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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章 卿若浮生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2-03-21

    多日以來,鄭淵主終於第一次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之中。

    朝中大臣已經匯聚玲瓏閣,一見鄭淵主帶著蕭皇后入了門來,忙伏地高呼萬歲,鄭淵主只是微微一點頭,笑了笑,朗聲道:「眾卿都起來吧,今兒個是燕王大喜的日子,設宴不過是大家湊個喜氣,都,不必拘束了。」

    眾大臣聞言,皆眉開眼笑的拱手道喜,鄭淵主坐在龍椅之上,淡淡的瞄了一眼殿下,道:「怎麼不見太子?」

    「兒臣在這裡。」殿角處站著一人,甚至連眾大臣都未曾注意到。

    鄭澈軒一身玄黃金絲袍立在柱旁,神色倦倦,且,有些心不在焉。

    「到朕這來。」鄭淵主示意了一下,鄭澈軒抬眼望了望殿門,臉上帶著一絲擔憂,躊躇了一下,似乎還想磨蹭,見鄭淵主眉間閃過一絲不悅,終還是向著大殿之上走去,蕭皇后冷冷看著鄭澈軒,卻忍住性子,沒有表現出不耐來。

    「安逸王爺到——」門口一個小太監高聲通報,安逸王蕭君莫大笑著入了大殿,先向鄭淵主和蕭皇后行了叩拜之禮,然後起身從身後小太監手中接過一個錦盒,道:「今兒個大好日子,臣得了個好玩意兒,正好送給燕王殿下當了賀禮了,咦?殿下還未到麼?」

    鄭淵主眉間含笑,道:「差不多該到了。」

    「大晉小侯爺到——」

    「無瑕公子到——」

    那兩聲通傳聲竟同時傳來,殿內眾人皆是一愣,神色難明。

    那兩人也是一愣,因行走的方向不一致,兩人在台階上盡之前,皆看不到對方的身影,這一下竟在大殿之前撞了個正著。

    白炎!

    對面那人眼底眉間漾著笑意,眼中星光閃爍,帶著一絲驚喜,一絲柔情,微微勾起的唇角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身上一襲黑袍雪白滾邊,玉色腰帶,墨黑的發垂直而下,在風中微蕩。

    無瑕的腳步動了動,卻不進反退:「小侯爺先請。」

    身子微微一側,長長的睫毛覆蓋著翦水秋瞳,滿頭青絲被細細梳理挽著髮髻,露出了如珍珠般白潤的脖頸,那人兒一身紫金色在陽光下耀目異常,讓人怦然心動!

    他沒有戴上面具!是的,本就應當如此,容貌上天所給,怎能因總被他人覬覦,便一輩子讓自己隱藏在那面具之下!無瑕,你便早該走出來了。

    那笑容越發燦爛,小侯爺沒有推脫,這裡是大鄭的皇宮,自己是來使,無瑕的身份是隨侍,他所做的一切合乎情理,自己絕無推脫之理。

    「白炎謝過公子。」小侯爺抬步入了大殿,見他進門,無瑕稍稍鬆了口氣,卻一剎間又想到了前兩日那人在長亭苑中絲毫不拘的行為,心頭一堵。

    抬頭看著那人的背影,無瑕有了一瞬的失神。

    白炎,你那天的行為如此奇怪,除了不讓我發覺你的記憶恢復之外,是否還有其它事情瞞著我?

    低頭跟入了大殿,腳步輕柔緩慢的走到了殿中,無瑕身子一躬,並不跪下,只是拱手眉前,輕聲道:「無瑕見過皇上。」

    殿內一片嘩然,站在兩側的大臣議論紛紛,鄭淵主身子斜靠,手撐頰邊,看著那殿下所站之人,微微一笑。

    「無瑕,到朕的身邊來。」

    抬頭,雙眼望向鄭淵主,無瑕又道:「無瑕豈敢冒犯天威,無瑕只是一名小小的隨侍,站在角落便好,謝皇上!」那話說完,無瑕返身徑直往大殿角落而去,人群散開,為他讓出一條道來。

    那人兒如輕風拂過,淡定從容,他的容貌引來眾人一陣驚呼,頓時所有人的視線全集中在了他一人身上。

    「放肆!」蕭皇后忍不住出聲輕喝道,鄭淵主微微一按她的手背,輕咳了一聲。

    小侯爺默不作聲的望著無瑕,忍俊不禁,這人兒當初在東都大殿之上挑釁晉文帝,彈奏廣陵散,這次又在大鄭的宮殿之上公然讓鄭淵主下不了台,果真是性子來了誰都擋不住。

    大殿上忍不住笑的又何止一人,鄭澈軒也在搖頭輕歎,父皇為了脅迫自己,燕王和孟白炎,故意將無瑕軟禁,又故意讓蕭君莫接近他,無瑕雖然性子淡,但耍起小脾氣的時候卻也是很讓人抓狂的。

    無奈的望向那人兒,鄭澈軒恨不能此刻便能到他身邊去,無瑕卻只是淡淡的垂著眼眸,誰也不看。

    鄭淵主倒是身子一靠,爆發出一大串笑聲來。

    這人兒的確有趣,性子冷冷淡淡,卻總讓人無法掌控,他當知道最近發生的一切都是自己故意縱容的結果,現在這般讓自己下不了台,便是算定了自己不會治他的罪。

    那一干人等本見場面尷尬,正怕皇上發怒,卻不料皇上不怒反笑,頓時也訕訕的跟著笑了起來,一時之間,整個大殿竟和氣一片,氣氛頗佳。

    樂聲一路響徹,正午時分,迎親的隊伍終於浩浩蕩蕩的到了玲瓏閣。

    鄭贇謙下了馬,回頭看了一眼那八人大轎,然後接過身邊小太監遞過的弓箭一箭射在轎頂上。

    弓箭入木的聲音驚得柳兮飛一個激靈,她知道,自己已經到了地方了。

    「新王妃下轎——」隨著喜娘的一聲高呼,柳兮飛雙手驟然緊握,轎簾一掀,陽光頓時撒了下來,縱然低著頭蓋著紅巾,那刺目的光芒依然讓柳兮飛情不自禁的閉上了雙眼。

    「小姐,該下轎了。」木木在一旁輕聲提醒著。

    「姑娘,該改口叫王妃了。」喜娘在旁哈哈一笑,伸手去扶柳兮飛,柳兮飛握著手中沙果,緊張至極。

    「我來。」一聲輕柔的聲音,修長的手指從掀開的轎簾伸到了柳兮飛的面前,那大紅的衣裳撞進了柳兮飛的眼簾,柳兮飛知道伸出手指的是何人,心頭頓時安定了下來。終於鬆開一隻手去抓住那人伸來的手指,躬身下了轎,然後由著那人牽著自己一步一步,踩著台階向著那高高的殿門而去。

    「燕王,燕王妃到!」

    那聲悠長的通傳聲撞痛了那人兒的耳膜,無瑕沒有抬頭,站在角落一動不動。

    小侯爺透過人群看著無瑕漸漸蒼白的臉,心頭泛起疼痛。

    雖然自己不知道無瑕與燕王究竟經歷過什麼樣的事情,可是,燕王愛著的人是無瑕,這一點自己很清楚,燕王也毫不避諱的在自己面前承認過。無瑕在大鄭的這半年多,自己是完全在他的生命之外的,所以,就算他的心中有著那人的位置,自己也沒權利去責怪他,因為,那才是無瑕,才是那個人前冷冷,內心卻炙熱如火焰般的無瑕,他的心不是冰冷的鐵,而是溫柔的水。

    心疼,看著他低頭無助的模樣,自己好心疼!

    雙手在不自覺的用力,感到有視線透過人群直直而來,無瑕輕輕一抬眼眸,卻在與小侯爺眼神碰撞的那一剎驟然一縮,避了開去。

    成親!總有一天,他也會如此這般牽著別人的手從自己面前走過,將他的一生與另一個女子緊緊相連!因為這情世俗不允許,就算他愛,他的家人呢,他的父母呢,他們又怎會承認這份情,自己的身份與仇恨,又如何容納他的存在!

    腦中渾渾噩噩,無瑕不知道大殿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他有些茫然,看著身邊的人在不停的說話,看著大殿中那兩個渾身大紅的人拜了天地,拜了高堂,然後對拜。胸口有些悶,呼吸也有些不順暢,想離開,想離開這喧鬧的人群,腳步一動,人卻突然清醒了過來。

    自己在做什麼?這裡是大鄭的皇宮,面前的,是大鄭的皇上皇后,自己若就此離去,便犯了欺君之罪,自己竟然糊塗了。

    整個行禮過程,鄭贇謙都一絲不苟的完成,雖神色淡然,卻出奇的配合。

    當一切禮畢,他帶著柳兮飛前往頤寧宮時,腳步突然頓住了。

    視線從那熙攘的人群透過,直直射向了那躲在人群之後的人。

    無瑕突然有些慌亂,腳步一退想要避開,才發覺自己竟已經到了壁角,那人與自己的距離如此遙遠,可那眼神卻盯得自己透不過氣來。

    不!別那麼看著我!贇謙!

    鄭贇謙唇角微微一勾,露出了一抹笑意,然後回過頭,抓住柳兮飛的手指,帶著她離去了。

    無瑕身子一鬆,才發覺緊握的雙手中全是汗水。

    鄭淵主不動聲色的看著那一幕,然後微微一回頭,看了看身旁的鄭澈軒。

    鄭澈軒也在緊緊的盯著那一幕,他知道此刻那兩人心裡有多難受,這一切不但是對那兩人,就算是對自己,也是一種折磨,自己不會被逼娶親,可是……

    「聽說太子最近又去睡書房了?朕看太子對這房中之事似乎還不甚明瞭,改日真得尋個得力的人去教教太子了。」鄭淵主似漫不經心的瞧了瞧鄭澈軒,低聲道。

    鄭澈軒一瞬驚出了一身冷汗,父皇逼燕王娶親,燕王娶了,現在又要逼自己回去圓房,自己又該怎麼辦?那事當然不是不會,而是不願!抬眼去看無瑕,鄭澈軒心頭一堵,鄭淵主見他半晌無話,又道:「這無瑕公子聰明伶俐,深得朕心,朕,倒還真想就這麼將他留下去,不過他一直呆在太子身邊輔佐,朕倒也不忍心這麼一個人兒就此被鎖在深宮之中,不如這樣,朕何時抱上了皇孫,便何時放無瑕回到太子身邊去,如何?」

    「父皇——」

    「好了!」鄭淵主突然出聲喝住了鄭澈軒的話,站起身揚聲道:「禮畢了,擺駕建章宮,今日設宴直到明天,所有人都開懷暢飲,朕很久沒這麼開心了,眾卿隨朕去熱鬧熱鬧吧——」

    走下台階,鄭淵主揚長而去,大臣們一見忙緊緊跟隨,不一會兒,碩大的宮殿只剩下寥寥幾人。蕭皇后沒有跟著鄭淵主離去,她依然坐在大殿上,直到人都走得差不多,才起身看了鄭澈軒一眼,笑道:「皇上說了,等著太子妃的佳訊,本宮可也等著抱皇孫,太子殿下可要加油了。」起身下了大殿,蕭皇后看了蕭君莫一眼,然後離去了。

    蕭君莫一直抱著看好戲的神情看著一切,此刻見只剩下自己幾人,才整了整衣衫,幸災樂禍的走到無瑕面前,輕聲道:「公子臉色不好,要本王帶公子去休息嗎?呀,本王忘記了,公子的老情人在呢,怎會輪到本王來操心,公子可要悠著點,別讓那兩人在大殿之上為你動了手,鬧了大笑話,哈哈哈哈——」那人極其惡劣的放聲大笑著出了門去。

    小侯爺看了一眼鄭澈軒,然後走到無瑕身邊,道:「我從宮外來的時候,冷二叔讓我跟你說,一切安好,讓你放心,無瑕,我要去建章宮了,你若累了便回去歇著,無論有什麼事,都不要一人承擔,要記得,在你身後還有那麼多支撐著你的人。」

    「白炎,你是否已經記起了一切?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噓——聽話,乖乖照顧好自己,我走了。」那人不再如往日般眷戀,伸手撫了撫無瑕輕蹙的眉頭,然後轉身便走,似乎有什麼急需去做的事情,令他不得不離開,無瑕站在碩大的宮殿中,看著那人越走越遠,越來越模糊,直到只剩下一個小黑點,最終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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