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八十五章 吾欲靜 而風不平 浪驟起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2-05-08
「阿嚏——」
南宮熱河恨恨的揉了揉鼻子,兩眼如刀,刷刷射向了那人。
小侯爺嘿嘿笑著,端著姜茶討好的湊到了南宮熱河面前:「喝了這個,所以說,你缺乏鍛煉,瞧我,怎麼不見受了寒,白澤也沒事,弓受了傷,自然跟你不能比。」
南宮熱河將裹在身上的被子一掀,兩腳跳下床便撲了那人而去:「明明是你晃動得太厲害,害得那玩意兒散了架,才讓我從半空跌落下去掉進若水,累我受了涼,還敢大言不慚,你別跑,你倒是別跑啊——」
將手中姜茶往桌上一放,小侯爺唰的一下便竄到了院子中,站在樹下哈哈大笑,正打鬧間,聽前院人聲喧嘩,小侯爺眸間閃過一絲冷笑,依然不動聲色的依靠在樹旁,衝著南宮熱河揚眉挑釁。
一隊人馬魚貫而入,小侯爺終於回頭看了一眼,懶懶一伸腰道:「飛雲少爺好興致啊,一回來就來看白炎了?怎麼,今兒個玉樓東我請客喝兩杯如何?」
武飛雲一臉陰鶩的看著那人,眉頭輕輕跳動著,恨不能將面前之人碎屍萬段以洩心頭之憤!他知道孟白炎劫了人之後會立馬趕回東都,所以日夜不停快馬加鞭,便是想或許有機會在那人之前早一步到達,縱無法讓他承認火燒涇陽之罪,也能逮他罔顧皇命私自出京之實,卻不料依然來晚,這人已經回到了小侯爺府,且這般模樣,這般可惡的挑釁自己,當真讓人憤恨!
「呀,飛雲少爺臉色實在不好,白炎這麼多日倒是依了皇命在家中休養,身子好得不得了,不如飛雲少爺也休養一段時日,養好了身子,才能陪白炎好好的唱接下來的戲。」
武飛雲臉色鐵青,咬牙道:「孟白炎,你不要太得意,你能保那人一時,保不了他一世!別忘了,他可是刺殺公主的兇手!」
小侯爺似乎有些疑惑,撓了撓頭,一副欠扁的模樣湊到武飛雲面前,道:「哎呀,他便是刺殺公主的兇手?那兇手不是懸屍氿武,已經被飛雲少爺就地誅殺了嗎?」口中突然一厲,小侯爺臉色一寒,大喝道:「莫非飛雲少爺欺騙了皇上,將刺客私自藏起,他若真是刺殺公主之人,飛雲少爺便實在居心叵測,不知目的為何了!怎樣,咱們是現在便進宮去見皇上呢,還是飛雲少爺看黃歷,找個好日子再進去?」
「孟白炎你——」
下頜微微一揚,小侯爺冷冷覷著那人,不再說話,然後竟一返身,撇下那一院子人上了台階去,看南宮熱河在門內強忍笑意忍得難耐,小侯爺對他揚了揚手,道:「喝茶喝茶,有什麼好看的,你什麼時候也跟那些三姑六婆一樣愛湊熱鬧了,又不是不認識飛雲少爺。」腳步踏入房間,卻又將頭往外一探,小侯爺一臉鄭重道:「飛雲少爺出去時動作輕點,咱們小侯爺府的小子都不經嚇,且別摔壞了門,雖然不值幾個銀子,卻做著麻煩,要是壞了,還得讓人天天看著守著……」話還未完,武飛雲已經拂袖離去,小侯爺聽得前院辟里啪啦一頓亂響,不禁忍俊不禁笑出聲來。
回頭見南宮熱河搖頭輕歎揉眉做頭痛狀,小侯爺聳了聳肩,一副無辜的模樣走到桌旁坐下,南宮熱河仰頭道:「你這性子,確也只有公子……」
話語突然頓住,南宮熱河狠狠的嚥了口口水,心虛的望向了小侯爺,小侯爺將桌上姜茶端起一飲而盡,咂了咂舌,起身便往外走:「白澤的手藝還真不錯,再去要一碗喝!」
「喂——喂——那是給我喝的——喂——」南宮熱河在身後大叫,小侯爺卻拋下他不管不顧而去,南宮熱河在房間踱了幾步,恨不能去撞柱子。
「怎麼就碰上了這麼一個難纏的主,真不知道他每天在想些什麼!」口中洩憤,說完卻再次看著那人離去的方向,愣了神。
他,是又在想那個人了吧?
轉過長廊,小侯爺臉上神色瞬間落寞了下來,將茶碗放在欄杆,身子斜斜一靠坐在了欄邊。
無瑕,我想讓大晉好起來,想將皇權給皇上奪回,想讓大晉的子民都過上好日子,可是,你……
你卻要親手毀滅這個國家……
無瑕,若有一天,你我站在對立面,我該怎樣去面對你!你退不了步,我也轉不了身,這樣的你我,該如何面對我們之間這份情!
靜靜的坐在桌前,微微勾起的唇角飛揚著一抹笑意,俊朗的臉龐沉浸在一種甜蜜的回憶之中,懸空的筆尖終於落下。
無瑕,這是我給你的第一封信,我只是想告訴你,弓救出來了,可是,他可能無法回到你身邊了,因為,他的生命有了新的意義,無瑕,人生如此短暫,值得我們珍惜的東西太多,你是否也會想過,在這短暫的歲月裡,為自己真正的活一回,無瑕,白炎想你了!你呢!
鮮艷的紅巾隨著過堂清風微微拂動,小侯爺低下頭,望著那巾角桃花,露出了溫柔的微笑!
馬車從幽靜的街道馳過,當瑯嬛閣三字躍入眼簾,司馬逸微微一點頭,叫住馬兒,然後與流螢一起挑開車簾,扶出一個人來。
當日火燒涇陽,自己等人放火之後直奔了若水,從水面接應了小侯爺與弓四人,然後從下游直接去了冀州,在冀州分手後,小侯爺帶著南宮白澤和手下連夜趕回東都,卻讓自己與流螢護送弓前往成樂!
弓的身子依然十分虛弱,司馬逸輕歎了一聲,雖然自己當時並不贊同讓弓繼續與小侯爺糾纏在一起,可是,正如小侯爺所言,此刻武飛雲定布下天羅地網在追捕弓,自己實在沒把握能將他安全的帶出大晉去,且……
門環一扣,一個小丫頭一連迭聲的應著奔了出來,打開門,先是一愣,然後竟呆呆的站在門口癡了神。
「小蝶兒,可是姨娘來了?」
小蝶兒這才慌手慌腳的一退,十分駭然的指著門口大叫道:「公主,公主——」
佰茶從軟榻上直起了身子,十分倦怠的回過了頭來。
午後的陽光如此刺眼,佰茶瞇著雙眼,竟看不真切那人,她離開軟榻,向前走了一步,頭頂的一片陰影令她的瞳孔微微縮了縮,然後,她不置可否的睜大了雙眼。
召喚弓努力挺直了脊背,輕輕掙開扶住自己的那兩人,腳步向內一踏。
兩行清淚順著眼眶落下,佰茶摀住嘴,輕輕的搖了搖頭。
那人依然在靠近,靠近,一步一步,走到了她的面前,伸出手,慢慢的觸到那流淚的眼角。
「如果這是夢,就不要再讓我醒過來……」佰茶伸手握住那撫在眼角的指尖,喃喃道:「我寧願就這麼醒不過來……只要能再見到你……只要能再見到你……」
寵溺的拭去那眼角淚珠,那呢喃如此輕,卻又如此明晰:「我回來了,佰茶!我還活著……」
手伸出,將那人兒摟入懷中,恨不能融入血肉!
佰茶壓抑的哭聲最終變成了放肆的宣洩,然後她狠狠的揪住了那人的胸口,一遍又一遍的捶打。
「召喚弓我告訴你,從今以後,你若再敢離開我,我一定不會放過你……你聽到沒有……聽到沒有——」
弓沒有躲避,只是任那拳頭砸在胸口,任佰茶釋放著那壓抑蓄積的痛楚!
司馬逸與流螢將頭偏向一旁,那一幕衝擊著他們的雙眼,令他們無法直視!小侯爺說,因為怕佰茶失望,所以他一直未將弓還活著的事實告訴佰茶,而那個柔弱的女子便如此承受著愛人離去的痛苦,獨自一人苦苦掙扎,那種陰陽兩隔的永不相見,是無邊無際的黑暗,那種痛,她又是如何忍受下來的,當真讓人不敢去想。
情之一物吶……
「弓,你便在此安心靜養,我與流螢要趕回大鄭去了,來了這麼久,實在怕公子擔心。」
弓回頭看向那兩人,腳步剛剛一動,手臂便被佰茶一把拉住了。
那手抓得如此緊,似乎害怕一鬆開,那人便會突然消失,再次不見,佰茶蒼白著臉,指尖竟然在顫抖,弓回頭看著她,心中充滿了疼惜。
「公子知道你還活著定會十分高興,還有弦伊,為了我們大家,你一定要快點好起來,公主對你情深意重,弓,你不能負了她!」
「告訴公子,弓好了便——」
司馬逸伸手將弓的肩頭一按,打斷了他的話:「什麼都別說,好男兒自有擔當,弓,無論做什麼,都要對得起身邊為你付出的那個人!」
弓看著兩人,鄭重的將頭一點,司馬逸與流螢返身便走,到了門外,回頭再看,那院中兩人在耀眼的陽光下靜靜的依偎著彼此,清風吹過,葉兒簌簌作響,那般情景,終讓風兒都不忍侵擾,靜了聲音,將寧靜留給了那幸福的一縷陽光。
寂靜的夜被迭連的腳步聲踏碎,一道修長的身影從拱橋走過,轉過長廊,踏上高高的台階,停在了長春殿的門外。
指尖按在殿門上,卻似有千斤之重,令那人推不開門,邁不了步。
「進來吧……」一聲虛弱的聲音穿透夜色傳了出來,鄭澈軒手中用力,門發出一聲輕響,在夜色中分外刺耳。
鄭淵主伏在桌旁低低的咳喘著,昏暗的燈光在隨之而入的風中詭異的跳動,那曾經豪邁萬丈的男人此刻卻在苦苦求存,苟延殘喘。
鄭澈軒慢慢的走到了鄭淵主面前,鄭淵主抬眼看了看他,突然笑了:「朕終於……可以去見你的娘親了……」
「父皇——」雙膝一屈,鄭澈軒徑直跪在了鄭淵主面前。
「孩子,父皇這些年……為你做的太少……太少……你很好,你用自己的實力在這種權勢爭鬥中生存……所以,父皇將大鄭的江山給你……放心……」
「兒臣尚有許多事情不會,根本難堪大任,父皇一定會好起來……」
「皇后已經在行動了吧……」
雙眼一抬,繼而又垂下,鄭澈軒沒有說話。
「澈軒吶,贇謙根本不屑權勢,如果可能,我希望你能放過他……咳咳咳——」猛烈的咳嗽令鄭淵主直不起身來,鄭澈軒急急起身倒上茶推到他的面前,鄭淵主擺擺手,繼續道:「贇謙那孩子,性子倔強,但秉性善良,他是父皇心中的鷹……這皇宮,最終無法束縛於他……可是……他卻有一個不安於室的母親……那是他的悲哀,也是朕的悲哀……朕就怕,他最終會毀在皇后的手裡……澈軒,他是你的弟弟,你答應朕……放過他……答應朕……」
鄭澈軒靜靜的站在一旁,望著那已經垂垂暮晚的老人,終輕輕的點下了頭!
長春殿的門突然被推開,雲嵐站在門口,臉上神色複雜,站了半晌,開口道:「皇上,西北軍情,傅瑜項匯合蕭君莫攻佔了洱海,打開了與大韓的通道,引韓軍入境,西北軍由宇文將軍率領正與之交戰,然京都附近卻驟然間多了一股不明勢力,皇上,臣暗訪後,矛頭所指之人……是皇后!」
鄭淵主長歎一聲,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皇后吶,你這是,要逼贇謙走上絕路啊!
明日預告:不在身邊也要自己好好過:雙拳狠狠砸在地面,然後緊緊握住,無瑕抬起頭,看著那蒼茫一片,失聲痛哭起來。
贇謙,你答應過我的,你說要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你說你會自由自在展翅翱翔,會連無瑕的那份自由一起好好過日子,你怎能說話不算數,怎能不算數!
那字條被風吹起,遠遠而去!
「皇后召殿下速速回京,於三日後動手。」
被淚水模糊的字跡被風捲上空中,飛揚,飛揚!終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