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不速之客 文 / 人間獨步
雲起峰自顧向西門的驛站走去，濛濛的春雨細如牛毛，如柳絮般盈盈地灑在了他的發上，肩上，臉上。
冷風嘶嘶地拂起他那穿破了、穿舊了的一襲青衫，他就像一個風塵僕僕的流浪人，或者是一隻渴望翱翔的雛鷹。但他心裡一直都不這麼想，他從來都認為自己是一隻被人端掉了巢窩的燕子，在歸途中幾度徘徊。
「哎，你們知道當日無極魔尊逃離二十多個神動強者圍攻時，最後一招使用的是什麼嗎？」
「不知道啊，難道崔兄當時是旁觀者？」
「沒錯，說來也巧，我當時就看了一眼，唉，那氣勢，長劍指處，所向披靡……」
「哦？那是什麼劍法？」
「人劍合一啊，太乙道人的無上劍訣，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雲起峰坐在驛站的一個茶館裡，慢悠悠地品了一口茶，傾聽著別人的傳說，彷彿一切都與他毫不相干，就像天上的雲，在晨風中捲了又舒，舒了，又捲。
「聽說萬花樓最近出了一個頭號清倌人，賣藝不賣身，長得清麗脫俗，芳香可人，連歐陽風和諸葛雲都時常去關顧。」
「你見過哪個萬花樓的女人賣過身了？嘿嘿，其實那個女人我認識的。」
「你認識？吹吧，你就吹吧，誰不知道你是一個馬大哈，說話從來不著調。」
「放你娘的狗屁！我什麼時候說話不著調了？」
「好，那我問你，那小娘皮叫什麼名字？」
「告訴你又何妨？這女人不但琴彈得不俗，而且舞藝非凡，堪比掌上起舞的趙飛燕，她的名字就叫舞翩躚！」
……
聽到這裡，雲起峰歎了一口氣，忽然想起那日卓宿晨賣給自己的絕世神功，他還沒有仔細研究過來著，貌似馮陳鑫空間戒裡的功法中，也有很多用在女人身上的絕招……想到這裡，雲起峰不自覺地露出了一個淫邪的笑容。
「雲州城的坊市裡應該售賣通幽丹的……」當務之急是把自己的境界提升上去，雲起峰想起他在仙隕之地採取了一些靈藥，這些靈藥正好可以用來兌換通幽丹，再不濟他還有上千塊玄級靈石，突破通幽期只是時間問題。
抬起頭，雲起峰剛要轉身離去，卻看到桌旁不知什麼時候蹲了一個人。
這人穿著一身黑色長袍，身子佝僂，頭上戴了一頂麻布斗笠，賊眉鼠眼，面容奇醜，額頭上的皺紋擠成一個「川」字形，一雙乾枯的手正捧著一個茶杯，看他這幅漫不經心的樣子，應該是坐候了一段時間了。
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的陰寒氣息，再看到他那陰沉的臉龐，雲起峰心下大駭，此人可以無聲無息地靠近自己，那他要殺自己也是易如反掌。
「嘿嘿，小友不必驚慌，老朽乃有事而來，是不會傷害小友的。」
奇醜老人陰惻惻地道了一句，雲起峰聽得心裡暗暗發毛，他不自然地坐回了原位，連他都不發覺，自己拿著茶壺的雙手微微有些顫抖。
「老朽自幼身中奇毒，所以這副樣子有點嚇人，小友無需介懷，慢慢就習慣了。」
「老朽肖王霸！」
「什麼？小王八？呃……前輩的名字真是與眾不同……那個，在下雲起峰。」雲起峰抽了抽嘴角，乾笑道。
肖王霸「嗯」了一聲，如鬼爪一樣的枯手拿起茶杯，在口中輕輕啜了啜，復又陰沉沉地道：「雲小友，老朽乃羅剎傭兵團弟三十六分團的團長，這是憑證。」
雲起峰接過肖王霸遞過來的信物，仔細端詳了一番，只見這個方形的香檀木上，雕刻著一大片紅紅綠綠的花海，前後兩側皆是如此，他瞬間明瞭，羅剎傭兵團的主人是香雪海，而香雪海是一種花，所以他們便以此花做信物了。
雲起峰把信物遞了回去，頷首道：「前輩，不知你找在下所為何事？」
肖王霸用手拉了拉自己佈滿皺紋的黑越越的臉，努力擠出一個自認為「和藹」的笑容，細聲細氣地道：「實不相瞞，老朽所帶的分團恰有幾個像小友一樣處於煉氣後期的修士，近日我們尋覓到一個化丹修士的坐化洞府，裡面有大量對煉氣期甚至是通幽期都大有裨益的五種真元石。但此洞府周圍的禁制頗為棘手，因此老朽想多邀幾位修士共破此陣。」
肖王霸看雲起峰不為所動，想是他有所顧忌，又加了一句道：「我們羅剎傭兵團的信譽是毋庸置疑的。」
看到肖王霸「和藹」的面容，雲起峰胸口「砰砰」地跳個不停，殊不知肖王霸奇醜的模樣本就令人欲嘔，這番細聲細語就更讓人覺得面目可憎，雲起峰打了一個哆嗦，嚇得魂不附體，只能點頭哈腰地道：
「呵呵，前輩怕是找錯人了，在下修為淺薄，膽子又小，經不得大陣仗的。再說了，在下還忙著煉化幾顆通幽丹，以求早日突破，問鼎大道呢，呵呵。」
雲起峰覺得自己的話夠委婉了，希望這老鬼頭不會為難自己，他可不是傻子，誰知道你是不是羅剎傭兵團的人，說不定是胡亂拿一個破牌子騙人的。就算你是羅剎傭兵團的人，拿到什麼真元石，誰又能保證你不會過河拆橋呢？你別人不找，偏偏找上了小爺我，還不是看我像個毛孩一樣好騙，你們的信譽毋庸置疑，毋庸置疑個毛啊，小爺我前世再怎麼說也走南闖北了好幾年，什麼手段沒見過……
肖王霸笑吟吟地道：「雲小友先不必推辭，我看小友剛突破煉氣後期不久吧？」
雲起峰道：「不錯，在下是一個月前突破的。」
他所說的一個月，是在補天石裡面，其實中域才過了一天。
肖王霸訝然道：「哦？雲小友既然已突破了一個月，那可曾用真元石淬煉了元關？」
雲起峰啞然，他前世只知道「關元」，是人體腳踝上的一個穴位，可不知什麼是「元關」，立馬就明白自己烏龍了，只好訕笑道：「前輩，不知何為元關？」
肖王霸啼笑皆非，似乎是聽到了一個極為幼稚的問題，他心裡暗暗鄙夷：「連元關都不懂，還妄談大道？」
他捋著鬍子，笑道：「所謂元關，即是身體裡的三焦、八脈、神闕和聚精的匯入點，即便我們不是煉體修士，元關也是非淬煉不可的，否則這通幽期就無法邁入。」
說了一句，他又茗了一口茶，看雲起峰滿臉疑惑重重，他又接著道：「淬煉元關，可提高一個人的御法、丹骨、元體和會心，其中這會心最為重要，修士修士，除了修身，最關鍵的一環是修心。這是普天之下，所有修士億萬年來所達成的共識呀。」
雲起峰本來還想問三焦、八脈是什麼，但聽了這句話，老鬼頭分明是諷刺他愚蠢至極，連常識都不知道，他若再問，那不是連他自己都承認自己是笨蛋麼。他老臉一紅，乾咳了幾聲，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肖王霸只是個通幽期的修士，他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心得和經驗，難得有這樣一次說教小輩的機會，他洋洋自得，老氣橫秋地道：
「其實，很多東西是要看氣運的，有些人天生就是天才，他們除了元關，還有玄關，玄關包括煉神、靈台和髓海。這些人如果不隕落，無一例外的會成為山海巨梟，王侯霸者。」
雲起峰聽得來了興趣，興致勃勃地道：「雲州城可有這種人？」
肖王霸道：「有，比如上官世家的上官鳳。」
「上官鳳可是上天的寵兒，集天地靈秀於一身，不但出生世家，有一個好爹，而且身帶古鳳血脈，修煉天賦絕頂，多少雲州城的天才都要望其項背。」說完他眼裡不禁有點艷羨之意。
雲起峰驚訝地砸了砸嘴巴，道：「那，可還有除了具備元關和玄關的人？」
肖王霸鼠目斜睨了他一眼，慢條斯理地道：「如果再多一種，就堪稱妖孽了，傳聞太乙道人不但具備元關和玄關，還有絳關，絳關包括凝神和鎮心。元關，玄關，還有絳關，都一樣是提高自身的御 法、丹骨、元體和會心。」
……
「前輩，所謂的元關，玄關和絳關又和修煉境界有什麼關係呢？」雲起峰疑惑地問了一句，有人充當師傅，他自然不會放過這種大好的請教機會。
肖王霸笑瞇瞇地道：「天生一物降一物，多了一關，修煉境界固然會慢許多。但是，絕大多數修士，包括你我，修煉時都是以元關為主的，哪怕你靈根極差，只有兩三個屬性，甚至無屬性，都是可以修煉的。元關就是修煉者的根本，就像一座房屋的基石，我這麼說，你可明白了？」
雲起峰點點頭，當聽到無屬性都可以修煉，心裡大為安慰，覺得這老鬼頭的話聽著很受用。
肖王霸用神念一掃他的身體，陰沉地道：「嘿嘿，我果然沒看錯，你體內靈力很渾厚。只是修煉不是很得當。」
雲起峰面色一緊，肖王霸忙道：「不用慌張，一個人的元關是他的固有屬性，其他人是無法窺測的。咦？你靈力分佈稀疏，經脈散亂，根本就未匯入元關，你是怎麼突破的？」
雲起峰一臉茫然，完全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肖王霸嘖嘖稱奇，道：「你用神念內視丹田，把週身靈力往上移試試。」
雲起峰按他的話去做，果然看見丹田上方有一個模糊的空洞，只是自己以前未曾注意，這應該是所謂的「元關」
了，雲起峰接著運轉混沌化元訣，把連接丹田的三焦、八脈、神闕、聚精裡的靈力貫通「元關」，再疏散入全身，頓時感覺神清氣爽，好像胸口裡的什麼堵塞一下子被去除了似的。
雲起峰緩緩睜開眼，對著肖王霸抱拳道：「多謝前輩指導，在下受教了。」
這時他感覺肖王霸也沒那麼可憎了，不管他有心還是無意，對於這份修煉的啟蒙恩情雲起峰心裡還是有點感激的。
肖王霸略微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抬起眼皮子，半死不活地道：「元關，就是一個修士的命，只有用真元石淬煉，突破通幽期後，元關才能抵禦通幽期靈力化元的衝擊。而且，日後你若能進階化丹期，這凝煉金丹也是要在元關上進行的。」
肖王霸只是隨意地道了一句，他認為，以這小子的資質，今生能否達到化丹期還真是難說。
雲起峰以前雖然在雲州城請教過林姓中年人，但那時林姓中年人講得粗枝大葉，馬馬虎虎，他修煉剛入門，一時半會也難搞懂。現在肖王霸講得和風細雨，字字珠璣，對他目前的修煉受益匪淺，雲起峰當然要認真傾聽，處處留心，哪怕肖王霸不經意的一句話，也被他奉為金科玉律，默記心間。
……
「前輩，晚輩只有水屬性靈根，為何還能修煉火球術？」
「火球術，水球術等等，只不過是一些基礎法術，根本無需靈根。」
……
「前輩，晚輩需何時才能御使靈器飛行？」
「御器飛行，這是關係到神念的問題，也就是精神力，一般修士，進入通幽期精神力才會變強，神念外放，別說是御器飛行，就是御器殺人也不成問題，所以你自然要等到通幽期了。」
……
「前輩，晚輩很是好奇，這修煉到極致可以永生嗎，不然修煉有何用？」
「自古至今，無人永生，無物永存，活得最長的人也不過上千歲，因為修煉是沒有極致的。傳說最高境界可以使人永生，但是沒有人達到過。至於你說的修煉有何用，很簡單，對我來說，是為了保護我所要保護的人，對絕大多數人來說，金錢，美女，權勢，榮耀，對弱者的生殺予奪等等，都會促使你想要修煉變強，所以，保護你自己，滿足你的欲/望，這就是修煉的用處。」
……
「前輩，這修煉境界和年齡又是怎樣對應的？」
「修煉者的年齡，首先只有到化丹期才會番一番，然後到渡劫期，再番一番。」
「可這也不能活到上千歲呀？」
「這不足為奇，有些天材地寶和功法是可以增加壽元的。況且那些活了上千歲的人都差不多到了渡劫期，為了防止雷劈，他們只能刨個洞苟且偷生，或者閉死關，這樣一來就像青蛙冬眠一樣，明明只有十年的壽命，因為體力幾乎不消耗的緣故，他們也可以活三十年。」
……
「前輩，咳，咳，晚輩對男女雙修之術頗感興趣，不知這能否讓修為大增？」
「當然，雙修便是男女共修陰陽之道，互為爐鼎陰陽交采，齊煉丹元攜升化境。雙修之術非但不是下乘，反乃道中大術，個中妙境無窮無盡，如軒轅、容成、彭祖、左慈皆善採補雙修。但雙修可是需要秘術的，不懂秘術，只是淫樂而已。比如三峰采戰、玉池種蓮、爐鼎焙丹，最出名的是號稱「劍仙」、「詩仙」、「醉仙」乃至「色仙」的純陽祖師呂洞賓所創的還真秘旨。」
「不會吧，那個……純陽祖師也好這口？」
「那是當然，不然他怎麼會在洛陽城三戲白牡丹？」
……
對於雲起峰的「好學」，肖王霸可謂「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兩人一問一答，不覺已是日落黃昏。
「對了，前輩，方纔你說淬煉元關的真元石有五種，不知是哪五種？」雲起峰略微盤算了一下，目前自己經驗淺薄，與肖王霸同行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他若蓄意謀害自己，也不必浪費這麼多口舌。
肖王霸老奸巨猾的一笑，心道：「總算是言歸正傳了。」
肖王霸目睹了雲起峰和另外五個冒險者的打鬥，發現雲起峰不但靈力渾厚，而且有一把玄級中品的靈器，雖然他看似作戰經驗不足，但有靈器相助，對肖王霸此行無疑是一大助力，因此他有心邀請雲起峰加入。
喝了一大碗茶，肖王霸覺得自己的口乾舌燥稍稍有些緩解，才不慌不忙地道：「最常用的五種真元石分別是封血精石、凝神靈石、密甲雲石、百煉銀石和溢氣紋石。淬煉元關的真元石，其實也是靈石的一種，很多靈石礦脈已被宗門世家壟斷。即便是用靈石購買，需要真元石數量大的，價格也很不菲。」
雲起峰接下來先表明自己願意加入他們的團隊，再詳細地詢問了洞府地點、參加人數和危險程度等問題，肖王霸一一作答後，便欣然邀請他前去他們團隊的據點，雲起峰略一思量，也答應了他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