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百一十二章 離恨如春草 零落兩不知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3-11-22
「柳大哥,這麼晚了還沒睡?」
「你不也是一樣,過來坐。」
「這天寒地凍的,一個人在這看什麼呢?」
「以往總沒這般仔細看過天空,原來,天地真的很大,我們便是滄海一粟,渺小得幾乎看不見了,來,喝酒。」將手中酒囊對著白炎一拋,柳洛冷笑著站起了身道:「還記得當年在雲霧山莊咱們幾人圍在一處喝酒行令,你與無瑕都喝得酩酊大醉,可鬧了不少笑話。」
「是啊。」聽柳洛冷提起當年往事,白炎禁不住感概的點了點頭,仰頭猛灌了一口,也笑了起來:「我記得那一日,南宮對弦伊表白了心意,弓與佰茶傾訴了衷腸,也是那一日,你質疑了無瑕的身份,而無瑕,卻始終沒有回答我的那一個問題。」
「其實,他最後說了,只可惜你卻醉了,錯過了親耳所聞的機會。」
「哦?他說了?他說了什麼?」時隔兩年,再聽柳洛冷說起當年無瑕捉弄自己之事,白炎依然耿耿於懷,雖然無瑕對他的心意一直都十分明了,可他卻還是希望能親耳聽見無瑕說出心底的那句話。柳洛冷看他問得急,反而大笑著不再說話,白炎被他調起胃口,心中如貓抓撓,繞著柳洛冷走了幾圈,終憋不住可憐巴巴的央求道:「無瑕當時說了什麼,柳大哥可說給我聽聽,當時我喝得太多,竟醉了過去,翌日醒來,他已經帶人離去,之後一別半年多,也沒機會再問,今日聽到說起,實在心癢難耐,柳大哥便當可憐我現在見不到他,說了給我暖暖心。」
柳洛冷見他模樣實在可憐,不忍再捉弄於他,於是笑著又喝了一口酒,才道:「其實你與無瑕兩情相悅,心意相通,又何必在乎這些。」
「我本答應在盤龍等他,誰知卻突生變故,沒來得及與他說一聲便獨自離開,他得知消息之後心中必定會很難受,柳大哥是自己人,我也不必瞞你,無瑕已經放棄了冷公子的身份,做回了一個普通人,他之所以如此,只是為了我。在這九原軍營之中,我便是他唯一的依靠,可現在我卻不能在他身邊陪著他,真的感到很對不起他。說出來不怕你笑話,離開他的這麼多天,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他,想得……都快要發瘋了……」
「瑜琳姑娘問他:『無瑕此生最愛的人是誰』他說:『無瑕此生,最愛白炎。』」柳洛冷聽罷不再逗弄白炎,只長歎一聲一字不變說出了當年對話,說完之後有些癡然的望著天空,道:「其實我真的很羨慕你們,你倆身份水火不容,卻一直不離不棄的走到了現在,其中的艱辛便是不說我也能體會得到,白炎,你有無瑕如此對待,值得了;你這一生絕對不要辜負他。」
「我孟白炎此生有他,死而無憾。」
「娘親……不要怪我……不要怪我……娘親——娘親——」身子霍然而起,無瑕冷汗涔涔的喘息著抬起了頭來,四處尋找著那根本不存在的影像,那夢境太過真實,令他一時之間無法分辨虛幻與現實,他推開被子往榻下奔時突然被絆住,才發現自己的身邊竟還有一人。
「無瑕!」
鄭澈軒反手一把扣住了無瑕的手腕將他一拉,將他壓回了榻間。
「別怕,只是夢而已,你現在很安全。」感受到懷中那人的瑟瑟發抖,鄭澈軒伸手將被子拉起牢牢蓋住了兩人,輕聲撫慰著無瑕,無瑕有些發懵的看著他,眼神卻空洞得可怕,他似乎沒有聽見鄭澈軒的話,甚至未曾注意到兩人此刻的肢體接觸,只是茫然的望著鄭澈軒,重複著他的話,道:「是夢麼?真的只是一個夢而已嗎?」
「是啊,無論你夢到了什麼,那都不是真實的,所以,別害怕,我就在你的身邊,陪著你。」
「可是……娘親說……她說……」
「別哭,噓,無瑕,別哭,你知道那不是真實的,不要為了虛幻的東西去哭,無瑕。」
「她怪我……我大戍那麼多子民死在晉的手裡,我卻顧著自己的幸福拋棄了他們,娘親她在怪我,她在怪我——她明明就在我的眼前,卻不肯停下來看我一眼,她一定是在怪我……她在怪我……」淚水嘩然落下,無瑕的雙手不由自主的緊拽了鄭澈軒的手臂,抽泣著將頭埋入了鄭澈軒的懷中。他並未去想自己此刻的動作有多麼不妥,他的腦海中一直閃現著夢中的景象,他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未曾夢見過以前的一切,可他卻知道,無論自己如何去隱藏,有些東西永遠都不可能被遺忘,就此過去。
鄭澈軒詫異著無瑕此刻的行為,但同時,他的心中也隱隱的有了竊喜。從無瑕進入這大鄭的軍營以來,雖然他沒有明示著說過什麼,卻總會在不經意間說起大鄭的情形與天下時局,無瑕自小沉浮權鬥,心思又比常人縝密,很多東西聽過之後免不了會多想,時間久了,那些他本要淡忘的一切無可避免的又會重新回到他的腦海之中,就算他再聰慧,也免不了受這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影響,這也正是鄭澈軒當初的打算,一旦無瑕心中那把復仇的火焰再次被點燃,他與孟白炎之間那本就搖搖欲墜的維繫或許便也要斷裂了。
心疼懷中之人此刻的反應,卻絕對不能讓他就此滅了那愧疚之感,鄭澈軒輕輕撫過無瑕的發,在他耳畔呢喃低語道:「別讓你的愧疚感折磨了自己,你掙扎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有了自己想要的生活,想來那些死在晉兵手裡的大戍子民也會體諒你的,無瑕,別給了自己太多壓力,你要相信就算沒有你的帶領,那些依然掙扎在晉兵追捕之下的人們也能在生死的狹縫之中存活下來。」
身子猛的一顫,無瑕的雙手愈發用力的拽住了鄭澈軒的手臂,他沒有說話,卻明顯的沉默了下來,許久之後,他將雙手一鬆,側身避開了鄭澈軒的觸壓,以一貫的姿勢將自己的身子緊緊蜷縮在了一起,將頭深深埋入了雙臂之間。
「……」
話語頓在唇邊,鄭澈軒將伸出的指尖往回一縮,默不作聲的坐了一會,然後靜靜的躺在了無瑕的身後。
給他時間,不要將他逼得太緊,否則以他的敏銳,定會察覺到自己的打算,趁著孟白炎不在這裡,自己要把握機會修復與他之間支離破碎的關係,重新獲得他的信任,如此,才會讓自己的計劃更近一步。
「大人,鄭兵已經整理好行裝,明日便要拔營前進了,咱們果真要跟著他們去前方嗎?已經兩日了,咱們可是任何消息都還沒打聽到呢,更別說是見到姬無瑕本人了。」
黑暗之中傳出了一人低不可聞的問話,不遠處的馬車長龍蜿蜒沒入了黝黑的夜空,裝載糧草的士兵們依然在忙碌,明日便是鄭兵出發前往汲水的日子,一切都需在出發之前準備妥當,所以,任何人都不能懈怠。
凌峰已經帶人入這軍營兩日,卻依然未曾探到任何消息,聽完手下的問話之後,他冷笑一聲,道:「越是如此,便越說明了來人的身份地位非同一般,我現在倒是有了一個猜想,也不知是否猜對,但若果真是那人,這九原的戰場可就有熱鬧看了,到時候不光是大晉,想來鄭韓兩國也不會消騰了。」
「大人的意思是?」
「嗤,等著瞧吧,這場戰爭的好戲,馬上就要上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