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文 / 蘇裡南蘇
當第二天老爺子帶著司善找到醫院的時候，病房裡的長安正在給小北修剪著那一頭柔順的頭髮。剪刀卡嚓卡嚓的聲音落下了一室靜謐……
擔憂了一夜，今天終於得到長安的消息，匆匆趕來的老爺子沉著臉繞過擋在門口的司龍進屋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安靜的畫面。
兩個穿著病號服的孩子，一站一坐安靜的呆在窗前，金色的陽光籠罩著兩個人，讓人看不清他們的表情，只有暗色的剪影還有那流動的默默溫情，能讓人感受到兩個人之間的親暱與依賴。
「爺爺……」
也許是醫院走廊裡空曠的聲音太過突兀，在老爺子剛進來的時候，那對剪影就紛紛的轉過了頭來，然後是長安輕輕淡淡又遲疑不安的聲音。
隨著聲響轉過身來的小北看見是家裡的老爺子以後，下意識的把身子往後靠了靠，緊緊的貼在了姐姐的身上。感受到小北的不安，長安放下手中的剪刀，微微的躬下身伸出手來將小北更緊的擁入懷中。
老爺子看著一瞬間靠的更緊的兩個人，蒼老的身影卻莫名的挺直了幾公分。在無助的孩子面前，家長永遠是那最堅硬的一道屏障。
看著兩個孩子還在自己面前好好的，老爺子也覺得自己沒有什麼不滿，更沒有什麼火氣需要發洩的了。沒有回答長安的問題，老爺子溫和的擺了擺手示意長安他們繼續，自己則拄著枴杖坐到了沙發上。
看著爺爺平和的樣子，長安也沒有再說什麼，而是轉過頭來安撫的揉揉小北的發頂，又開始認真的幫小北撿起頭發來。
等長安拉著小北坐在爺爺的面前時，爺爺正在細細的品味著自己手中的茶水，彷彿那裡面有著無上的大道理。而司龍司善兩兄妹卻好像是做錯了事一般的，低著頭乖乖的站在牆角處。
看著小姐走了過來，小妹妹司善還不安分的抬起頭來悄悄的看長安，像極了多年前做錯了事情可憐巴巴的小海洋。只是長安並未向那個角落投去半分注意，留下司善難過的低下了頭，覺得自己真的做錯了。
看著坐在自己面前緊緊的握著彼此的手的兩個孩子，老爺子輕輕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只對著長安說了一句話。
「既然見到了，就該回家了。」
然後不管長安猛然瞪大的眼睛，又對著一邊靜靜的低著頭不知道想著什麼的小北說道。
「小孩子生病了，就應該回家來，你也給我回家來。」
說著，也不去在意兩個人的反應，就拄著枴杖站起了身向門口走去。再怎樣豁達智慧的家長，面對自己的孩子也總有太多的無可奈何和不知所措。
老爺子來的目的就只有一個，把這兩個孩子平平安安的帶回家去。當他做完了這件事，老爺子還沒有想好下一步要做些什麼。只要兩個孩子先回家了就好。
「爺爺。」
身後傳來長安急急地呼喚聲。
老爺子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看長安，已經站起了身的長安站在床邊，一隻手緊緊的握著小北蒼白的手，一隻手輕輕的搭在小北的肩上。大眼睛裡有著晶亮的光芒，流動著輕盈的乞求。
「爺爺……能不能等一等，我想，等小北的身體好一些在回去。爺爺……」
「家裡的條件比這裡好的多，還是回去的好。」
儘管心疼長安那一張小臉上露出來的令人心痛的表情，但老爺子並不為所動。只有孩子們都回到了家裡以後，他這個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老爺子才能安心啊。起碼不用擔心閉眼睛的時候看不見自己最愛的孩子吶。老爺子想著便狠心的扭過身子向外走去。
「爺爺！」
一向溫和的長安，聲音罕見的尖銳了起來。老爺子停下了腳步，但並未回頭。
「爺爺，家裡人太多了，不利於小北養病的…」
長安說道這裡，看著爺爺並沒有反應，反而動了動枴杖像是要往前走去。緊緊握緊了小北的手，聲音有些哀傷的說道。
「那爺爺……起碼，要讓家裡人都有個準備不是麼？」
聽著身後孫女變得輕柔的話語，老爺子把伸出去的枴杖有收回到了自己的身邊。想到來之前並沒有通知家裡人，大家也都不知道小北的事情。再加上到了這個份上，長安的身體也不應該在瞞著家裡的那幾個小輩了。也確實需要一點時間把那些漂泊在世界各地的孩子叫回來說一些事情了。
這樣想著，老爺子輕輕的轉過身來，看著緊緊的依靠在一起的兩個孩子沉聲說道。
「三天後，爺爺在家等著你們。」
……
「怎麼樣？找到了麼？」
又坐了一天的車，凌晨才進門的老爺子一進來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等他的老太太，看著老伴好像又白了一些的頭髮。換了鞋的老爺子像個年輕小伙子一樣，伸出胳膊霸氣的把老伴攬入懷中，低下頭去親了親老伴的銀色發頂，換來老太太似嗔非嗔的一瞥。
知道老太太心中惦記著長安的安慰，老爺子用大手輕輕的拍了拍老伴小小的肩膀，低聲的安慰著老伴說道。
「沒事兒，孩子們都挺好的，過兩天就回來了。」
說完又拍了拍老太太，示意她安心，就率先向屋裡走去。剛拐過玄關，就發現了客廳裡慢慢的坐的都是人。
老爺子站在客廳口仔細的看了下，老大樊斌，老二樊御，老三樊旭，不知道從哪回來的老四樊瓊，還有蔣欣，蘇默，殷簡陽，唐果，以及幾個原本都應該在外地的孫子，樊啟明，樊啟睿，樊啟揚，還有太平，小乖，子晴。
可以說除了與長安在同一天離家，被長安送去國外的小海洋以外，樊家的眾人都聚齊在了客廳裡。不過雖然少了一個小海洋不在，但客廳裡的人數卻沒有變化。因為在老三樊旭的身邊，正坐著一個老爺子從沒有見過的孩子。
看著自家老頭子皺著眉頭盯著那一個孩子看，剛從玄關處走過來的老太太歎了口氣站在老伴的身邊，輕聲的說道。
「那個孩子是三兒昨天帶回來的，說是自己的孩子。你不在家，我又擔心著長安，所以還沒來得及問。孩子們都是我叫回來的，還差一個小北，那個孩子我聯繫不上，也不知道在哪裡，是不是出事了……」
老爺子聽到老太太在自己耳邊擔心的絮絮叨叨，伸出手來輕輕的拍了拍老太太握在胸前的手，然後牽著老伴的手繞過沙發走到主位上坐下。
看著老爺子在主位上坐好，在座的子孫們都站起了身恭敬又關心的叫到。
「父親……」
「爺爺……」
老爺子聽著孩子們的問候，輕輕的揮了揮手。
「都坐下吧。」
等著孩子們都坐下了以後，老爺子環視了一圈，看著眾人擔憂的表情，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面色疲倦隱隱帶著晦暗的樊旭，才沉聲的開口道。
「把你們都叫回來，自然是有理由的。不單單是長安的身體狀況……」
「長安怎麼了？」
老爺子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子晴緊張的聲音給打斷了。
子晴是今天才回的家，可以說跟老爺子走了個前後腳，之前老太太也只是說有事情必須要回來，但是並沒有詳說。所以其他早回來一些的孩子都或多或少的知道了長安的身體很不理想，只有子晴還沒有聽到消息。
此時聽到老爺子這樣一說，小丫頭擔憂的站了起來，有些不受控制的向爺爺問去。坐在一旁的太平知道姐姐事情的，此刻看見爺爺板著面孔看過來，就趕緊站了起來拉住子晴，示意她坐下。
「爺爺，您繼續說吧，姐姐的事情我會告訴子晴的。」
太平拉著子晴坐下以後，一旁的小乖也緊緊的抓著子晴的手。接收到子晴瞪過來的眼神後，太平無奈的抿了抿嘴。她並不是畏懼爺爺，只是跟姐姐呆在一起久了，她更能夠明白爺爺此刻不必他們少難過的心情。所以姐姐不在的時候，太平不想讓爺爺感到那麼累。
看著被迫坐下來，急於想知道答案的子晴，老爺子動了動手中的龍頭枴杖，長舒了一口氣後沉聲說道。
「長安的身體越來越差了，老吳大夫和姜遠都在奮力的尋求方法。而向北也生了病，過兩天會和長安一起回來。」
「其他的事情明天再說，現在都給我回房間休息。」
「老大媳婦，把那個孩子帶走。你！給我去書房跪著！」
老爺子囑咐完眾人就拉著老太太站起了身準備上樓去，只是剛走了沒兩步就轉過身來，拿著龍頭枴杖直指著樊旭大聲的呵斥道。然後不管眾人的反應，快步的走上樓去。
樓梯轉彎的時候，老爺子透過欄杆的縫隙向樓下看去，看著眾人還呆在原地面面相覷的樣子，張了張口想要怒斥，但最後都化作了無聲的沉重。
老爺子從來沒想過自己驕傲的孩子，也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難道是他老了，為何感覺一切都複雜艱難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