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百零一章 山回路轉不見君 空留雪上馬蹄痕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3-11-03
說是不見,卻終究還是見了。當遠遠的兩道人影出現在視線範圍之時,明威的眼神終於有了波動。黑髮已經被凍結霜花,便連眉睫都成了蒼白一片,鎧甲上結著薄冰,透著一絲又一絲的龜裂,最終堆成了傷痕。
從未想過在無數次的分離之後,自己竟還能這般執著,明知不過是鏡花水月,卻依然追隨著他的腳步,一步,一步走到了最後……
風肆掠而過,席捲了所有的一切。當看見無瑕被那人緊緊拉住走向自己之時,明威突然間大呵了一口氣,然後高高的仰起了頭來。
飄落的雪花打在他那已經毫無溫度的眉間,一片一片將他覆蓋,他不知道自己究竟還能做什麼,因為眼前的一切已經將他撕扯得支離破碎了。
「無瑕……」奚昊呆呆的看著慢慢靠近的那兩人,艱難的吐出了兩個字來。
纏綿不是說過無瑕絕對不會再回到那人身邊去了嗎?可現在,那人卻抓著他的手,滿目寵溺的帶著他來到大家的面前,而他,卻連掙扎一下都沒有……
不會的,無瑕絕對不會如此便屈服的,他——
「讓纏綿好好照顧你,不要掛念我。」無瑕的突然出聲阻住了奚昊前行的腳步,奚昊愣在原地,隔著層層雪幕望著對面之人,忽然之間落下了淚來。
不要!我不要這樣的分離!
「我們說過要回——」
「無瑕說過的話太多,可能做到的事情又太少,奚昊,什麼都不要說,回到纏綿身邊去,不管去哪,都不要再讓他離開你!」
「可是……可是我……」奚昊哭泣著將嘴一捂,想要讓自己平靜下來,可是,卻怎樣都無法做到。
「為什麼你們都要走,白炎是,你也是,你們都是騙子!我討厭你們!討厭你們!」風雪灌入口鼻,令奚昊幾近窒息,他趔趄著向後一退,跌跌撞撞的返身離去,無瑕則靜靜的站在原地,沒有發出絲毫聲音,只是默然的望著他的背影,然後目光一轉,看向了明威。
冰冷的空氣凍結了一切,那四目相望的兩人都沒有迴避彼此的目光,而是默默的望著對方,以無聲對抗著時間。
有些人一輩子只會為愛痛過一次,而有些人,卻一輩子都掙扎在愛的疼痛之中,愛或被愛的,都是如此。
「如果你的決定無可更改……那麼……好好保重!」離別的話語說得太多,多得讓人分不清虛實,從未想過命運會再次交疊,讓那一次又一次的逃離變成了更深更痛的拉扯,這一次不再說再見,因為那不可預知的將來永遠不知是否還能再見!
「活著!」無瑕一動不動的看著明威,輕輕吐出了兩個字來。
萬語千言都抵不上這兩個字來得沉重,可是,卻不得不說,因為眼前這人從始至終都從未吝嗇過他自己的性命!
無瑕說完唇角一揚,慢慢露出了一絲微笑來。
無瑕也一樣,不會再對你說再見!所以,你要記得,無論何時,都要珍惜自己的性命,好好的活下去!
無數次的轉身終於換回了那份牽掛,明威靜靜的望著無瑕,許久,輕輕舒展了眉頭,然後一個轉身,大步而去。
「我突然有些好奇……你與他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感受到手中那人不由自主的緊握,鄭澈軒長歎一聲側過了頭來,十分認真的望向了無瑕。
他的手……好涼吶,手心裡密密的全是冷汗,說明了他此時此刻心中必定也有著掙扎吧。
「他只是,在錯誤的時間,遇到了錯誤的人,僅此而已。」
當真只是這樣嗎?
漫天的飛絮飄飄灑灑,染了漆黑的雙眸,令眼底漾起了薄霧,呼嘯的狂風席捲著荒涼的漠北之地,將那孤單的身影漸漸埋葬!
急促的腳步從人群之中穿梭而過,奔跑著的那人彷彿要將所有的力氣全都用盡一般,跑得竭斯底裡,不留餘地。當看到隊列最前方戎裝佩甲的纏綿之時,奚昊終於忍不住鬆開了緊咬的唇,哭泣著撲入了纏綿的懷中。
纏綿沒有說話,只伸出雙手將他緊緊抱住,低頭吻著他那已經潤濕的發,然後輕撫著他的雙肩,一遍一遍的將他安慰。
奚昊死死的揪住纏綿的鎧甲,用盡全力的將他緊扣,直到指尖痛得難以自已,才落著眼淚喃喃道:「為什麼會這樣……纏綿,為什麼大家都分開了……我想,我們再也回不到相思谷了,因為他們都走了,全都走了。」
纏綿深吸一口氣看了看遠方,然後將奚昊的雙肩一握,拉離自己的懷抱,低下頭看著他的雙眼,鄭重而認真的道:「我說過,白炎與無瑕是不會分開的,就算現在有了變故,也不代表他們便會放棄彼此,大鄭的軍隊就跟在咱們身後,等我們到了汲水,白炎回來了,無瑕自然也就回來了。」
「會是這樣嗎?所以,你今天才不肯與我一起去見無瑕,是嗎?」
纏綿聞言苦笑了一聲,伸手拭去了奚昊眼角的淚水,搖頭道:「我之所以不去見他,是因為知道只會有這樣一個結果,無瑕從小心思縝密,獨立自主,性格倔強又頑強,一旦他下定決心去做一件事,便不管有多難,都會用盡全力的去做到,所以我知道勸他是無用的,與其與他做不必要的爭執,不如依照他的意思,帶兵先行一步,只有咱們的隊伍早一點與爹爹匯合,大鄭的軍隊也才會早一日到達汲水。」
「無瑕也是這麼想的嗎?所以說,是我誤會了他,我剛才還說,我討厭他……我……」奚昊難過的垂下頭想了一想,然後懊惱的一咬下唇,道:「難怪他剛才一直打斷我的話,我還以為,他不想再跟我多說一個字,我竟然膚淺的認為他準備離開我們,回到鄭哲主的身邊去,我真是!」
「瞧,明威也回來了。」纏綿從馬背上拿下披風緊緊的裹住了奚昊的身子,然後抬頭向著遠方示意道。奚昊順著他的目光向前望去,正看見明威飛身上馬,向著這頭疾馳而來。
「好,來了就好,這隊伍便交給你們二人了,我老趙這次便堅守後方,等著你們回來。」趙穆見明威歸隊,不禁長舒了一口氣,對著纏綿一抱拳,道:「等你們凱旋歸來,我定擺上百米長席,三天三夜大醉八百回!」
「好!趙將軍保重!」
「保重!」
纏綿一躍上馬,伸手將奚昊帶入了懷中,奚昊則側過頭去,對著趙穆言道:「將軍記得按時服藥,不要貪杯,不要勞累,好好保重!」
「老趙謝過奚昊公子,就此告別,公子也請保重!」趙穆說完舉手齊眉,深深對著奚昊做了一揖。他這一生很少對人如此禮遇,對奚昊卻是個例外。奚昊雖沒武功,但入這軍營以來,楞是憑一身醫術折服了所有的人,大家從未因他個子小,更兼伴侶為男子而輕看了他,反而對他敬重有佳,趙穆的傷一直都由他照料,對他更是心服口服。
「明威,尤銳三千先鋒軍就在前方,這先鋒官是你來做還是我另派他人?」纏綿看著迅速靠近的那人,故意揚聲一問,明威聞言雙眼一抬,抖去滿頭雪花打馬一縱,從他與奚昊身邊疾馳而過,以行動代替了回答。
「明威他,沒事吧?」奚昊有些擔憂的望著前方,輕聲問了一句,纏綿則勒住韁繩回望了一眼,對著身後的蜿蜒長龍高高揚起了手臂來:「出發!」
「他會沒事的,只要在戰場上看住了他,他就一定能活下來!」隊伍出發之後,纏綿才低頭在奚昊耳邊呢喃了一句,奚昊聽罷楞了半晌,長歎了一聲,道:「自古情字最傷人,還好我遇上了你……」
在對的時間,遇上對的人,是人這一生最大的幸福!
「大人,九原的隊伍已經出發,可大鄭的軍隊卻還留在原地,咱們是要走還是留下來?」
白雪皚皚的山巔上負手站著一人,看著遠方密密麻麻的人潮鎖起了眉頭。聽完手下的回報之後,那人微微一側頭,問道:「姬無瑕是走是留?」
「昨日潛入軍營的青衣衛說,姬無瑕不知為何竟離開了大晉的駐紮範圍,入了鄭的營地,想來,沒有跟隨九原軍一同走。」
「嗤——」那人於鼻間發出了一聲嗤笑,回頭看向了山腳下駐紮齊整的大鄭軍營,帶著一抹深意冷冷道:「他竟如此沉得住氣,瀝泉山莊如今腹背受敵,疲於應付江湖各處勢力的逼壓,他卻不聞不問,任其自生自滅,我倒真想看看,這名動天下的冷公子,究竟是個怎樣的角色。」
「少爺傳書說,晉文帝如今招賢納士,廣徵天下有志者納為己用,且京都附近的軍隊也調動頻頻,想來是要對咱們動手了,少爺不希望姬無瑕還窩在這九原之境不出來,讓咱們加快行動,將他逼回其位。」
「想來他如今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又或者是他的手下防範嚴密,根本沒讓這消息入了他的耳中,既然他沒走,咱們便去會一會他,看看他究竟是三頭六臂,還是刀槍不入的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