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百一十五章 涓涓細線 在生命線上打結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3-07-13
「信使怎麼說?」
「皇上有密旨,在這裡。」鬼翼從懷中掏出信函遞到了雲嵐手中,雲嵐明顯的楞了一下,從鬼翼手中接過信函後沒有立刻打開,反而眉頭一皺,有了幾分遲疑。自己等人如今身在大晉,有什麼事皇上非得書面詳細說明而不能口諭呢?私帶信函這種事情可大可小,皇上當知自己等人如今不但是在公子身旁,也是在那孟小侯爺的身邊的,他卻為何還要冒這種險呢。
「去看著點。」雲嵐看了一眼門外,然後回身到了桌旁將燭火撥亮,鬼翼將頭一點,退身而出時輕輕將門碰上了。
信不長,只寥寥幾筆,卻看得雲嵐心頭一驚,有了難明的不安之感。
兩國聯姻……
自古以來以政治為目的的聯姻何其之多,為了鞏固兩國邦交,很多帝王皆會以此為手段來換取更多的利益,此舉本無可厚非,但若放在鄭晉兩國之間,便有了一種耐人尋味的牽強。
誰都知道兩年前的那個夜晚究竟發生了什麼,當時身為鄭太子的皇上被武氏父子一路追殺,若非孟白炎為了護無瑕公子而力挺到底,他或許已經被俘,成為了大晉的階下之囚,這種奇恥大辱於他來說是不會因時間的流逝而磨滅掉的,以他的性格必定會尋機報復,如今他卻說要與大晉聯姻,結為同盟,當真是讓人疑惑,甚至是吃驚。
眉頭鎖得緊緊,雲嵐將那信函又看了一遍,然後下意識的向著東邊看了過去。
夜闌人靜,公子與小侯爺必定已經歇下了,說實話,每每看到他二人平淡相守的模樣,當真是讓人艷羨的。小侯爺雖平日裡頑劣異常,讓人頭疼,然對公子卻是極真極好的,那種發自內心的情感流露常常令旁人看了不由自主的便被感動,而公子在他的面前也是從不掩飾其真性情,與傳聞之中的冷公子形象大相逕庭,令人詫異之餘更多的是想要去疼惜。
皇上說,公主在不久之後便會嫁到大晉,屆時大鄭的兵馬也進入晉境,以同盟國的身份前來九原支援,這消息來得太過突然,當真讓人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公主喜歡的那個人不是小侯爺孟白炎嗎?當初先皇在世之時便曾想要撮合他二人,只可惜小侯爺心中只有無瑕公子一人,無論怎樣都不肯接受,可公主的性子大家都心知肚明,只要是她看上的東西,就算是得不到也不會輕易便放棄,如今她居然要嫁給晉文帝李宗治……
雲嵐搖了搖頭,不太想承認自己現在心中的想法,但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能猜到公主嫁過來後會做些什麼。愛一個人卻得不到回應是件極其痛苦的事情,思念一天一天的沉積,總有一日便會爆發,就算靠近那人會讓自己粉身碎骨,她或許都寧願毀滅而不求瓦全。
唉。雲嵐歎息著收回了眼神,然後將那信函放在燭火上點燃。
若是果真結成同盟,自己在九原之中的處境便會由被動轉為主動,可這樣一來,公子他……又是否還會讓自己等人留在身邊呢……
晨光剛露,樹上的知了就開始了鳴叫,然只一聲便戛然而止,尾音淒厲而突兀,反而驚醒了睡夢中的那人。無瑕皺了皺眉頭,有些茫然的睜開了雙眼。
身旁有人,可是,他卻想不起來會是誰。
「弦伊……」他喚了一聲,卻換回了指尖的一道暖意。白炎將他的手指握入手中笑了一笑,道:「醒了?」
「嗯。」腦中依然有些混沌,無瑕下意識的應了一聲,卻眨著雙眼歪著頭道:「你怎麼來了。」
「我……」白炎有些哭笑不得的捏了捏他的鼻尖,透著寵溺輕聲道:「我來看你,怎麼,不記得了?」
「腦中似乎有很多東西,可是……」無瑕疑惑的蹙起了眉頭,看了白炎一眼,又兀自低下頭去沉思了起來:「我分不清哪些是夢,哪些是真實,方才醒來,我還以為自己依然在夢裡。」
「所以你方才叫了弦伊卻未叫我麼。」白炎伸手將無瑕扶起,搭上外衣後拉到了桌旁坐了下來:「弦伊都走了好多日了,怎麼還不見回。」
無瑕的雙眸因白炎的話語微微一動,繼而卻又低下頭去,漫不經心的道:「我讓她去處理一些事情,雖然我現在隱匿了行蹤,卻依然無法忽視很多東西,我不在的日子裡,需要有人站出來代替我的位置繼續帶領大家前進,所以……」聲音突然一頓,無瑕驟然之間睜大了雙眼,然後愣愣的抬起了頭去。
自己這是怎麼了?平日裡跟白炎在一起時,自己都會極力避免與他談及這些事情,因為立場不同,說得太多終會傷害到對方,可今日自己竟會毫無警覺的說出了這麼一番話,當真是令自己都始料未及。
「奚昊說,今日一早他便會來探查穴位,所以讓你起了之後不要出去,在這裡等著,我來給你梳發,一會兒喚了尤晗端水過來給你洗漱,還有,纏綿昨日說了好多好吃的東西,跟我約了今日一早便過去跟他學做,等我出師,定親手給你做上一桌好菜。」白炎說著動手梳理了無瑕的長髮,待綰好髮髻之時,才看見了那支新的玉簪。
「終於換掉了麼。」他將髮簪插入了無瑕的發間整了一整,笑道:「一定還是纏綿的手藝,看這做工便知了。」
無瑕聽他故意岔開了話語,知道他不想讓自己心中有疙瘩,遂也不再提及,起身一站,道:「學做糕點就是,至於菜,還是不做為好。」
白炎一聽那話,忍不住便是一笑:「你道我是你麼,放心,我以前在問鼎軒的時候就跟著於師傅學過獅子頭,要不要我等會兒露一手給你瞧瞧。」
「不瞧也罷,你若是想吃,我倒是可以再做一次粥給你吃。」
「我去找纏綿,你乖乖呆著。」無瑕話音未落,白炎已經一閃而出,眨眼不見了人影。見他跑得如此之快,無瑕頓時知道了自己當日做的那粥是有多麼難吃了,他有些不服,又有些困惑,不明白為何自己在其他方面悟性極高,卻偏偏駕馭不了那方寸之地的鍋碗瓢盆,想到當日白炎喝粥時的神情,他忍不住雙唇一抿,兀自發出了笑聲來。
「這大早的在笑什麼呢?看白炎跑得匆忙,是否是被你嚇跑的?」奚昊一連迭聲的問著話踏入了屋內,無瑕聽他進門之時身上帶著鈴響,禁不住好奇的低下頭去看向了他的腳下。
「什麼聲音如此清脆,老遠的便能聽到鈴聲了。」
「這個!」聽了無瑕那話,奚昊不滿的跺了跺腳,恨恨的抬起了腳踝,嘟囔道:「說什麼這樣子他就不會聽不到我的聲音,也不會讓我再丟掉,我是山裡的羊還是田間的老黃牛,這一走路便叮叮噹噹響個不停,當真讓人笑話。」他說完又狠狠的跺了跺腳,那腳踝處的鈴鐺愈發響得悅耳動聽,無瑕見狀伸手將他一拉,細瞧了一下,笑道:「也虧他想得出,這也就是你,若是換了我,早就給他丟回去了。」
「說得極是,他也就是欺負我罷了。」奚昊嘟囔著將衣擺一放,與無瑕一同坐在了桌旁。
「我來瞧瞧脈象,昨日剛用幽冥,想來反應不會太大,不過從今日開始,藥的份量會慢慢加重,當初你對靈姝的反應十分劇烈,所以,這次可能也好不到哪兒去。無瑕,你要有心理準備,或許會很難熬。」
無瑕聽罷微微一笑,道:「無妨,自小就是喝藥長大的,靈姝的反應雖大,我不照樣挺過來了,這次也一定沒事的,你只管放心下藥便是。」
「好,但只一點,你若是挺不住,可不許像相思谷那次瞞著我們大家不肯說,知道了嗎?」
「如今你們大家幾十雙眼睛盯著我瞧,我便是想瞞都瞞不了了。」無瑕瞥了奚昊一眼,笑著答了一句,繼而卻又眉頭一蹙,問道:「這幽冥令人產生幻覺的作用多久才能適應?我昨夜迷迷糊糊之間醒了一回,卻根本分不清是否還在夢境之中,這種感覺……很不好……」
「你夢到了什麼?」
「只是……一個故人罷了,我不知道……只感覺到自己似乎失去了一件很重要的東西,心裡空蕩蕩的,很可怕,我一直都在對自己說,那不是真的,那只是一個夢而已,可是,若那不是夢呢……奚昊……若那是真實存在的呢……」
「將軍,已經搜尋了一夜了,依然未找到那兩人的屍體。」
大雨滂沱,歸雲莊的大火早已熄滅,曾經輝煌壯觀的莊院如今只剩下焦黑一片,空氣中漾著刺鼻的粉塵味,難聞之極,地面的鮮血在雨水的沖刷之下漸漸淡去,剩下的,只有那一具具毫無聲息的屍體。
李穹池站在崖邊,聽完身後士兵的回報聲後,他低頭看向了黝黑的崖底和其底部深不可測的雅水,半晌之後,輕吐一口氣回身將手一揚,喝道:「收兵!」
歸雲莊鼎盛一時的時期就此過去,自此之後將不會再有人提及。逝者已矣,很多事情也可隨之一同離去,活下來既然重獲新生,便當更加珍惜這來之不易的一切,包括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