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寸相思一寸灰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1-11-21
無瑕蜷縮著身子,柔軟的毯子包裹著他的全身,白皙的皮膚泛著剔透的光,雙頰卻呈現著發熱引起的酡紅色,弦伊疾步進了屋內,端著一碗姜茶,道:「公子,來喝了姜茶驅驅寒氣,發熱的藥我已經熬上了,你身子骨不好,不趁早遏制了這熱,會引起心頭病犯的。」
無瑕默不作聲的撐起身子,接過姜茶一飲而盡。
自己還有好多事要做,絕對不能就此倒下,身子已經漸漸緩和過來,可是,那池水的寒氣已經入侵,再倔強的性子,都拗不過身體的自身反應。
「是不是很難受?我去拿藥來。」見公子臉色漸漸煞白,弦伊返身到小櫃去拿錦盒,卻見盒內藥丸已經所剩無幾。這藥是當初小侯爺從涇陽帶回,說是奚昊公子給公子的藥,自己雖然不認識奚昊公子,但他的藥對公子的病卻十分靈驗,可是,這次這麼一折騰,公子的病恐又有所反覆,藥卻沒了,可如何是好。
幾聲輕咳,無瑕將身子靠入床中,胸口一股悶氣堵住,鬱結不通,可歎他好強支撐,終敵不過心頭的那一道傷痕。白炎是他心底一道不可觸摸的傷,任何人都不能觸及,否則便會鮮血淋漓。
突然聽到一聲輕笑,弦伊吃驚的抬頭去望公子,無瑕靠在床中,嘴角竟然勾起了笑意。
「我為何這麼傻,就算那珠子還在,白炎也回不來了,我竟如此執著於一個身外之物,我終究還是拋不開哪,老天要我死了這條心,我卻還要跟他爭奪拉扯,我怎能勝得過天,怎能勝得過天……」
那咳嗽突然密集起來,弦伊忙遞過手帕,伸手去輕拍公子後背,無瑕捂著嘴咳了好一會,終忍住,展開手帕一看,卻又立時緊抓在了手裡,弦伊卻早已看的清楚明白,公子竟又咳出血來,他口中含笑,那心底,定已經痛不可當。
「你去歇著吧,我想睡一會。」無瑕躺下身子,不再說話。弦伊見他緊緊抓住手帕,鼻間一酸,返身出了門去。
夜色朦朧,弦伊出了院門,去了花園,那琉璃珠是小侯爺留給公子唯一的東西了,無論如何,都要找到它。
到了花園,卻見一道身影浸在池中,不時潛下。
藉著月色,見那身影竟是太子,弦伊一驚,道:「太子,你怎麼還在?」
鄭澈軒聽池邊有人說話,返身見是弦伊,道:「你別下來了,我來找,水太涼,你受不了。」
「太子何必自己親自找,叫人——」
「不用,我要親自找給無瑕,我一定會找到,親手交到他的手裡。」
弦伊心頭驟然一痛,這情如此糾纏,讓人情何以堪。公子與小侯爺兩情相悅,卻水火不容,小侯爺為了公子,連性命都已失去,太子對公子癡心一片,公子卻無法去回應他,無論他做什麼,都得不到那句我願意,可歎!這情,該如何了卻。
冰涼的水讓那手腳失去了知覺,鄭澈軒只是憑著一股韌勁一次次的在水中摸索,無論如何,都要找到那珠子,就算無瑕心底依然有那個人,自己也不想看到他落淚的雙眸。
指尖被凍到麻木,鄭澈軒揉了揉手指,再次潛下,那鋒芒入骨的感覺令他的感知遲鈍,雙手在泥裡摸索,一遍又一遍,來來又回回!
突然,手中觸到了一顆圓珠,鄭澈軒心頭一喜,握入手中竄出水面,藉著月色一看,一顆翡綠的琉璃珠在月色下泛著淡淡的光芒。
「找到了——找到了——」鄭澈軒一抹臉上水珠,竟如孩童般開心的大叫道,身子一動,竄出水面,落地抖了抖身子上的水珠,然後徑直奔了西院而去,弦伊在後追了幾步,卻又頓下了腳步。
讓他自己拿給公子吧!
無瑕的額頭滲著細細的汗珠,一張臉因發熱而泛著紅暈,鄭澈軒緩緩走到床前,輕聲喚著他,無瑕睜開眼,看著他渾身濕透,趴在床頭,手心展開,將琉璃珠遞到自己面前。
無瑕眼中淚水一瞬落下,伸手抓了那珠子在手中,然後去看面前那人,他的頸間,被金絲絞過的地方傷口還在,就算只是趴在床頭,身上的寒氣都不可抑制的直逼而來,那雙望向自己的眼中含著淚,嘴角卻勾著笑:「我說的,一定會找來給你。」無瑕望著他,淚水止不住:「我也說過,你不要對我太好,我這心中,只容得下一個人,無瑕今生給不了你那句承諾,所以無論你做什麼,都得不到我的回應,你這樣,我怎能面對你,我明天就離開太子府,我不要看你苦苦掙扎在這求不得,捨不得,拋不開,得不到中,無瑕的心不是冰,受不了這煎熬,所以,請你放了這情,放了你我……」
「我不放!我說過,你可以不回應我,你心裡也可以想著他,他在你心中的地位無可取代我也知道,我就是想每天能看著你,就這樣就可以了,所以,求你不要走,我保證以後不會再出現這樣的情況了,好不好,好不好!」
無瑕望著面前那人,心底被深深觸痛,這個人曾那麼強勢的逼迫過自己,可是現在,卻這般苦苦哀求,老天,你究竟想做什麼?如果是因為無瑕殺戮太多,你就懲罰我一個人,不要將我身邊的人都捲入這種無止境的折磨中,你到底要我怎麼做……要我怎麼做……
鄭澈軒身子站起,道:「你歇著,我回去……」那話沒說完,卻腳步一晃,身子重重跌下了。
穆紫妍癡癡的看著躺在床中的鄭澈軒,當鬼翼將太子送回房間時,他的身子已經涼得徹骨,他竟然在這麼冷的天一個人在池塘之中搜索那顆珠子,究竟那個少年郎有什麼樣的魅力,能夠讓一國儲君為他如此付出。
「太子妃,您歇著吧,奴婢來照看太子。」苔蘭在一旁輕聲道。
「我如何睡得著,苔蘭,太子已經深陷了,我能夠看出他對那無瑕公子的心,他對他的那種溫情,我從來都未得到過。我花了三年時間,才得到了太子妃這個位置,我以為自己終於能每天呆在他的身邊,就算他的眼神從未駐足在我的身上,可是,時間慢慢過去,終有一天,他會將我放在心上,可是現在,我才發現自己是多麼可笑,原來,不愛就是不愛,就算我把這顆心掏出來,他依然不會回頭望我一眼。」穆紫妍緊緊拽著床欄,哭得難以自已。
「太可笑了,我居然要跟一個男子爭奪自己的夫君,我為他可以付出一切,他卻為了另一個人付出他的一切,你不覺得這樣的我們可笑到可憐嗎,哈哈哈——」
「太子妃——」
「我沒事,我穆紫妍,不知道認輸二字如何寫,我決不允許自己的夫君為了一個男子,將我拋在腦後,不允許,絕對不允許——去,把胤威給我叫來。」
「太子妃!」
「我叫你去你沒聽見嗎?難不成你也不將本宮放在眼裡了?」
「奴婢這就去。」苔蘭匆匆而去,穆紫妍眸中含著殺意,冷笑道:「好,本宮就看看,一個死人,怎麼跟本宮爭!」
無瑕站在院門,遠遠望著太子所住的東院,弦伊急急奔來,將披風給他披上,道:「身子還在發熱,公子究竟要去哪?」
「三叔今日要去蒲州,我要去送他。」
「三叔要是知道公子病了不好好休息跑去送他,定會生氣。」
「咱們在鄭尚未立足,三叔這一去,定是困難重重,他年紀已大,卻還要如此勞碌奔波,無瑕心頭不安,怎能不去送他。」
「反正是說不過公子你,你等著,我讓人套了馬車去。」
清晨的風拂過耳畔,沁涼!
不知太子病情如何,抬頭見鬼翼經過,無瑕輕聲道:「鬼翼,太子情況如何。」
鬼翼向無瑕一揖,道:「昨夜請太醫來看過了,風寒入侵,已經喝過藥了,這會還在沉睡之中。」抬眼見無瑕雙頰緋紅,卻一副外出的裝扮,不禁一愣,道:「公子竟要出門麼?這麼涼的天,公子有什麼事,儘管叫屬下去,何必親自外出。」
「無妨,只是去送送冷三叔而已,送完就回。」微微一遲疑,又道:「若太子醒來,問起無瑕,便這般答他就是了。」
「是!」
馬車徑直去了城外,到了城外,見冷三等人已經整裝待發,回頭見公子的馬車來到,冷三搖頭歎道:「我就說,等等公子必定來,果然不錯,這麼冷的天,你只管在太子府呆著,何必親自跑來。」
無瑕下了馬車,到了冷三面前,道:「三叔,無瑕又要您受累了,這麼大把年紀,本該享福了,卻還要為無瑕四處奔波。」
握住無瑕沁涼的十指,冷三忍著淚,道:「三叔願意,為我的小無瑕,三叔不怕勞碌奔波,只要公子你放寬心,三叔什麼苦什麼累都不怕。」
無瑕從懷中掏出一塊令牌,道:「這個是太子給我的,你在蒲州,如果遇到了困難,便去找蒲州郡守,銀兩流通,三叔只管放手去做,手下這些人,很多是跟隨我們從晉背井離鄉而來,切不可薄待了他們,三叔,保重!」
「公子保重!」冷三對著無瑕深深一揖,轉身上了馬車:「公子回吧,三叔定不負公子重托!」
那一行人蕩蕩而去,無瑕凝望著眾人離去的背影,喃喃道:「三叔此生受無瑕拖累,到老了竟還要離鄉背井來到鄭國,他的一頭發,因無瑕當年走失而白,無瑕,愧對三叔!」
弦伊聽公子口中之言,眼眶一澀,見他依然呆呆而立,走到他身邊道:「早上天涼,公子還是回去吧,身子還發著熱,回了好好歇著去。」
無瑕點點頭,返身向馬車而去,突然,趕馬車的小哥一聲慘叫,無瑕心頭一驚,抬眸間見道邊林中人影憧憧,頓時將弦伊一拉,道:「去將馬卸開。」弦伊身子掠起,奔向馬車,無瑕手中金絲一滑,身形不頓,直撲那重重黑影而去。
明日預告:若知結局,可悔當時:無瑕聽得耳邊風聲颼颼,感到有人將自己緊緊攬住輕身起落,他拚命想睜開眼,但是辦不到,頭越來越暈沉,終支撐不住,倒在了那人懷中。
感到手中一沉,鄭贇謙低頭一看,懷中之人已經昏迷過去,他停下腳步,稍一遲疑,俯身將他攔腰抱起,再次提氣,直奔了花滿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