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八章 小北,姐姐來了 文 / 蘇裡南蘇
車窗外霓虹閃爍,鮮艷亮澤的色彩靜靜的勾繪出一個光怪陸離又紙醉金迷的世界。
看著車窗外一閃而過的艷麗女子嬌笑著靠在身旁人的懷裡,或是叼著煙**著上身帶著滿身的紋身囂張的走在路上的凶悍男子。長安忍不住,忍不住的露出了苦澀的笑容。
原本,原本。上天多給了長安這一次生命,長安並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也無心去探索,所以從一開始她就一心的想要用這多出來的歲月來守護她的家人。然而當有感覺這一次自己也許是真的熬不過的時候,長安才發現,也許這一輩子給他們最大傷害的就是自己。
如果她死了,喪子,喪親,白髮人送黑髮人。對於身份高貴地位超然的樊家人來說,才是最大的傷害吧。
長安纖細的手指輕輕的撫過手腕上的紅繩,這根「羈絆」,陪伴了她很多年,爸爸,媽媽,太平,小乖,她。陪著她一起完成了那個誓言,一直到現在,都依舊深深地愛著彼此。
「從今天起,你將成為這個家族的一員,你將得到來自每個家人的愛與關心,同時也將分擔每個家人的痛苦與憂愁。願你能夠愛自己,愛你的每一個家人,願我們的家庭可以安放你的靈魂。」
長安輕聲的訴說著這段誓言,看著遠處大橋上連成一線的橙色燈光,不知道她能陪他們走多遠,可否走到這條路的盡頭。
坐在前面正在開車的男孩看起來和長安一樣大,此刻聽見長安低聲輕語,便從後視鏡裡看向神色飄渺的長安。男孩的眉間皺成了一塊疙瘩,不知道在糾結什麼,嘴唇抿了幾下都還沒有張開。
「小姐……」
最終男孩還是張開了口,聲音帶著微微的顫抖與小心。
「嗯?」
長安輕輕的嗯了一聲示意自己聽到了,只是看向窗外的視線並沒有收回。只是等了許久卻並沒有聽到男孩繼續的話語。長安緩緩的轉過頭來,就看見後視鏡裡男孩一臉擔憂的看著自己,俊朗的臉上帶著不忍的表情。
看見長安轉過來看自己,男孩動了動嘴,終是繼續說道。
「小姐,五爺爺……說,說他收到消息,齊少爺有可能,有可能,得了艾滋,不過沒關係,五爺爺說小姐不要著急,這個病是可以治的。」
轟,聽到小龍的話,長安只覺得自己的腦海裡一片轟鳴,只餘下「艾滋」兩個字在不停的閃過。絲毫沒有聽到男孩在後面如同說相聲一樣流利的補救的話。
「你說,什麼?」
聽見小姐深深壓抑著的冰冷四溢的聲音,被叫做小龍的男孩忍不住輕輕地打了個寒顫。
從他們十四個小孩第一眼見到小姐的時候,小姐的臉上永遠都帶著輕輕淡淡的笑容,就連說話也永遠是緩緩道來不疾不徐的,彷彿從來不會生氣一樣。然而他們十四個卻從來沒有覺得小姐是好欺負的,反而自始至終都對小姐有著深深的畏懼與尊敬。
常說咬人的狗不叫,雖然話很糙,但在當時還是小孩子的他們看來,小姐就是這樣的人。更何況年幼的他們無比清楚的知道,就是這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小女孩掌握著他們全部的生死。這樣的畏懼是深埋在骨子裡的。
所以當長安厲聲的訓斥道「說」的時候,即便小龍已經經過了十幾年的訓練成為了一名武力超群的青年,可以輕易的至長安於死地,仍是面色一凜艱難的回答道。
「艾滋。」
「啪」的一聲,長安腕間的紅繩在長安猛然拽出的力道下斷了開來,在白暫的皮膚上留下了一道殷紅的痕跡,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青紫起來,微微的種著。
長安的另一隻手裡緊緊的攥著已經斷裂開來的紅繩,掌心微微火熱的疼。
在一旁沉沉睡著的陛下此刻也醒了過來,嗚咽著伸過大腦袋來輕舔著長安青腫的手腕,又費力的仰起頭來用腦袋蹭蹭長安的臉,嗚嗚咽咽的安慰著她。
從說完話後小龍就一直從後視鏡裡觀察著小姐的表情,生怕出現什麼問題。然而卻發現小姐並沒有立馬哭泣,甚至是沒有露出難過的表情。只是順著陛下蹭過來的力道慢慢的放軟了身子,緩緩的靠回了椅背上。也沒有再說其他的話,只是一下一下的撫摸著陛下,甚至小心的避開了陛下這一次訓練時落在背上的傷。
然而小姐越是如此的鎮靜好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小龍才越是緊張心驚膽戰。這就好比是他們殺人一樣,往往是看起來最沒事的那個,恢復的時間才越長,接受心理干預的難度也越大。放在小姐的身上也是一樣,小龍更希望此刻小姐能夠發洩出來,哪怕是心臟病發在小龍看來都是一種發洩的方式。
只可惜長安沒有,她甚至讓小龍看不出她有沒有身體上的不舒服。只是將頭轉向車窗外,面色平靜,讓人看不出在想些什麼。
沒有人知道此刻長安的腦海裡只剩下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快一拍,慢,慢,慢,慢,等到幾不可聞的時候,再快一怕。
此時車內一片寂靜,唯有陛下一刻不停的嗚咽聲,響了一宿……
第二日清晨,一輛黑色的轎車緩緩的駛入了位於城市郊區的別墅群裡,最終停在了一幢最外圍位於山腳下的別墅前。
「小姐,到了。」
坐在駕駛座上的小龍恭敬的開口道,雖然連著開了一夜的車讓他的聲音聽起來略有些疲憊,但那雙眼睛卻依舊充滿了星光。
長安聽到小龍的話淡淡的點了點頭,卻沒有急於下車,而是輕輕的擁住了趴在他膝上的陛下。這隻狼犬昨日嗚咽了一夜,直到凌晨的太陽出來後才漸漸的消了聲音,此刻正懨懨的伏在長安的膝上。
長安當然抱不動它了,陛下現在正是青年時期,身長已經快約一米半了,站起來跟是要讓一個成人仰望。這樣的狼犬,世間罕見。放在狼群裡說是頭狼也不為過。
這一次陛下跟著小龍去雲南接受訓練,其實說是訓練也不準確,真正的事實是陛下被一個僱傭軍團借走了,而長安抱著訓練的目的就讓小龍帶著去了。只是沒想到這一次入叢林太深,遭到了狼群的包圍,陛下因為要救小龍,而被頭狼跳到了背上咬下了一塊肉來。
此時長安正輕輕的低下頭來在濕漉漉的狼鼻上輕吻了一下,手上輕柔的拍了拍狼犬的臀部,示意它先下去。陛下會意的嗚咽了一下,用大腦袋親暱的蹭了蹭長安的臉,就霍的一下站起了身。
狼犬的身體是巨大的,此刻一站起來就充滿了整個後座的空間。長安看著面前灰中帶銀輕輕起伏的毛髮,終於輕輕的將頭靠在了陛下的腹部。感受著那起起伏伏的溫暖,長安終於卸去了所有的力氣,深深的歎了口氣,就好像是卸掉了所有的精氣神。
小龍一直站在車外靜靜的等候,看見小姐久久沒有下來就向車廂內擔憂的看去,卻正對上一雙金黃的獸瞳。儘管只是一晃,但小龍確信自己看到了陛下眼中一閃而過的悲傷。不過他並不驚訝,所有認識陛下的人都知道小姐把它養的有多好。一條會彈鋼琴的犬狼,還有什麼是值得驚訝的。
陛下看了一眼站在外面的人,就安靜的收回了視線,轉過巨大的腦袋親密的蹭著隱隱埋在自己長長毛髮間的黑色頭顱。長安感受著來自犬狼的安慰,隱秘在狼毛中的蒼白小臉終於露出了一個淺淡的笑容。
走吧,該去看看我的小北了。
銀灰色的犬狼率先跳下了轎車,動作流暢而又矯捷,絲毫不在意背上又開始輕輕冒著血絲的傷口。接著是長安,她當然也看見了陛下又裂開了的傷口,但也只是輕輕的拍了拍陛下仰起到達她腰部的頭顱。
金色的陽光一點一點的灑向了大地,開始徐徐不斷的為這個世界加熱著溫度。站在一旁的小龍看著被籠罩在金光裡的一人一獸,黝黑的瞳孔中生出了濃濃的敬畏。
並不是他見識淺薄看到了這樣有些神話美麗的場面就擁有了這樣的感慨,而是此時此刻小姐臉上的神情,神聖而又靜謐,再也不見昨日那種強硬的冰冷。明明是面色平淡,但小龍就是能從中感覺到磅礡的力量。
忽然間,小龍的心裡想起了一種神秘的感覺,就好像站在自己面前的是那些神話故事中的神女,而不是一個身體孱弱的女子。
這一刻,被長安賜名為司龍的男人決定把小姐當作自己一世的神明。
他們這些時常遊走在生死邊緣的亡命之徒,也許是這個世界上最信奉神靈的一群人了。因為除了他們,沒有人能那麼深刻的體會到在死亡面前,一個支持著你的信仰是多麼的重要。他能夠帶著你從黑暗往回光明。
而在日後無數的歲月裡,幾經死亡,司龍的腦海裡都會出現那一張無上聖潔的面容,讓他哪怕拼了最後一口氣也要回到小姐的身旁。
長安看著面前這一棟寂靜無聲的別墅,即便是籠罩在陽光下也顯得過分的冷清,許久沒有修剪過的草坪還有被雜草遮蓋住的小路。
長安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心情無比的平靜。
沒有什麼是永恆存在的,我很慶幸,在這樣荒蕪的歲月裡,我還可以陪伴你最後的路程。
小北,姐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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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慶幸,在這樣荒蕪的歲月裡,我可以用這些文字,陪伴你們。
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