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七十三章 夜之破曉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2-04-26
營帳內十分安靜,前來報信的士兵站在那人面前,等得腿酸脖子硬,卻就是不敢抬頭。
將軍今兒個倒又是抽的什麼風,自己來報信這麼久了,他也不說將人帶進來,也不說轟了趕了去,就這麼讓自己僵在這,進退不能。
拚命嚥了口口水,那士兵壯著膽子再次道:「將軍,可否將人帶進來?」
「人?什麼人?」白少卿這才抬頭看著面前那人,一副詫異之貌,那士兵欲哭無淚,感情自己站了這麼久,這主根本就沒聽進去。
「有個叫大牛的人在營外求見將軍,說,是將軍大伯的舅舅隔壁家二驢的姑媽家的……的……那啥哥……」那士兵撓了撓頭,那人剛才跟自己說了一大串,來的路上自己背了又背,就怕說不清,結果說了一遍,卻被將軍晾在一旁站了這半天,現在根本就已經記不得了。
白少卿站起身子,從案後走出,踱到了帳中。
濃直的眉頭微微一挑,那眼底帶著一絲戲謔之色,唇角勾起,懶懶道:「便把我那個親到不能再親的大牛哥帶來吧,本將軍要好好招待招待他!」
小侯爺跟在帶路的士兵身後東瞧西望,那士兵一看他一副粗俗的打扮,滿臉鬍子也不知道多久沒有刮過,實在怎麼看都難以將他與自家將軍聯繫在一處,心道可能是一些不沾邊的街坊鄰居,混不下去了,來找將軍謀求前程,怕進不了營,所以沾親帶故亂拉一通,想著想著,那眼光中不禁便帶上了一絲鄙夷之色。
小侯爺見那士兵滿臉不屑,也不在意,軍營是何等地方,要見主帥,豈是自己一說便能見到的,與其中規中矩,倒不如劍走偏鋒,能跟著莫寒出生入死之人,定也不是那庸庸無為之輩,只是不是其性子……
剛入了帳營,小侯爺便被一人狠狠一抱,力氣之大,令他猝防不及之下幾近窒息。
「大牛哥,多年不見,竟還是這幅熊樣,一點沒變啊。」肩頭被啪啪兩巴掌拍,小侯爺眉頭一皺,深吸了一口氣。
面前站著的,是一英姿挺拔的青年將軍,年紀絕對不比自己大多少,星眉劍目,菱角分明,眼中,卻透著一絲狡黠,似笑非笑的望著自己。
有趣!他明明不認識自己,卻這般熱情……
小侯爺放下手中的破布袋,嘿嘿一笑,伸手將白少卿的手抓住一扣,胸口與他的胸口狠狠一撞:「好兄弟,總算沒忘記你大牛哥,不枉我偷張寡婦家的雞蛋也要分你一份。」
白少卿被那一撞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氣,見小侯爺面帶得意之色,心底倒也有了幾分興趣。
看樣子,他已經知道自己是故意的了,既如此,還敢跟自己這般較勁,倒是個不可小覷之人,且先看看他究竟要做什麼。
白少卿揚眉一笑,手指動了動,令旁人退下,自己返身去倒了一杯茶:「軍中不許飲酒,少卿便以茶代酒,敬大牛哥一杯。」
茶杯被徑直遞到小侯爺面前,小侯爺伸手去拿,白少卿手中用力,那茶杯竟被他握在手中,紋絲不動。
唇角一勾,小侯爺道:「看樣子,少卿兄弟這茶,有些難喝啊。」話音剛落,已經一拳打出,白少卿空出一手將小侯爺揮出的一拳擋住,笑道:「自然,沒三分本領,又怎敢認大牛哥這個好兄弟!」
那兩人皆暗自用力,你來我往間絲毫不讓,那被爭奪的茶杯被兩人握在手中,抵擋之間竟不灑分毫。小侯爺暗歎白少卿的武藝,心中愛惜,將手一鬆,向後一退,抱拳道:「少卿兄好武藝,孟白炎服了。」
見他突然鬆手後退,抱拳稱服,白少卿倒是一時反應不過來,又聽他口中自稱,心頭一驚,道:「你說你叫什麼?」
將手中腰牌遞到白少卿面前,小侯爺讚許的點了點頭。
「成樂,孟白炎!」
「成樂小侯爺?!」那腰牌現在眼前,白少卿雙拳一抱,道:「少卿見過小侯爺!少卿無禮了!」那茶杯被他二人爭來搶去都不曾潑灑分毫,現在倒被濺潑在地,那二人對視一眼,皆哈哈大笑起來。
「慕楓將軍說得果然不錯,白將軍當真是青年才俊,武藝不凡。」
「小侯爺折煞少卿了,小侯爺只管呼了名字,將軍之稱實在愧不敢當。」
「看你應比我年長,便稱你一聲兄長也不為過。」
「小侯爺請坐。」將小侯爺讓到桌旁,白少卿將腰牌遞還,重新倒上清茶,放在了小侯爺面前:「莫將軍早已經來了密函,說小侯爺已到涇陽,少卿見遲遲未有動靜,早已經急不可待,只是沒想到,小侯爺會如此前來。」
低頭看了看自己那一身裝扮,小侯爺嘿嘿一笑,不以為意。
「莫將軍說,小侯爺在涇陽定需要協助,卻未曾言明,不知……」
小侯爺神色一凜,隱去了嬉笑之色,肅然道:「本來,此事算是我孟白炎的私事,實在不該來此,可是,我帶的人太少,這涇陽附近又皆是武相的勢力範圍——」
「小侯爺,我白少卿是孤兒,自小便被莫老將軍收養,不光如此,我莫家軍上下又有多少是沒受過莫家恩惠的,莫將軍說,小侯爺是他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只要是小侯爺吩咐的事,我莫家軍刀山火海,莫敢不從。不瞞小侯爺,莫將軍隱退山林這幾年,我們大家實在憋屈得很,武相一手遮天,早已民怨沸騰,每每想到自己還要為虎作倀,我白少卿就羞愧難當,如今莫將軍重出山林,為國效力,咱們莫家軍上下何人不是欣喜萬分,莫說是要我們協助小侯爺,便是將這命搭上,我莫家軍也眉頭不皺!」
「好!」小侯爺扣住白少卿肩頭狠狠一握:「相信我,武氏父子在咱們大晉作威作福的日子長不了!咱們一定會助皇上奪回皇權,讓李氏,重掌這大晉天下!」
「好!」手與那人緊緊一扣,白少卿的心中湧起了無限的欣喜,這窩囊的日子過夠了!這君不君,臣不臣的局面,當是時候發生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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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拿起藥碗仰頭而盡,縱苦澀難耐,無瑕依然眉頭不皺的喝了下去,放下碗,見蕭君莫進門,無瑕起身道:「我想出去走走。」
「好!」
本以為會受到阻攔,不料蕭君莫竟一口答應,無瑕聞言抬步便走,卻被蕭君莫將手臂一拉,身後一侍女手端托盤,那盤上放著一張面具。
「你的容貌太惹人注意,將這個戴起來。」
無瑕走到侍女面前,伸出手,拿起了那張金絲面具。
「雖然不及你曾經那張,卻也是本王特地令人做的,你以後外出皆用此面具遮容,本王可不願你的容貌被他人覬覦。」腳步靠近,那呼吸就在耳畔,伸出的雙手卻被無瑕不著痕跡的一讓躲了開去。
指尖撫過金絲,唇角勾起了一抹不易覺察的笑意,無瑕點點頭,道:「好!」
伸手將面具戴起,無瑕率先跨出了門去。
街道上甚是繁華,蕭君莫帶人跟在身側,看著身前那人興致盎然之貌,心底竟湧起了一種道不清的情愫。
無瑕今日已經換回了男裝,依然是一身素潔,修長的身子輕盈靈動,肩若削成,腰若約束,容若女子卻更勝女子,纖瘦而不羸弱,倔強中又含著幾分清柔,一頭青絲松綰隨風,白皙的脖頸被微微豎起的領子遮住,隨著頭部的轉動時而透出一抹依然未曾散去的曖昧之痕來,令人見了,砰然心動。
是何時,此人竟悄無聲息的入了心中,憎恨,矛盾,衝突,生死難容,他害自己失去了一切,自己,卻為何還是留下了他的性命!
眉頭一皺,蕭君莫竟有些惱火,無瑕仍然兀自不覺的且行且看,到了一個字畫攤前,駐足而立。
蕭君莫到了他的身旁,見他望著一副桃花圖發呆,湊過頭去,在那耳畔低低道:「公子似乎偏愛桃花,倒應了人面桃花相映紅的典故,不如,本王買了送給你。」
「謝王爺一番美意,無瑕承受不起。」
「不過只是一幅畫。」
「送畫的,卻是你!」
那人兒轉身就走,蕭君莫臉色微變,無瑕卻只是不睬,繼續行進,看似信步閒庭,卻在不經意間已將這大街小巷深深映入了腦海。
「那是什麼?」無瑕指著遠處錯落林立的水車問道,蕭君莫帶著一絲玩味兒看著他,道:「公子是故意刁難本王麼?那是什麼,你說那是什麼。」
「無瑕是問,九龍之上有大水,為何卻要將河道攔截改道而行,然後再以水車將水引入,王爺莫非是閒得無事,想學大禹,改盡天下河道,歸於大海麼。」
聽他口中輕諷挑釁,竟帶著一種平日未有的俏皮,蕭君莫竟癡了片刻,口中喃喃道:「河道隱患,自然要改道而行。」
眸中一閃,無瑕眉頭微微一挑,聲色不動,回身道:「無瑕乏了,謝王爺今日陪無瑕同行,咱們回去吧。」
那口中少了衝勁,雖然仍是冷冷,卻讓蕭君莫心中湧起了一種莫名的喜悅感。
踏步上前,追上那人兒,蕭君莫側頭去看,無瑕卻只是淡淡,眼望一旁,也不說話,卻也破天荒沒有抗拒蕭君莫的靠近,那兩人帶著隨從從街道而過,遠遠的,一道身影駐足遙望,看著離去的兩人,靜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