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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百五十一章 是劫灰 是執念 恨意纏綿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3-01-29

    火光閃爍,夜靜更深,白山城內駐守將士卻無人入眠。赫博多軍隊逼近一事早已傳遍,往年冬季他們皆已退兵休養,今年卻別有不同,不但沒有離去,且一直駐紮在毗鄰白山的珂布拓,十萬大軍吃穿用度非比尋常,也不知他們從何處來的那麼多糧草儲備,不但支撐至今,且還敢於出兵犯境!

    白山糧草自始至終便沒有充裕過,白少卿到來之時本得以緩解,勉強能夠支撐到春暖花開之時,卻又因下毒一事令糧草損失過半,這才有了之後的長野之行,豈料,前往長野的三萬人馬竟只回來三千餘人,其餘全部歿於長野小池鎮,這一連串的打擊,已經讓風雨飄搖的白山城不堪重負,岌岌可危!

    咳嗽聲在寂靜的夜裡此起彼伏,條件的艱苦令將士們的身體狀況大打折扣,這幾日以來,便連飯食都已經開始節減,整個白山城除了駐紮的幾萬人馬之外,尚還有雪災受難的民眾,放眼望去一片皆苦,當真讓人心焦難耐。

    主帥營帳此刻依然燈火通明,孟昶龍與其麾下五員大將並南宮陌一同正在商議著明日對策。

    「侯爺,咱們派往九原的士兵未有任何消息傳回,恐……」副將王禹將拳狠狠砸在桌面,然後霍然而起,憤慨道:「巨鹿在白山與九原之間,武飛雲如今坐鎮巨鹿,屬下等人認為,咱們的人恐連巨鹿都未曾通過!侯爺,武氏父子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他們這是有心將咱們與外界隔絕,如今赫博多大軍壓進,咱們白山城卻孤立無援,他們這一招借刀殺人之計當真使得巧妙!」

    「是啊侯爺,如今咱們糧草匱乏,縱然花赤爾只是圍城不攻,咱們也根本支撐不了多久,依屬下所言,不如暫時撤離此處,待——」

    「不妥!」孟昶龍揚聲打斷了左翼將軍羅孚的話語:「白山是九原第一道屏障,我們若是撤離,將此地拱手相讓,無異於親手將九原置於險境,本侯就算是血濺沙場,也絕不後退半步。」

    「那便死守城門,等待援兵。紙終究包不住火,武飛雲再怎樣阻礙,都不可能一手遮天,將這消息封鎖的如此徹底,只要消息能到九原,趙穆將軍必定派兵前來支援咱們。」

    南宮陌點了點頭,道:「戰局一起,各地應遙相呼應,按理咱們也需派人前往巨鹿,只是……」南宮陌輕聲一歎,憂色滿面。

    「末將派人前往,省得日後說起,武飛雲那廝假裝不知,倒說咱們沒有請援,藉故推脫責任!」

    「明日城門緊閉,先看了形勢再議,任何人沒有本侯的命令,不得私自出城應戰!」

    「是!」

    風雪吃緊,那四人趕了一天路程,皆已經十分疲憊,山洞內燒著小篝火,熱浪陣陣,令人昏昏欲睡。

    奚昊趴在纏綿懷中已經睡著,這一路十分難走,因馬兒負重容易陷入雪坑,所以常常需要下馬走路,他從未吃過如此苦,卻一路上咬牙堅持,從不吭聲,看得纏綿心疼萬分,也令明威與慕容默暗生敬意。

    「明威,你還醒著?」纏綿見那人動身,輕聲問道。

    「是,我去外面瞧瞧,咱們一路看到那麼多非比尋常的事情,我總覺得其中大有蹊蹺,那隊伍直奔白山,可是,又何須一路殺戮,不放過當地的百姓。」

    聽他二人說話,慕容默睜開雙眼,言語相詢。纏綿見奚昊睡得沉,遂壓低聲音將他們這一路見到的情形一一詳述,慕容默是莫寒身邊沙場殺戮的將士,當年一直同其跟隨莫風將軍身邊平定邊關之亂,思維自有不同,聽完纏綿的話之後,他微微一思忖,突然起身,臉上竟有了驚色。

    「你們在此,我去附近打探一番。」

    見他神色不妥,明威伸手將他一扣,急聲道:「可是想到什麼?」

    慕容默點了點頭,卻並未細說,只讓他們在此等候,便出了山洞,眨眼不見。

    明威與纏綿對視了一眼,然後皆看向了熟睡中的奚昊。

    白山不知情形如何,只願趕到之時,奚昊還能見到爹爹。

    等待是最為難捱的,明威與纏綿皆是按得住性子之人,此刻都不禁有了心慌意亂,待明威準備出去一探究竟之時,慕容默回來了。

    「將公子叫醒,咱們需連夜趕路,赫博多大軍就在身後,片刻都不能耽誤!」

    那話驚得那二人皆是一跳,纏綿邊去叫醒奚昊邊問道:「多少人馬?」

    慕容默搖了搖頭,臉色極差:「大軍壓境,不計其數。你們前幾日發現的情形必定是先行部隊肅清道路,以便大軍行進。白山對面便是赫博多的珂布拓,他們的大軍卻從長野方向而來,只怕,長野已經淪陷,白山也岌岌可危了。」

    奚昊睜眼之時本還渾渾噩噩,此刻卻一個激靈後背冒出了冷汗,他有些慌亂的向前一奔,抓住了慕容默的手臂,帶著顫音搖頭道:「不會的,若長野已經淪陷,咱們在烏遠小鎮外怎會絲毫不知,那小鎮如此平和……」話到此處,他卻驟然間驚醒過來。

    如果,所有知情之人都如小池鎮與那村子裡的人一樣,全都死了,那麼,又有誰還能將這消息傳出去呢。

    「奚昊——」

    伸手接住了奚昊向後仰倒的身子,纏綿將他摟入了懷中。

    「纏綿,爹爹不會有事的對不對,他一定不會有事的,對不對,你告訴我,告訴我!」雙手狠狠的揪住了纏綿的胸口,奚昊的身子顫抖得止不住。

    纏綿沒有說話,因為無法給予這個保證,他的沉默令奚昊更加恐慌,臉色煞白如雪。

    「這裡離白山應只有兩日路程,咱們需得不眠不休日夜趕路,或許能在大軍殺到之前通知侯爺與白山百姓撤離。」慕容默將包袱反扣緊系,道:「敵軍就在身後,咱們得一鼓作氣,否則便會被先鋒部隊追上,走吧。」

    明威已經踢散了篝火,整個山洞頓時昏暗了下來。

    四人出了洞口,順著慕容默所指方向,卻只能看到黑影疊加的群山,當下心頭暗歎。

    若非碰上慕容默,他三人此刻恐怕已經落入敵手。果然行軍打仗非比一般,經驗閱歷何其重要,縱然他們行走江湖多年,也未必能及。

    樹枝的冰稜在風中搖曳,碎裂落下,砸在人身上生疼。馬兒暫時不能騎,四人深一腳淺一腳的淌雪而過,發覺奚昊十分沉默,纏綿將手中韁繩往明威面前一遞,自己則返身將奚昊拉住,道:「我來背著你。」

    「不用,我自己能行。」奚昊伸手拭去頰邊淚水,倔強的搖了搖頭,然後拚命的抬步向前。那雪極深,他身形嬌小,踏腳之下已經沒及膝蓋之上,每一步都艱難異常,他卻只是咬著唇,一步不停。

    纏綿緊跟而上,伸手抓住他的手,盡力讓他行走輕鬆一些。

    奚昊鼻間發酸,雙眼直視前方,不去看纏綿,心裡卻疼痛萬分。

    好冷的手!纏綿的手竟也如此涼,那指間已經有了凍傷,創面發硬,定癢痛難受。他每日都將自己裹得嚴實,閒暇便按壓穴位以讓自己保持血流通暢,可他卻……

    多日的奔波,他也已經有了倦怠之色,神采也不復往日,他本何其灑脫,卻為了自己身陷此境,這一路前途未卜,他亦然如此無怨無悔,有他這般對待,夫復何求!

    「噓——」

    走在最前的慕容默突然俯身示意,身後三人見狀皆壓低了身形,屏住了呼吸。

    幾道黑影從前方打馬而來,極速掠過,向著遠處奔去。

    「想來是對方斥候,他們人馬雖多,但急行之勢必不比咱們慢,這裡道路已經平坦,拉馬下去,咱們走!」

    到了路中,慕容默看了看纏綿的馬兒,道:「我跟你們換,我這馬兒耐力好,你跟奚昊公子兩人共騎,普通馬兒根本吃不消。」

    纏綿聞言看了看手中馬兒,那馬兒本是他們在逃離之時盜得,的確也不是什麼良駒,於是也不推脫,與慕容默換了坐騎,將奚昊拉上馬,又細細整理了一番他的衣物,才打馬跟隨了那兩人而去。

    「王子,再往前不用三日便可到達白山,斥候回報,前方無可疑,王子不如早點歇息,養足精神。」狄戈爾站在那人身後低聲回道。

    筆尖一頓,吠承淡懶懶的舒展了身子,然後道:「清風先生可有睡下?」問完卻又未待狄戈爾回答,自己便笑了起來:「自然沒睡,已經如此接近白山,想來他比我心裡還難以平靜。」伸手抓起桌上的一小罈酒,於空中一拋一接,吠承淡一揚手道:「走,去瞧瞧。」

    那營帳之內的確亮著燭火,吠承淡入了帳內,反手接過狄戈爾手中酒罈,道:「下去。」

    清風此刻正坐在案前低頭畫畫,聽他入內也不抬頭,吠承淡微微一笑,將壇封打開,嗅了嗅酒香,往那人面前一湊,道:「風雪之夜,喝酒暖身,清風先生,本王特地拿來給你的。」

    一如既往,那人對他置之不理,直到他將酒罈放在了畫卷之上,才眉頭一皺,道:「何故又來挑釁!」

    「只是想到先生便要面見故人,本王心中頗為先生激動,所以,相邀一飲。」

    「跟我學了這麼多年中原禮儀,竟也如此文縐縐的了,當真酸得可以,說吧,何事!」墨筆擲下,清風回身倒上熱茶,低頭輕抿。

    「哈哈哈哈——」爆笑發出,吠承淡將酒罈抓起,仰頭一飲,意味深長的道:「無事,本王只怕先生見到故人,念及舊情,下不了手!」

    那茶杯舉至唇邊,就此頓住,許久,清風冷笑一聲,飲茶如酒,一口喝下,然後背過身去,道:「酒,越久越香醇,便如恨意,入骨噬心這麼多年,我會下不了手嗎!」那茶杯在手中越握越緊,終發出脆響,化為了一地碎片,沾染著血珠,於燭光下閃爍妖冶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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