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一十七章 風揚往昔 塵封難眠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2-06-09
六月驕陽如火,蟬鳴陣陣,悶熱的天氣令人心緒煩亂,威武侯府中,一列人正站在階前靜靜等待著,屋內那人低頭茗茶,神色淡然,時不時與身旁站著之人說說話,便彷彿忘了外面還有人等著一般。
「聽說付從煥家的小兒子又在軍營鬧事了?」
周胤點了點頭,道:「付將軍晚年得子,的確……有些太過驕縱,幾個士兵都被他打了,且他還拒不認錯,氣的付將軍身子直哆嗦,老毛病犯了,這會子還在家養著呢。」
白歌月將茶杯輕輕一放,漫不經心的道:「叫什麼名字?」
「付震岳。」
「名字倒是叫得很氣派,明兒個將人帶來,跟在我身邊。」
「夫人!」周胤有些為難的拱手道:「那小子脾氣很沖,怕衝撞了夫人,付將軍是咱們成樂的老人,要是——」
白歌月起身到了門邊,看著那一溜煙站著的人在陽光下額頭滴汗,卻瑟瑟不敢動身,輕輕一笑,道:「沖點好,炎兒那頑劣的性子到了我這都一樣服服帖帖,我便只當是自己的孩子,絕不慣著就是。」說完跨門而出,慢慢走下台階,掃了一眼院子中的一干人等,道:「知道今天為何叫你們來嗎?」
那幾人皆已經曬得頭暈腦脹,手腳抖索,此刻聽得夫人終於問話,忙不迭的搖起頭,表示不知。
白歌月輕移腳步,從幾人身邊走過,口中低低道:「你們都是府中的老人了,跟著我與侯爺已經超過十年,官場上的事,看也看多了,當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最近咱們成樂來了很多新面孔,聽說還有人打聽小侯爺兒時的事情,我倒是聽到點風聲,有人似乎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你們都是知道本夫人的脾氣的,若待我將那人揪出來,便不再是簡單的供述這麼容易了。」那話說完,白歌月冷冷一笑,道:「如何,要本夫人將名字點出來嗎?」
話音未落,已有一人從隊列中撲倒而出,跪在了白歌月面前,驚慌的哭道:「夫人饒命,是奴才不小心說漏了嘴。」
白歌月定睛一看,竟是當年顏兒的乳母趙氏,她平時為人十分老實,當年對顏兒也是疼愛有加,顏兒落水而亡,她抱著屍首哭了兩日,肝腸寸斷,此情堪比自己這生母。
手指微微一揚,令其他人退下,白歌月伸手扶起趙氏進了屋,向周胤使了個眼色,周胤走到門邊四看,然後伸手將門關上了。
「說吧,怎麼回事?我知道你不是貪圖錢財之人。」本因聽到風聲,自己只是怕出現身邊之人口實不緊,是以威懾一番,卻不料還真出了紕漏。
「奴才的侄兒前兩日突然來看我,嘮嗑的時候,提到了小侯爺……顏小侯爺……」想到那已經溺斃的孩子,趙氏的眼淚嘩然而落:「驟然之間提及,令我想起小侯爺兒時種種,心疼難忍,他又追問起小侯爺孩童之時的事情,我一時口快,竟將小侯爺出生時,那闌鶴觀道長為他卜卦一事說出,說小侯爺生辰八字,出生時特徵等等皆有筆書,因道長說小侯爺命有大劫,是以將筆書供奉在道觀之中……」
身子霍然而起,白歌月心頭一沉,厲聲道:「你的侄兒現在何處?」
那趙氏一聽白歌月聲音已變,知道自己闖了大禍,雙膝一跪,哭道:「還在家中。」
「周副將,馬上帶人去抓人,萬不能讓他跑了。」
周胤聞言匆匆而去,白歌月站了半晌,見趙氏哭得不能自已,伸手將她一拉,道:「此事不怪你,我當初回來就應當叮囑你們的,此刻不是哭的時候,你且回去收拾一下,為免有人挾持你對侯府不利,我會安排你暫時躲避,快去快去。」白歌月說完將她一推,自己在花廳中踱了幾步,返身出了門去。
周胤帶人趕到趙氏家中,她的侄兒早已不知所蹤,周胤知道不好,一面令人封鎖城門,然後派了四列人從東西南白四個方向急追,另讓人在城裡搜索,自己匆匆趕回侯府請命,不料剛到侯府,竟聽府中出事,趙氏竟因怕果真有人用自己威脅到侯府,跳入池塘自盡,人救上來時已經不行,侯府亂成一片,而白歌月卻不知所蹤。
馬兒疾馳在通往瑯嬛閣的街道,揚起飛塵,馬上之人神色焦急,到了門邊一躍而下叩動門環,驚得院中飛鳥簌簌。
「何人?」小蝶兒被那響動嚇得大叫,聽門外回應更是惶然,將門打開,見白歌月眉間緊鎖,疾步而入,頓時返身便跑,叫著佰茶。
一道黑影從屋內奔出,召喚弓揚手制止了小蝶兒的叫聲,見白歌月如此匆忙而來,心知不妙,道:「夫人何事驚慌?」
白歌月抬眼望了望屋內,不見佰茶,想她定是倦怠睡下,遂將弓喚到一旁,道:「我本不該來找你,可是此事事關炎兒與我威武侯府上下數百條人命,我知道你的身手,此事非你不可。」
「夫人有事儘管說,小侯爺為我以命相搏,此恩我召喚弓沒齒難忘。」
「成樂以北八百里開外的婺源有座闌鶴觀,道長是我與侯爺舊識,我們在他那放了一件跟侯府有關的筆書,你去替我拿回來。」從懷中掏出一塊玉珮交到弓手中,白歌月鄭重道:「有人只怕已經動身前去,此物關係炎兒與侯府存亡,白歌月在此拜謝。」說完竟便要叩下,弓頓時慌了手腳,將玉珮抓入手中托住白歌月的雙臂,道:「夫人折煞弓了,弓定不辱使命。」
「門外馬兒是千里良駒,鞍旁有寶劍龍吟,此事刻不容緩,白歌月敬候佳音。」
弓將手一拱,玉珮在手,疾奔而去。
「姨娘——」佰茶睡眼惺忪的出了門,聽門外馬蹄踢踏,心頭一驚,道:「誰在門外。」
白歌月回頭看著她,眼帶歉然,道:「姨娘有事,要弓去跑一趟,佰茶,對不起。」
佰茶先是一愣,繼而搖頭道:「若非事情非同一般,姨娘又怎會來找他,佰茶與弓能活著相見,腹中孩兒能有來到這世上的機會,全靠姨娘與表哥,此恩此情,又豈是輕易便能報答的。」
白歌月走到佰茶面前,輕撫著那微微隆起的腹部,柔聲道:「沒事的,什麼樣的風浪我們沒經過,任何事情只要努力去做,就一定會有收穫,你便安心靜養,只要姨娘還活著,萬事都會擋在你們的面前,絕不讓你們受到傷害。」
漸漸暗淡的夜色之中,一騎飛騎如閃電掠過,馬上的男子拚命打馬狂奔。
雖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但從白歌月的神色中,弓感到了此事的非同小可,手中玉珮漸漸溫熱,他低下頭,看著玉珮中的那個顏字,莫名不解。
那道觀裡供奉的究竟是什麼?這玉珮又與之有何關聯?何人想要奪取那筆書?
太多的不解令弓心底疑惑,狠狠甩了甩頭,摒棄腦中雜念,弓口中大喝著,向著婺源極速前進。
月光之下,相隔數里之處,幾道黑影也在策馬狂奔著,為了奪取那能夠給予威武侯府致命一擊的物證,全力一搏。
夜如水,透著一絲炎熱之後的涼意,那全力以赴的人們卻沸騰著血液,躍躍欲試,帶著一種狂熱,直擊婺源而去!
「奚昊……奚昊……」
那人兒已經極度疲乏的趴在桌上睡去,纏綿輕聲喚了幾句不見回應,伸手拂開奚昊頰邊遮蓋的青絲,看著那眉目俊逸卻清瘦的面容,心頭湧起了疼惜。
他已經幾天沒出過這門了?他對於藥物的熱愛當真讓人詫異,每天細細的搭配藥方,核算比例,因為靈姝太過珍貴,他根本不敢輕易嘗試,只有一遍又一遍的改進藥方,幾乎到了癡迷的地步,常常吃飯時吃著吃著就往房間跑,睡也睡得極少,整個人已經脫脫的瘦了一圈了。
眉頭輕輕一蹙,奚昊睜開了雙眼,纏綿將手收回,輕聲道:「倦了便去睡了,這藥也不是一時半刻便能做出來的,再這樣子下去,自己倒先垮掉了。」
奚昊點點頭,霍然起身,卻一個不穩向後跌去,纏綿伸手將他拉住,皺起眉頭道:「看樣子我該管管你了,不能任由你這樣子胡鬧了。」
奚昊穩住了身形,突然道:「餓了。」說完伸手捂了捂胃部。
「晚上不是送了飯——」纏綿突然頓住,放開他的胳膊將那滿桌子的紙張掀開,見自己晚上送來的飯菜竟原封未動被遮擋在無數的藥方下,不禁長歎一聲,拉起奚昊出了門去。
「乖乖坐在這裡,等著。」將奚昊帶到廚房,推坐在凳上,纏綿轉身便去做飯。
隨著夜風跳動不已的燭光將纏綿的身影拉得長長,奚昊坐在桌旁,看著那動作嫻熟的男子,突然笑了。
「笑什麼?」
「在想,今後不知誰家姑娘有此榮幸,能嫁給纏綿做娘子。」手撐頰邊,看纏綿的影子隨著那一低頭一抬手投射在桌面上,奚昊微笑著,不由自主的伸手用指尖勾勒著那人:「纏綿性子好,手又巧,武功又高,是一個如玉般溫潤的男子,能嫁到這樣的人,估計姑娘家夢中也會微笑吧。」
手中一頓,纏綿回頭去看奚昊,奚昊見他突然回頭,指尖驟然收回,雙手撐頰,兀自傻笑起來。
纏綿也不說話,突然回身走向奚昊,奚昊見他靠近,臉上笑意漸漸隱去,雙手放下,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竟有了一絲慌亂。
「我……我……」
「噓——發間爬了一隻小蟲,這個時節蟲蟻多,別被咬了。」纏綿俯下身子,指尖在奚昊的發間輕輕撥弄,氣息掠動了奚昊的發,令他的心突然猛的一跳,迷迭香的味道鑽入鼻間,如此清雅。
「臉為何又紅了?」那低沉的聲音響在耳畔,奚昊這才驚醒似的回過了神來。
雙頰突然緋紅,自己這是怎麼了?
奚昊伸手摀住了臉頰,呆呆的看著面前那人,半晌才道:「天太熱,定是這樣的,我先回房了。」說完也不管纏綿,拔腿便跑。
纏綿的身子依然俯著,卻抬眼去望那狂奔而去的人兒,眸中閃過了一絲狡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