹喊郎快來看,快看妹的紅衣裳……」一邊唱,還一邊哭,看著挺可憐的。

    有這麼一天,張寡婦又被人欺負了,

    ,好像是被人拖到山樑上欺負的,張寡婦的嚎叫聲,一聲聲迴盪在山谷裡,整個村子裡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等嚎叫聲停了沒多久,有村民在谷底發現了張寡婦的屍體,好像是從上梁山摔下來的,屍體已經摔的血肉模糊,要不是身上那件紅衣裳,根本看出那堆稀爛的肉餅是個人……

    因為張寡婦在村裡沒有朋友也沒有親戚,沒人給她收屍,就那麼在山谷裡晾著。對於張寡婦的死,村裡人顯然很麻木,誰也沒去追究是她自己跳下來的,還是有人把她推下來的,不但如此,村裡有些娘們兒還罵她死得好,誰叫她不正經,整天偷漢子。

    第二天,有村民發現張寡婦那堆爛肉沒了,就剩下那件紅衣裳,衣裳上面也不知道給什麼野獸抓撓的淨是破洞,村裡人猜測,張寡婦的屍體可能在夜裡給狼群分吃了。

    就在張寡婦死後第七天,村裡開始發生怪事兒,先是村裡的狗在一夜之間全不見了,後來跟著死牲口,晚上還活蹦亂跳的牲口,第二天一大早起來,直挺挺死在了圈(juan第四聲)裡,要說是給野獸咬死的,身上卻沒一點兒傷,眼睛紅紅的,眼角還有淚痕,像是給什麼東西嚇死的。

    半個月後,村裡的牲口不再死了,村裡年齡最大的那個老光棍,周瘸子瘋了。

    周瘸子五十多歲,除了種地還給人剃頭,就因為瘸,一直沒討著媳婦兒。

    周瘸子瘋了以後,也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件紅衣裳,整天穿身上,滿村子亂跑。

    有這麼一天,周瘸子穿著紅衣裳,手裡拿著剃刀,嘴裡嬌聲嬌氣唱著:「山外的妹妹,山裡郎,隔著山梁兩兩望,妹妹喊郎快來看,快看妹的紅衣裳……」

    唱著歌兒,拿著剃刀,一瘸一拐來到村頭幾個嘮嗑的娘們兒跟前,衝著幾個娘們兒嘿嘿一笑,猛地把褲子脫下,一隻手揪住自己腿叉上的傢伙兒,一隻手摁下剃刀,刺啦刺啦幾下,把自己的傢伙兒血淋淋的割了下來,幾個嘮嗑的娘們兒當場嚇昏兩個,其他幾個哭爹叫娘的跑開了。

    等村裡男人聽說趕來以後,周瘸子不見了,第二天傍晚,有人在張寡婦跌落的地方發現一灘爛肉,在爛肉上面,有件紅衣裳……

    有人說,那堆爛肉就是周瘸子,村裡有些人害了怕,咋這麼巧呢,周瘸子也穿著紅衣裳摔在了那地方。

    周瘸子的事過去不到半個月,村裡的羊倌兒又瘋了,羊倌兒四十歲出頭,也是個光棍漢。

    羊倌兒瘋了以後,也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件紅衣裳,穿著紅衣裳唱著那首歌,把羊群裡那只領頭羊拿來當馬騎,那領頭養當然不讓他騎,最後把領頭羊惹毛了,馱著他胡跑亂撞,一不小心,人和羊一起摔下了山崖。羊倌兒和領頭羊分別摔得稀巴爛,在那些爛肉上,依舊有件紅衣裳。

    羊倌兒的事兒發生以後,村裡人全都害了怕,特別是那些欺負過張寡婦的男人,一個個都貓在家裡不敢出門,就這樣,該來的還是躲不過,很快又瘋了一個,這個倒不是光棍漢,家裡有老婆孩子,三十多歲,瘋了沒幾天,也莫名其妙從山樑上跌了下來,在他那堆稀爛的肉上,還是有件令人毛骨悚然的紅衣裳!

    這一下,村裡人徹底害了怕,紛紛打起鋪蓋卷兒逃荒似的往山外逃,有親戚的找親戚,沒親戚的出門要飯。

    有道是,沒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

    這個叫白月山的老頭兒,家裡都是本分人,家裡幾個男人都沒欺負過張寡婦。見別人家都往山外跑,幾個男人倒沒什麼,白月山的老伴兒沉不住氣了,就跟白月山商量,「村兒裡人都跑了,咱也跑吧。」

    這時候,距離張寡婦死那天,已經過去將近四個月。

    白月山對老伴兒說,「咱跑啥,咱家又沒做虧心事,眼看福根兒他媳婦兒就快生咧,你叫她生路上呀,再說田里的麥子也快熟了,人跑了,麥子咋辦,不要啦!」

    就這麼的,老白家和另一戶老王家,這兩家人都沒跑。不過說也奇怪,這兩家人還真沒出啥事兒。

    半個月後,老白家和老王家安安生生收了麥子,老白家就等著福根兒他媳婦肚子裡的孩子出世了。老王家呢,見村裡人都跑光了,他們地裡那些麥子就要炸在地裡了,覺得可惜,就帶著全家老小去收割其他人家地裡的麥子。

    老王家有個小孫子,四五歲大,還不算懂事兒,大人在地裡收麥子,他就在地頭跑著玩兒。

    生活在山裡的朋友肯定都很清楚,山裡的地都是梯田,一級一級一片兒一片兒的,這小孫子在地頭兒跑著跑著,一腦袋從地頭兒栽了下去,下面不算高,也是麥地,那些大人忙著收麥子也沒看見他,這孩子呢,也沒哭,等他從下面的麥田爬回地頭兒的時候,身上,居然披著件殷紅似血的紅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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