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百八十一章 智者勝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2-11-20
武飛雲在樓下?!
無瑕起身下了床,幾步到了門邊,弓將身子一讓,在無瑕耳畔道:「聽見門外聲響,只道是風雪太大來投宿的客商,然帶頭的那人我一看便認了出來,當初我被武飛雲抓到涇陽,此人便在武府地牢中,我上來時,瞧見他們其中護著的那人了,是武飛雲無疑。」
「公子,怎麼辦?」
門被輕輕佻開一條縫隙,無瑕側著身子,垂眸掃了一眼樓下,因欄杆遮擋,看得不是很清楚,但被眾人簇擁著坐下的那人卻已經十分明朗。
怎會在這裡碰上!
將門框輕輕一合,無瑕返身走到了桌旁,低頭沉凝了半晌,道:「咱們都不能露面了,不知道他們人手有多少,所以不能有任何動作,你上來時昔陽哥哥人在何處?」
「我走得急,也沒告訴他什麼事,但他定已經發覺不對,一會兒肯定會來敲門。」
「嗯,咱們等他來了再做商議。」
弦伊到了床頭將折疊好的衣衫抖開,又一層層給無瑕套上了,坐了一會兒,果然聽見叩門聲,弦伊走去自門後將門拉開,霍昔陽與於程顥一閃身進了屋來。
「無瑕。」霍昔陽幾步到了桌旁,輕聲道:「武飛雲近在咫尺,咱們呆在這太危險了,不如連夜動身……」
無瑕沒待他說完便輕輕一搖頭,道:「走不得,一來咱們不知他會去往何處,若同了方向,免不了又會撞上,二來咱們人多,若在此棄了車輛離開,反而令他起疑,所以最好的方法是按兵不動。」
「可是人這麼多,萬一出了紕漏,而且公子的模樣他也知之甚詳——」
無瑕聞言回頭對著弦伊一示意,弦伊打開了一個包袱,拿出了一個四方錦盒來。
「因想著公子的容貌已被越來越多人知曉,所以我離開相思谷時,順手拿了一盒好東西。」弦伊言語中透著小得意,為自己的未雨綢繆而沾沾自喜,無瑕瞥了她一眼,有些無奈的歎息了一聲,道:「是順手麼?纏綿藏得那麼隱秘你也能順。」
弦伊吐了吐舌頭,卻依然掩不住調皮勁兒,將錦盒打開,漾著一抹燦爛的笑容道:「天下第一妙手纏綿公子的人皮面具,貨真價實,童叟無欺!」
武飛雲坐在桌旁,帶著幾分不耐將指尖輕點在桌面上,他身邊所帶之人皆是便裝,卻因平日隨在他身後耀武揚威慣了,那氣勢根本藏不住,所以打他們進門之後,那大堂內的氣氛霎那間便凝重了許多。那掌櫃的見方才來了那麼一大夥子人馬,這會子又來了這麼一撥,且看那衣著氣度皆非尋常,不禁心頭忐忑不安起來。上菜的夥計托著盤子從後堂出來,掌櫃的伸手一抓,撈到了最前面一個,低聲道:「叫大伙小心伺候著,千萬不要惹惱了任何一人,聽到了嗎?」
「是是是。」夥計們一連迭聲的應著穿梭而出,跑堂當夥計的見慣了形形色色的人,又怎會連這點眼色都沒有,低著頭連看都不敢亂看,小心翼翼的上了菜,然後退到了一邊,然還未回到掌櫃的身邊,便聽得長凳推搡聲,先前來的那一撥人馬已經吃完,準備上了樓去。
「客官客官,小的帶你們上去。」先前給無瑕送飯菜的名叫東子的夥計急急的跟了過去,這客棧房間也是有好有差,但凡主子們住的皆是上房,跟班隨從,更兼人數眾多的,基本都是睡的幾人一間的大房,此刻東子便是要帶著這些人去大房。
武飛雲坐在桌旁晃動著酒杯,然後低頭一抿,溫熱醇香的烈酒順著喉間流入,令他忍不住一歎,心中卻愈發不耐起來。
天氣太冷,又需一路急趕,對於喜歡舒適的他來說真真是種折磨,只因此次去的地方需要保密,所以一路上也是住的客棧,自然沒有地方上郡衙接待來得安逸,耳聽侍衛頭領雷毅跟那掌櫃的在低聲說著什麼,言語間似乎有些急切,又有些惱怒,他不禁冷哼一聲,將酒杯重重一放,喝道:「怎麼了?」
那一杯子發出的響動不大,卻讓正在上樓的那一夥人瞬間形成了防禦之勢,武飛雲將雙眼一抬,帶著玩味兒靠入了椅間。
「給本少爺停下。」口中懶懶一喚,指尖輕輕摩挲在下頜處,武飛雲的臉上浮現出一種難明的笑意,十分明朗的對著那上樓的眾人說道:「說的就是你們,來個人回爺的話。」
走在最前面的是鬼翼,當武飛雲入門之時,他便已知道弓為何會突然離去。這人與自己身邊這些人根本就是水火不相容,公子此刻正在樓上,而自己等人卻不知武飛雲來此究竟只是巧合,還是另有陰謀,這可是大晉的地界,相國府的勢力絕對不容小覷,所以,若無把握,便絕對不能動手。
臉上帶著詫異,鬼翼回身指了指自己,然後一回身,下了樓去。
因用眼神警示了影刺們,所以當鬼翼下樓之後,那一群人皆沒有任何動作,只是站在樓梯上,靜靜的看著那一幕。
「在下司馬逸,請問閣下有何賜教!」司馬逸的名字信手拈來,鬼翼在心底暗道一聲『對不住了司馬』,然後微微一躬身,向著武飛雲問道。
「這麼一大夥子人,且個個身負武功,於這般風雪天氣,倒準備去往何處呢?」武飛雲似漫不經心的挑了一筷子菜慢慢咀嚼,然後似笑非笑的看向了鬼翼,道:「什麼人家這麼大的排場,鏢局押運?還是……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只因他此刻並未亮明身份,鬼翼也顯得不卑不亢,而對於一個不知道面前這人乃是相國之子的人來說,此人此刻所問的話語與口氣,在江湖人看來是十分不敬的。是以鬼翼眉頭一皺,直起身子,帶著不悅道:「出門在外,靠的是朋友扶持,閣下叫停了我們,司馬卻也想聽聽閣下的緣由,可是,我們自是我們家主子帶出來的,做什麼或者要去做什麼,似乎用不著跟閣下交代,請了!」鬼翼說完雙手一拱,轉身便走,武飛雲在身後冷笑了一聲,突然一掌拍在了桌面,喝道:「本少爺今日便偏要看看,誰家主子如此大排場,出門需要帶這麼多假扮夥計的護衛。」
只因方才放茶杯那一個細小之處,發覺那群人反應十分靈敏,且訓練有素的模樣瞬間顯現,武飛雲起了戒心,才故意攔住一問,此刻見鬼翼這般模樣,他倒是還沒發難,他身旁的侍衛們卻已經沉不住氣,腰間長劍一拔而出,眼見便要圍上去,樓梯上站著的影刺們也皆蓄勢待發,氣氛瞬間緊張起來。
「做什麼——」突然一聲呵斥傳來,樓上欄杆處探出了一個腦袋,隨著那聲音,一道緋紅的身影躍入了眾人的眼簾。
「啪——」的一聲,鬼翼猝防不及下便被人甩了一耳光。
弦伊站在他的面前,冷冷道:「倒是反了天了,公子在房中歇息,你倒好,帶了人在樓下打架,可是活膩了,還想不想要腦袋了。」
正說著,又聽得樓上「啪嗒——」一聲脆響,然後衝出了一道身影來,一出來便往樓下奔,而他身後還跟著三人,正忙不迭的要去攔住他。
武飛雲抬頭一看,只見下樓來的是一個模樣十分年輕的小公子,一臉稚氣,眉目間十分清秀俊朗,臉上神情卻極其不耐,顯得煩躁異常。
「全都給我閃開,告訴你們,小爺我出門就是為了不受約束的,回去告訴我爹爹,他要想武門有人接掌,趁早的再去外面招惹一個年輕的回來再生一個,小爺我志在遠方,不想回那方寸之地。」
武飛雲聽他口中所言,眼底掠過了一絲詫異,繼而細細看了看他的模樣,然後一笑,道:「武門可是沂南大戶,武老爺子只一獨子,聽說倒是傲慢得很,人不大,卻惡名在外,想來,便是如公子般刁鑽蠻橫了。」
無瑕聞言斜覷了他一眼,做出了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冷笑道:「我自如何不用跟任何人交代,你又是哪兒冒出來的,你若想管閒事,大可以讓人把這些跟著讓人心煩的護衛們全都殺了,小爺我還感激不盡,也省了我這一路受人聒噪,耳根不淨。」
武飛雲聽他不加反駁身份,又見他年紀不大,卻自有一種自然而然的氣勢,不禁心頭暗笑。這武門在沂南可名頭不小,手中生意遍佈了大晉十二個郡縣,上下共百餘間規模宏大的店舖,且年年有價值不菲的東西送入相國府中,偏因武老爺子年輕時孟浪,拈花惹草,致使其夫人孕時鬱鬱,在生產時難產而死,只留下一子,奉若掌上明珠,卻因懂事之後得知其母亡故真相而一直嫌惡他,處處與他作對,想來,這便是報應吧。
既然是武門的公子,這排場也不算為過,想來又是故意跟武老爺子置氣,跑了出來,所以才有護衛假扮隨從跟隨,這般一想,武飛雲不再糾纏,只一笑道:「在下不過一個路人,怎敢給武門的小公子不痛快,不過這夜風雪極大,你若獨自出門,半道迷了路,身邊無人,這模樣又這麼清秀可人的,便不怕人捉了去,賣入那污穢之地做了小倌,那才當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呢,哈哈哈哈哈——」武飛雲說完仰頭大笑,無瑕見他得意,心底厭惡,臉上卻聲色不動,那欲出門的腳步卻一頓之後躊躇起來,武飛雲見他終究還是孩子性,雖然張揚,卻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無知小兒,又見他明明害怕,卻依然強撐著做出一副不以為然之貌,笑得更是難耐。
「哼,小爺我突然又不想出門了,丫頭,跟我上樓去。」無瑕說完一返身往樓上而去,經過影刺身旁,伸手將他們一頓亂推,口中呵斥道:「全都給我閃開,礙眼的東西。」
待他又上了樓去,那東子才回過神來,伸手一指無瑕,嘴張得老大,話語尚在口中,便見弦伊幾步到了他的身旁,將他的手臂一握,一字一句道:「下次再看我們家公子,便摳了你的眼珠拿去餵鳥,你這根手指可是不想要了?」
那東子本是奇怪為何自己現在看到的這人卻不是方才在房間看到的那模樣,是以一時失態,這會子被弦伊揪住了手臂,疼得一張臉都揪在了一起,頭腦也霎時清醒過來,知道這些人根本不是自己能招惹的,於是將手指一縮,哭喪著臉道:「小的知道了,以後再也不敢冒犯,不敢了,姑娘饒命。」
「哼!」弦伊冷哼一聲,丟下他隨著無瑕進了門,東子這才揉了揉生疼的手臂,對著鬼翼等人道:「客官們請隨我來。」
見局勢緩解,那躲在一旁的掌櫃的才抹了一把冷汗,雙腿卻哆嗦得站不住,只好趴著身子癱軟在了櫃檯之後。
無瑕進了門,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示意弦伊將門關上,然後對霍昔陽三人道:「想來他沒有起疑,咱們今晚便安靜的休息,他們皆換了便裝,定是要趕去何處,所以不會在此停留,為了避免跟他們再次碰上,咱們歇兩日再走。」
「好。」那三人這才舒了口氣,想到無瑕方才上演的那一幕,皆忍不住有些好笑,這武飛雲是萬萬沒想到,自己跟冷公子已經如此接近,他日他若得知,只怕是悔得腸子都要青了。
無瑕倦意濃濃,坐在桌旁撐著額頭,閉目揉著眉心,因臉上此刻的容貌,當真是稚氣十足,於程顥站在一旁,不禁心頭一歎。
只這片刻之間,他便能這般進退自如的應對武飛雲,其智慧與謀略當真是讓人歎服,難怪爹爹會如此篤定的跟隨於他,看來,他當真能受得起爹爹的這份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