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百零六章 距離的界限從未改變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3-11-08
急促的腳步踏過空蕩的長巷,從宮門一路蜿蜒直到了蘭平殿的外院,守在門邊的侍衛之長端木晏將來人一攔,低聲呵斥道:「不要命了,皇上在裡面,要是驚擾了聖駕,你能有幾個腦袋掉。」
來人是東正門的宮門守衛,如此寒冷的天氣,他卻跑得汗水涔涔,被端木晏攔住之後他並未轉身離去,而是拱手將頭一低,喘息著道:「是鬼影將軍身邊的蘇將軍回來了,說有緊急軍情,片刻耽誤不得,小人怕誤了事,這才陡著膽子前來稟報,望端木大人去向皇上報一聲,也好讓小的們脫了干係。」
「哼。」端木晏聞言冷笑一聲,道:「讓你們脫了干係,那皇上怪罪我的時候,又有誰來與我脫干係,廢話少說,趕緊的下去,今夜可不是個好時機,現在這個時候誰敢撞上去,便當真是不要性命了。」
那蘭平殿內的動靜莫說殿門外的太監宮女了,便是把守在這外院的侍衛們都已經聽見,誰不知道皇上每次只要進了那裡,沒折騰到半夜又怎會消騰,且早上從這裡出來之後神情陰沉得可怕,如此時機誰還敢去撫其逆鱗,惹了他火上澆油。
「端木大人。」那守衛苦著臉磨蹭了一下,見端木晏說完之後背轉身子不再理自己,只好長歎一聲,一步三回頭的向著來路而去。
可如何是好,蘇將軍一副風塵僕僕之貌趕來宮門,說有緊急軍情要面見皇上,已經這個時辰了,他必定是叫開城門才得以進來,他來的如此急切,自己現在卻要去告訴他皇上沒空理他……當真是讓人難以啟齒哪!
「大人,蘇隴是柳將軍身邊之人,你確定……不去向皇上回稟一聲嗎?」端木晏身邊的一個侍衛猶豫了半天,吞吞吐吐道出了一句話語來。端木晏聞言白了他一眼,下頜微揚,向著院子裡頭一示意,道:「皇上今日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差,也不知闔瞳究竟犯了什麼事,竟讓他氣成了這樣,這種情形之下,你敢去說一句話嗎?」
那侍衛聽完將脖子一縮,努力的嚥下了一口口水,搖頭道:「不敢。」
「那便是了。」端木晏看著燈火通明的蘭平殿,長長的吐了一口氣,道:「都老實的呆著,省得被殃及了池魚,命可是自己的,別犯了傻一個勁兒的往前湊,什麼時候沒了都不知道。」
「蘇將軍還是回去吧,小的真的已經無能為力了……」宮門的守衛們將蘇隴攔在門外,苦苦哀求著,蘇隴站在茫茫雪幕之中看著那巨大的宮門,透著苦澀喃喃道:「皇上說今夜不見麼……」
「小的……」許是蘇隴失望的神色讓人看了於心不忍,方才跑去通報的那守衛在躊躇了老半天後舔了舔唇舌,湊過身去,對著蘇隴輕聲言道:「小的是被端木大人攔住的,皇上今夜……在蘭平殿中……」
眸中一動,蘇隴驟然間明白了過來。
蘭平殿是闔瞳所住,皇上今夜在那裡……
那麼……
一抹酸楚突然之間在心頭蔓延,蘇隴感到胸口若被堵上了一塊大石一般,沉重得讓他快要窒息了。
闔瞳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命運,皆是因為那眉間的一粒硃砂毀了他的一生!
皇上下令攻打大鄭,出兵晉國,暗殺賢才,只不過是為了滿足他的一己私慾,是因為他想將一個不屬於他的人佔為己有,為了這隱晦而令人不齒的目的,就算付出再沉重的代價他也在所不惜。可那些為了忠君而告別妻女深陷沙場的士兵們,他們的性命又有誰才能珍惜!
「將軍哪,蘇隴錯了,當初就不該勸著你……讓你忍耐,若非如此,你也不會走到今天這種地步……將軍哪……」眼眶突然一熱,蘇隴仰頭看著漫天飛舞的雪花,默默的流下了淚來。
風呼嘯而過,捲起了層層雪浪,只頃刻之間,便將那站立在宮門之外的男子淹沒,再不復見。
「咳咳咳……」寂靜的夜裡,絲毫響動都會被無限擴大,帳外站著的十二衛之一元辰在聽見咳嗽聲後急急的向前一靠,低聲詢問道:「公子醒了麼?可是要喝水?」
帳內安靜了片刻,卻沒有傳來回答,元辰有些遲疑,附耳細聽了一會兒,見又沒了響動,頓時有些拿捏不準起來,他站了一會兒,按捺不住又問了一句:「公子可是身子不好,要不要叫了駱冰過來,或是屬下去告知皇上。」
「不用……」無瑕的回答有些沉悶,元辰感覺不對,卻又不敢貿然進帳,於是回身喚來了守衛,細細吩咐之後,自己則向著旁邊的營帳而去。
「誰在咳?可是無瑕身子不對?去,趕緊叫了駱冰過來,朕過去瞧他。」那營帳內明燈高照,未待元辰回稟,鄭澈軒已經掀簾而出,走了過來。
「皇上還未睡下麼?」元辰有些詫異,見鄭澈軒穿戴齊整,身後更是接連走出了京天雲嵐二人,才知他們方纔還在商議事情,並未睡下。
「方纔公子咳了幾聲,臣問了幾句,他說不用告知皇上。」話音未落,鄭澈軒已從他身邊走過,向著無瑕那頭疾步而去,京天在後跟隨向前,雲嵐則對著元辰道:「去叫了駱冰過來,順便讓他將銀針藥丸一併帶好。」
「是。」
這一行人對無瑕的情況太過瞭解,旁人受些風寒或許不是大事,可對他來說,若是有所拖延或者怠慢,便極有可能發展成嚴重的問題,所以,大家皆不敢掉以輕心。
帳簾打起,冷風便一併隨之捲入,無瑕正趴在榻邊俯身向下拚命忍受著喉間瘙癢,感到風兒吹入,他知道自己方才想要隱瞞的事情已傳入了鄭澈軒的耳中,於是撫著胸口向後一仰,靠入了枕間,道:「沒什麼大事,就是覺得喉間不舒服,如今已經好了。」
鄭澈軒見他說話間還死死的摁住胸口,便知事情沒他說的那麼簡單,於是走到榻旁伸手去探他的額頭,道:「可有發熱?奚昊說你的心疾已經好得差不多,治療的方子與扎針的位置也盡數告知過駱冰了,待會兒駱冰來了讓他來診診脈,若果真沒事便好,要有事可不許使了小性子瞞著我。」
「身子不燙。」無瑕下意識的便躲開了他的手,向旁避讓道。
鄭澈軒俯著身子,手便那麼僵在了半空,京天與雲嵐進來之後正看見了那幕情形,一時之間氣氛便有了一絲微妙。
「那好,你先躺下,等駱冰來了再說。」鄭澈軒掩住眉間的悵然,縮回了指尖,然後將被子拉起蓋住了無瑕的身子,無瑕沒有說話,只將身子一轉,側躺向內,留給了他一個背影。
「臣駱冰——」
「進來!」突然爆出的進來二字顯得有些暴躁,駱冰話未說完便被打斷,不禁在外驚了一跳。
這是怎麼了?皇上在生氣嗎?
京天與雲嵐對視了一眼,皆將頭一低,默默的站在了一旁。
駱冰打簾進了帳內,見無瑕背著身子側躺往裡,鄭澈軒則低著眼眸坐在榻旁不聲不響,京天雲嵐二人更是低眉斂目不說一話,氣氛顯得十分不對,他在心頭暗暗叫苦了一聲,卻避無可避,只能硬著頭皮慢慢靠了過去,
「臣為公子把把脈。」那話卻是對著鄭澈軒所說,那營帳地方不大,無瑕躺在榻上,鄭澈軒卻坐在榻頭,正正擋住了駱冰的腳步,駱冰自知今日情形不對,可若是不說又無法請脈,無奈之下只好豁出去了,果然鄭澈軒聽完那話之後雙眼一抬,無形的寒意瞬間便通徹了駱冰的整個身心。
皇上果然生氣了……
「好好瞧,若是出了一絲差錯,朕便唯你是問。」鄭澈軒說完後起身一站到了桌旁,卻沒有坐下,而是盯著那桌上跳動的燭火陷入了沉默。
「公子……請伸出手來,讓屬下診診脈。」
無瑕依然背對著眾人,並未因駱冰的到來而回轉了身子,反而一動不動,似乎沒有聽見他的說話一般。駱冰此刻當真是連死的心都有,他不知道皇上與公子之間究竟怎麼了,現在這情形來看,竟似乎是兩人較上了勁兒,誰都不肯屈服於誰一般。
「屬下請公子伸出手來,讓屬下診診脈。」駱冰又說了一遍,當發覺無瑕依然沒有動靜之時,他帶著哀求之色悄悄側目看了京天與雲嵐一眼,希望他二人能出面為自己解圍,可一看之下他便徹底絕望了,那二人如石雕一般目不斜視,哪裡有半點幫他解圍的意思。
「出去候著。」鄭澈軒見無瑕不理駱冰,於是回過身來很認真的看了看無瑕,突然說了一句,駱冰聽罷如被大赦,也顧不上那見死不救的兩人,率先抬步奔了出去。
待他三人皆出了帳門,鄭澈軒才回身一轉,又走回了榻前。
「你在生我的氣。」
他看著無瑕的背影,低聲問了一句。無瑕的身子微微動了一下,卻還是沒有說話。
「你確定不肯理我嗎?」他又問了一句,見依然毫無回應,於是抬步又靠近了幾分,口中言道:「我知道你為何生氣,既然你覺得我限制了你的自由,讓你沒有絲毫空間,那我便做得更加徹底一點,從現在起,不用他們來盯著你,所有跟在你身邊的事情,都由我自己來!」
「你做什麼!」無瑕終於回過了身來,並非是因為鄭澈軒那威脅的話語,而是因為他聽見了那人衣衫脫落的聲音,當回頭發現鄭澈軒果真脫了外衣掀被上榻之時,他的臉色一變,身子一弓間若離弦之箭般向外躍起,然只到半空,便被鄭澈軒一個橫抱壓回了榻間。
「不許再走!從現在起,我要你時時刻刻都在我身邊,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無論是誰,就算是孟白炎在這裡,我也絕對不會將你讓給他!無瑕,你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