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且試天下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1-12-15
一抹紅日冉冉而起,光芒照射在皚皚白雪上,將那蒼茫一片鍍上了一層粉色,風雪都已停歇,永安殿中人聲寂寂,平時的這個時辰,皇后娘娘早該傳膳了,可是今天沒有一個人敢發出聲音,因為,蕭皇后此刻正坐在大殿上,或者說,她是一夜都未曾離開過。
依然沒有任何消息,自己派出去的人為何沒有絲毫信息反饋!
一道修長的身影從殿外慢慢走來,蕭皇后疲倦的抬起頭,看著那漸漸進入視線之人。
「兒臣給母后請安!」燕王鄭贇謙跪在地上向母親叩了一個頭。
「何時回來的。」蕭皇后伸手示意兒子靠近,鄭贇謙站起身,到了母親身旁。
「寅時到的,怕擾了母后休息,所以現在才來。」
蕭皇后口中一歎,道:「為何都是本宮的兒子,昱兒卻比不上你分毫,無才無謀也就罷了,本宮本就不指望他,可是現在他卻一聲不吭擅自跑去烏台,他手中最大的一隻軍隊就在烏台,若有人挑起事端,趁機參他一本,豈不是怎樣都脫不了干係,自前太子謀逆,你父皇便下旨,邊關無戰事,親王不許調兵,你說他是不是想氣死本宮。」
「母后莫非還不知璟昱在太子府擄人,太子帶兵闖入別苑之事?」鄭贇謙吃驚的問道。
蕭皇后臉色一瞬煞白,身子霍然站起,道:「何時之事?」
「兒臣正是因為得知此事,所以快馬趕回,以為母后得知,定會派人前去阻攔,莫非母后……」
「本宮昨夜已經派人前去追趕,可是,至今尚無消息。是安插在昱兒身邊的玄夜昨夜飛鴿來報,只說昱兒帶兵前往烏台,竟不知還有這檔子事!」
不妙!鄭贇謙倒吸了一口氣,身子一動便往外而去。
「謙兒!」
「兒臣趕去烏台!」
不行,只怕已經來不及!
「給本宮站住!」蕭皇后疾步上前,拉住了鄭贇謙匆匆的腳步:「你回煙雨湖去,沒有本宮的旨意,不許離開煙雨湖半步。」
「母后——」
「已經來不及了,派去的侍衛,此刻定已是他人刀下亡魂,你絕對不能攪和進來,母后自有定奪。」
「可是——」
「你可是連母后的話都不聽了?」口中一厲,蕭皇后狠狠拉住了鄭贇謙的手臂:「有人在向咱們娘仨動手了,此人只怕是要逼昱兒反,咱們的人現在定到不了烏台,所以……」
「母后難道想——」
蕭皇后卻鬆開那手,返身揚聲道:「來人,給本宮梳妝,本宮……要去覲見皇上!」
鄭贇謙返身想叫母后,他心頭已經明白了此刻母后去見父皇的用意,可是,他卻阻擋不了。鄭贇謙痛苦的閉上了雙眼,縱然那人有千般萬般錯,終究還是自己的胞弟,母后這是,要棄他而保自己了!
鬼翼站在鄭澈軒面前,回報道:「通往烏台的一條官道,四條小徑,屬下派人在三條道上伏擊到皇后身邊侍衛共三十二人,而另兩條道,卻有人在我們之前設下埋伏,誅了那些侍衛。」
無瑕雙眼一抬,若有所思的沉凝了一下,輕聲道:「看樣子,有人比我們還急著要挑起這大鄭事端,燕王雖然做事果斷,但平王畢竟是他的胞弟,所以,做這事的人必不是他,那麼,這人當是——」
「安逸王蕭君莫!」鄭澈軒冷冷一笑,道:「無論平王是否有事,這筆賬,蕭皇后都會算在咱們頭上,他倒是可以撇個乾淨。」
「無論如何,咱們都已經撇不清了,所以,便是攬下也無妨。」無瑕淡淡起身,道:「京天和司馬有消息回了通知我,心頭悶,我出去走走。」
「我陪你!」
「不用!」語氣輕柔卻堅決的拒絕著,無瑕抬步出了門去,鄭澈軒望著他離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三十二人!不久的將來,死在自己手中的,便遠不止這個數字了!
這太子府,自自己進來之後,除了西院,從未踏足過其他地方,今日竟不知不覺在長廊水榭中迷失了方向。
怔怔的站立在水邊,卻感到有一股哀怨的視線直直射向自己,無瑕抬起頭,穆紫妍站在水榭的那一頭,眼中帶著憤恨直直盯著自己,那模樣,如此可怕。
無瑕沒有避開她的眼光,而是抬步向她走去。
有了一絲慌亂,穆紫妍腳步向後退了退,可是,只是一瞬,便住了步子,然後揚頭,努力的挺直了身子,等著他的到來。
無瑕走到穆紫妍面前站定,然後手緩緩抬起,在她面前摘下了面具。
聽到了一聲倒吸,無瑕垂下眼眸,道:「無瑕曾以為,只要將我這張臉遮起來,便可以避開事端,可原來,並不是我想,便一定能夠實現的。太子妃,當一個人被別人推入逆境的時候,就算身邊只有一根稻草,他都會毫不猶豫的伸出手去緊緊拽住,可是,太子不是那根救命的稻草,那根稻草,是我!」
穆紫妍吃驚的抬起頭望著無瑕,她不明白無瑕所言之意。
「太子當年受人排擠,縱有才華,卻無力施展,或者說,能不能夠保住性命都是未知。無瑕是晉所滅戍之皇子,雖然國被滅,但家族舊部勢力龐大,娘親文韜武略,堪比男兒,她將散在各地的反晉勢力緊緊擰成了一股繩,所以在她過世後,無瑕以6歲稚齡坐上了反晉勢力最高領袖的位置,然後在十三歲那年,來到雲城,認識了如今的太子鄭澈軒。」
「你……你……」
穆紫妍心頭突然狂亂跳動起來,她不敢相信心中的猜測,可是,那人已經說得那般明顯。
「你便是……一直隱藏在太子身邊的……冷公子?!」
無瑕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望著她。
他是冷公子!是5年來一直暗中支撐著太子之位穩穩屹立的冷公子!
穆紫妍身子一晃,跌坐在了水榭欄杆上。
自己輸了,輸得徹徹底底,不,自己根本從開始便沒有勝算的可能。冷公子!他對於太子來說,是任何人都不可比擬,無可替代的!
「太子妃,無瑕從未想過跟你爭什麼,因為,太子此情,無瑕從未接受過,可是,他與我的命運休戚相關,所以無瑕掙不開,也逃不掉。而你,你太不瞭解太子了,你也看輕了真正的情感,我告訴你,雖然我不接受太子的情感,但是,他對情感的執著,遠遠高於你們膚淺的理解,我沒有奪去太子的愛,是你自己,一手推開了他!你所要的,是一份自私的佔有,而無瑕要的,是這個天下!」
金絲覆蓋傾國之容,無瑕轉身而去,穆紫妍垂下頭,淚水止不住的掉落,從低聲的抽泣,到無法抑制的痛哭。
人心便是如此,在猜忌與不信任中假想出一個敵人,然後不顧一切的去摧毀,到最後造成無法彌補的局面,才發現,原來,是自己將自己推入了無底的深淵!
鄭璟昱惶惶不安的躲在烏台軍營之中,當他踏出雲城,奔向烏台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已經回不了頭了。
鄭歷三十四年,蜀城內亂,當時剛剛登上太子之位的鄭澈軒領兵前去鎮壓,叛將首領龍城平驕縱狂妄,然一身本領實在了得,而他身邊副將傅樾言謀略超然,智勇雙全,蜀城負隅頑抗,竟與太子僵持了半月不分勝負,本就不服鄭澈軒的朝臣趁機上本,要求更換主將,更甚者,有人對他是否勝任儲君提出疑議,然幾日之後,蜀城之中突然內亂,龍城平居然陣前欲射殺傅樾言,傅樾言一怒之下倒戈相向,斬殺龍城平於城牆之上,鄭澈軒最終不費一兵一卒進駐蜀城,而當時隨他一同進城有一馬車,那傅樾言在馬車入城之後,逕直到了車前,單膝跪地,說了一句:「公子,龍城平果然並非明主,傅樾言願賭服輸!」
那場戰役奠定了鄭澈軒穩足太子之位的基礎,也讓他身邊冷公子一戰成名,沒有人知道他是如何找到傅樾言,又與他做了何種賭注,只知道,蜀城之亂一夕平息,但龍成安直系部屬兩萬餘人,卻被冷公子下令坑殺於蜀城之外,手段毒辣,令人戰慄,由此,冷公子智慧超然,卻冷酷無情之名聲一揚而出,當時,鄭澈軒十九歲,但沒人知道,那年的冷公子,才十三歲!
蜀城之戰後,冷公子突然銷聲匿跡,然鄭澈軒卻聲望漸長,其後5年間,於太子之位上穩穩而立。有人在背後支持著他,無論是謀略,還是金錢!
鄭璟昱抹去額上冷汗,無瑕的話語一直在腦中迴盪,他已經無力去思考自己的行為是否妥當,他只是牢牢記住了當自己離開雲城時,舅舅安逸王蕭君莫對自己說的那句話:「除了你自己,沒人能救你!」
是!呆在自己的軍隊中才是最安全的,他是冷公子,卻如此年輕,歆婼說過,他比自己還小兩歲,才十八,那麼當年他坑殺那兩萬叛軍的時候……
十三歲,十三歲就有那般毒辣手段,此時他若要自己的命,豈不是更加容易。
「來人來人,把燈全給本王點起來,給我增加巡邏的人手,不許讓任何人靠近這裡,玄夜——玄夜——」
玄夜挑起簾子入了帳內。
「我讓你通知母后,可有回音?」
玄夜垂眸低低道:「至今未有任何回音。」
鄭璟昱身子一軟,跌坐在了凳上:「莫非連母后也不管我了麼,我知道,我知道她一向看不起我,她的心中只有我的哥哥燕王,沒有人能夠救我了,沒有人了……玄夜,你會保護我的,是不是,是不是?」
玄夜低垂的眸子抬起,眼中閃過了一絲不易覺察的神色,口中緩緩道:「是!我會一直陪著殿下,直到最後!」
明日預告:撲火飛蛾:那包袱內,放著幾顆人頭,女人的頭!他不知道這些女人是誰,但鄭璟昱卻已經看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這幾個,都是他在雲城最為寵愛的妃子,**帳內度過了多少**之夜,現在她們的頭卻毫無聲息的擺在這裡,擺在自己面前,甚至還有一人眼都未曾閉上。
鄭璟昱雙腿一軟,如一攤爛泥般癱在了地上。
這冷公子果然如傳說中無情毒辣,自己居然招惹了他!鄭璟昱覺得頸間涼意颼颼,背後冷汗一瞬涔涔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