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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章 迷途 文 / 蘇裡南蘇

    回家的路上異常安靜。殷簡陽獨自一個人坐在前排開車,三個小傢伙則依偎著呆在後排。說是依偎也不太準確,因為只有小太平和小乖兩個人相互靠在一起,而長安卻是一個人坐在一邊。

    小太平看著面無表情的姐姐,清澈的大眼睛裡滿是擔心和不知所措。小傢伙回頭看向身後的小面癱,想要尋找到一絲安全感。

    雖然小傢伙總會對小面癱張牙舞爪的,但小孩子的直覺卻是不得不佩服的。小傢伙能感覺到小面癱身上又和姐姐一樣的東西,那種感覺總會讓她很有安全感。我們總是稱其為可靠。

    軒轅翼看著小傢伙踹踹不按的小眼神,伸出手去輕輕地揉了揉小傢伙的發頂,然後張開雙臂把小傢伙擁在懷裡。面無表情的小臉溫柔的貼在小傢伙的臉上。

    小太平感受著小面癱的動作,輕輕地溫柔的安慰著她害怕的情緒。小太平慢慢的放軟了自己的小身子,向後靠去,和小乖挺得筆直的小身子緊緊地偎在一起。

    坐在另一側的長安將頭靠在車窗玻璃上,看著車窗外迎面衝來又飛速消失的風景,長安的回憶也如潮水般湧來。

    那個時候她又盲又啞,沒有人喜歡她,所有的小朋友就像躲避大怪獸一樣的躲避她,沒有人跟她玩。但是長安從未感受到無措或是荒涼。

    那個時候很小的長安就懂得了一個道理,生存是一個人的事情。所以當孤兒院的小朋友們在陽光下肆意的玩耍或者大聲的嘲笑她這個殘疾的時候。她正躲在黑暗裡練習著走路。

    她不怕摔,卻從來都不讓自己輕易的摔倒。就那樣一隻手扶著牆,跌跌撞撞的學會了走路。然後又在黑暗中摸索的將孤兒院記在了心裡,哪裡是宿舍,哪裡是教室,走多少步會有一個樓梯,樓梯有幾層。

    一年後,長安再也沒有聽到過孤兒院裡孩子們的惡意嘲笑。因為當他們還在排隊打飯時,她長安已經坐在那裡吃著香噴噴的米飯和肉;因為當他們還在為衣服又破了的事情苦惱時,她長安還穿著雖然洗的發白但整潔完好的衣服;因為當他們還在陽光下傻傻玩耍的時候,她長安已經得到了上到院長嚇到清潔工的喜愛。

    那個時候,雖然她長安是個殘疾,但是除了口不能言眼不能視,她並不比別人差,甚至更好。她可以憑借那些擺設記憶中的位置幫孤兒院裡的嬤嬤掃地擦桌子,她可以憑借手上的觸感幫院長奶奶整理別人捐獻的書籍,從來不會擺錯,她還可以去廚房幫廚師大叔洗菜淘米。

    那個時候,在孤兒院裡沒有什麼是她做不到的事情。哪怕是她想讀書,也能夠找到願意為她讀書的孩子,只為了一頓和她一樣豐富的晚餐亦或是一套和她一樣乾淨的衣服。

    哪怕到後來離開了孤兒院,因為那個男人,她長安也從未覺得這世上有什麼事情是她如此無力的。

    然而此時此刻,長安的心中卻充滿了無力荒涼,甚至是帶著一絲的絕望。

    這一世四年半,她大大小小病了不下百場,平均一個月就要病上兩三次,更不要說是數次從鬼門關裡進進出出。

    也許這些放在一個真正孩子的身上並沒有什麼,只是會讓孩子內向一點孤僻一點,偏偏長安是一個智商超群的成人。所以這一切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場折磨,一點一點的打磨著她的心神,一點一點磨滅著她的希望。

    直到現在,終於讓長安的心出現了一道讓她無法在無視下去的裂痕。

    一年有一年的脆弱,一場又一場的疾病,讓長安堅韌的心認清了一個現實。那就是:

    這一世的命不是她長安的。

    如果哪一天老天不想讓她殷長安再活了,只要一陣狂風一場暴雨,就能要了她的命去。

    她長安何時如此的無力過。

    其實長啊明白,她只是無法接受命運不能步自己掌控的事實而已。她無法接受某一天她就那樣死在病床上,明明來過著世上,最終卻只能是一陣風,什麼都沒有留下。

    長安的心中一陣絕望,就連一向明亮的眸子都失去了閃亮的光芒。

    車子很快就到了家門口,殷簡陽停下車子,看見小乖拉著小太平自己下了車向屋裡走去。眼中閃過一絲欣慰與疼愛,小乖真的是一個很聰明的小孩,又乖巧的讓人心疼。

    如果只有太平一個人的話,雖然能感覺到車裡的氣氛不對勁,但小傢伙一定會在車外等著她和長安,或者就直接呆在車裡了。可小乖這個孩子,卻知道先離開,還帶走了小太平。

    殷簡陽這樣想著,卻是快速收回了目光看向後座的長安。只一眼,就讓殷簡陽心驚膽戰。

    就像是那一天剛見到的小乖,沒有生氣。

    殷簡陽不知道為什麼一向樂觀堅強的女兒會一下子失去了鮮活,小小的身子坐在那裡卻好像是一座雕刻的石像。

    殷簡陽一瞬間的慌亂,讓他近乎連滾帶爬的從前排爬到了後排。甚至是粗魯的將長安的小身子抱進了自己的懷裡。

    「對不起,爸爸讓你受傷了,對不起,對不起……」殷簡陽將嘴唇貼在長安的額頭上,一遍一遍的重複著對不起這三個字。就好像是那一天抱著小乖的長安一般。

    長安感受著殷簡陽的痛苦,朦朧的水汽氤氳了雙眼,最後化成兩行淚落在殷簡陽的胸口,浸濕了他的胸口,刺痛了他的心。

    當樊瓊安置好兩個小傢伙,從家裡一路尋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車內抱著長安痛苦的殷簡陽。

    她遠遠地看著,看著殷簡陽痛苦糾結的臉龐,看著他努力克制卻還是淚流滿面的表情,看著他額角暴起的青筋,看著他仰起頭不想哭又低下頭顫抖,看著他一遍一遍親吻長安的額頭,再次狠狠地顫抖。

    她看著這一切,即便不該聽見,卻還是聽見了殷簡陽如同鬥獸一般的嘶啞的哭泣,一縷一縷的悲鳴纏繞編織,漸漸看不見了他的臉。

    她就站在這裡,卻還是覺得被一種名為黑暗的色彩包圍,有時候我們叫它絕望,也有時候我們說那叫做悲痛欲絕。

    樊瓊抬手粗魯的抹了一把臉,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也淚流滿面。

    她轉過身去,如來時一般,安靜的離去。把耀眼中帶著黑暗的金色太陽留給那對父女。

    當夜晚,殷簡陽抱著熟睡的長安坐在床頭,床頭燈打在他的臉上,將他的面容分割成一明一暗兩個極端。

    樊瓊坐在床腳收拾著剛才為長安揉淤血的藥酒。一抬頭就看見殷簡陽明暗莫測的俊臉,她看著他,燈光下慘白的臉,殷虹的唇,還有眼角殘留的微紅,眼中的星光閃耀,暗夜中的魔王,陰冷又透著極致的魅惑。

    樊瓊看著燈下的殷簡陽,眼裡心裡印的都是這個男人。

    「你知道麼?」殷簡陽沙啞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

    「什麼?」樊瓊聽見自己輕聲的問。

    「我的長安,她說。」殷簡陽頓了頓。

    爸爸,我不想死。

    ------題外話------

    我寫這一章,自己也很難過。不知道看文的你會不會明白那種希望後巨大的失望,直到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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