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百一十九章 陡峭春寒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3-12-18
「大人,我們向前探查了三十里地,實在未發現比這更好的宿營地了,今夜風雪太大,冒險前行當真不是明智之舉,為了皇上與公子的安全,咱們還是就地紮營為好。」夜幕降臨,吹刮了一天的寒風愈發的凜冽起來,元辰在探查了前方道路之後向京天回稟了當下的情形。京天聽罷點了點頭,從車轅上一躍而下,轉身到了車門旁。
「皇上,咱們今夜便要在此處過夜了,風雪太大,皇上與公子先在車內等待片刻,待臣等搭好了營帳生好了火再出來也不遲。」
「知道了。」鄭澈軒在內應了一聲,就著瑩亮的雪光看向了裹在厚絨裡,靠在車壁那頭的無瑕。
「手爐裡的火可還暖著?給我瞧瞧,我讓人換了熱的來。」他說完探手去拉無瑕,卻被無瑕微微一個避讓給躲開了。
「不必那麼麻煩,將士們全都在外受凍,我在這車內比他們好了不知多少,哪還需這般處處講究,在這車上也悶了一天了,我想出去透透氣。」馬車再大也空間有限,且還要面對一個不願去面對之人。無瑕說完將置於一旁的披風拿過,躬身便往外去,鄭澈軒一見忙起身緊跟,道:「穿好了再出去,你身子不好,被風吹了會受寒。」
無瑕急於與他拉開距離,自然不會聽他的話,只一手抓著披風,一手便扣在了車框上,正待推門而出時,突被身後傳來的力量狠狠一拉,隨即便跌了回去。
「總這麼跟我拗著,我可不確定自己會做出什麼樣的舉動來,無瑕,不要再折磨我,好不好。」聲音貼著耳根,令人酥麻。鄭澈軒緊緊的摟著無瑕,無視他的反抗,帶著幾許偏執的堅持,鮮明的表達著自己的意思。無瑕惱怒的掙扎了幾下,卻拼不過他的蠻力,不甘心被他摟著,又奈何逃不開他的擁抱,只能在僵持了片刻之後鬆懈了緊繃的身體,漸漸安靜了下來。
「我不會跑,你鬆了手,別再對我拉拉扯扯,好歹你也是一國之君,在臣子面前得有君王的樣子。」
「與心愛之人做什麼都不為過,我以前便是太在意旁人的看法,才會笨到與你朝夕相處都不曾去得到你,無瑕,雖然我現在依然不會強迫你,但是,也絕不會再將你拱手讓給他人,你說我瘋也好,傻也好,甚至你討厭我或是憎恨我也好,總之我鄭澈軒便是不能沒有你,我這一生認定了你姬無瑕一人,你若要我死了心,便讓我的心死了,身沒了,成了皚皚白骨,長埋厚土之下,這樣,我便不會再苦苦糾纏你,讓你痛苦,哭泣了。」
狂風吹過,晃動了車頂角懸掛的白玉琉璃燈,明滅的燭火陰晴著耳鬢相貼的兩張臉,苦澀慢慢蔓延,揪痛人心……
「我穿上便是,你鬆開我。」語氣依然平淡,卻有著掩飾不住的輕顫,無瑕默默的低下頭,將披風放入了鄭澈軒的手中。
沉默,無盡的沉默突然隔閡在兩人之間,風聲貫耳,他二人卻不再有任何交談,便彷彿方纔的那一幕根本不曾發生過一般。
鄭澈軒接過披風輕輕覆在無瑕的身上,細細的整理著每一處邊角,用嚴嚴實實的溫暖將他環繞,然後默不作聲的出了馬車,穿上鞋,下了地面,又從旁拿過了無瑕的厚靴,這才抬起頭,朝他伸出了手去。
情愛便是如此奇特,能讓一個執掌天下的君王這般卑微的付出,然情愛也是如此殘忍,因為不愛便是不愛,騙不了自己,也騙不了他人!
「大哥。」
「嗯。」凌峰應了一聲,示意身旁三人靠攏,將搭建營帳的什物遞到他三人手中,沉聲道:「都機靈點,別讓人起了疑,今夜先摸摸那車內所乘之人的底,只需確認身份便好,別做不必要的事情,聽到了麼。」
「是。」
「大哥你看。」洪寇剛一回頭便見前方馬車內下來了兩人,他裝作拿東西轉身叫了凌峰一聲,凌峰點了點頭,似不在意般上前一步,越過前方還未搭建好的營帳,細細看了過去。
天色已晚,四處的篝火還未燃起,風雪又大,一層一層遮擋了視線,縱目力再好,也看不清那兩人的模樣,只能依稀瞧出其高矮,看出其身著的皆不是軍中將士所穿的軍服,而是便裝,其中個子高一些的那人身形魁梧,而稍矮的那人則因穿得過厚,影響了行動,顯得十分臃腫。
這兩人之中必定有一人是那無瑕公子,可是,是哪一個呢?而另外一人是否便是自己心中所猜想的那人若果真如此,這大晉的戰場便當真有好戲可看了。
「凌峰,看什麼呢?趕緊過來給我搭把手。」突如其來的叫喚聲讓凌峰驟然回過神來,他回頭見趙大佑兩手端鍋站在不遠處,忙將手中的東西對著石昌一丟,又對著陳章道:「跟著我。」
他二人急步走到趙大佑跟前,從他手中將鍋接過,帶著疑惑道:「不是有人做這些事情麼?趙大叔怎麼自己動手了?」
趙大佑回身將馬車上的食材又卸下了一些,一指旁邊已經搭建完畢的營帳,道:「行軍不比往日,線路拉得長,人手自然也就分散了,雲將軍帶人先行了一步,我這裡人手便跟著去了半數,今夜你們來幫我打下手,不用做大份量的膳食,只需做這附近士兵的便好。」
「好。」凌峰聲色不動的看了陳章一眼,幫著趙大佑將需要的東西盡數搬入了簡易的營帳之中。
「那邊的東西是要單做的,不用混過來了。」趙大佑伸手指了指放在一旁的一堆食材,叮囑道。凌峰聞言心頭一動,將手中東西放下後掄起水桶往陳章手中一塞,道:「去打了水來,我來幫趙大叔擇菜。」
「唉,好好的白菜,都被雪凍壞了,來,將這外面的菜葉剝了下來,一會兒咱們燒湯。」趙大佑邊說邊剝了菜葉,然後將裡面未曾凍到的菜心放在了一處。
「這菜心不用一起做嗎?」凌峰見他將菜心挑出,不禁面帶不解的問道。
「菜心新鮮,是要做給公子吃的。」趙大佑順口一接,立馬便噤了聲。他自鄭澈軒還為秦王時便隨其左右,口風緊是素來養成的習慣,雖然凌峰現在跟在他的身邊,可一來鄭澈軒身份特殊,二來行軍途中安危難測,且無瑕是大晉死敵,誰也無法預料這路上會不會有要取其性命的勢力存在,所以能不暴露他們也是多了一重保障,有百利而無一害,這麼一來,自然越少人知道他們的身份越好了。
「公……子?莫非是此次行軍的軍師?想來是智慧超群的謀士了。」凌峰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並不直接詢問,反而顧左右而言他的接過了趙大佑的話語,滿臉興奮的起身一站,虛晃了手中菜葉,做了個捋鬍須的動作,笑道:「兒時常聽我爹提起咱們大鄭的蒙崢先生,說先生有匡世經緯之才,當年輔佐先皇收復了巴堯六郡,還助當今皇上在蜀城之戰中不費一兵一卒便獲取了勝利,小人自小便欽佩這般有智謀的學士,認為不戰而屈人之兵才是最厲害的戰術,莫不是這公子也是這樣一人?」
「哈!」趙大佑在聽完他的話後忍不住便是一笑,搖著頭道:「蒙崢先生的確才學過人,深得先皇賞識,但蜀城之戰卻並非是他所為。」
「可是外界傳聞——」
「傳聞不可盡信,只因當年破城之人不便公開身份,才會讓世人有了諸多揣測,與蒙崢先生相比,他可是更勝一籌,有過之而無不及了。」趙大佑說完歎了一聲,不由自主的便望向了帳外,凌峰沒有再問,只順著他的目光一併望去,正看見了剛剛生起的篝火旁消失的兩道身影。
蜀城之戰是哲主鄭澈軒成為太子之後的第一戰,也是令他一舉成名奠定了堅實基礎的一場戰役,傳聞中自然非蒙崢所為,凌峰之所以如此說法不過是為了套取趙大佑的話語而已,冷公子暗中輔佐鄭太子奪天下之事早已不再是一個秘密了,如今那傳聞多得讓人分不出真假的人便在這營中,又怎能不讓人想要一探究竟,看看令人敬畏的冷公子是否果真如傳聞所言,穎悟絕人,遙不可及了。
「水來了!這可是雪山上流下來的水,刺骨著吶。」正想著,陳章掄了兩桶水走了進來,邊說邊跺腳,輕輕一抖,便嘩啦啦的從身上抖下了一大片雪花來。
「水源在哪?這水留著給大傢伙燒點熱水喝,咱們端了菜筐去源頭洗,也省得趙大叔辛苦。」
「不遠,就在那頭。」陳章會意的點了點頭,伸手便端起了菜筐,趙大佑見狀不疑有他,揚手示意他們離去,凌峰與陳章出了帳門,走了一段,見四下無人後腳步一頓,沉聲道:「小八有消息嗎?」
「回大人,這是剛收到的消息,請大人過目。」
凌峰從懷中拿出火折子輕輕一吹,就著暗淡的光亮將入手的紙條掃了一遍,然後迅速合攏,深吸了一口氣,道:「少爺快要到了,咱們盡快摸清這裡的底細,將瀝泉山莊四面受敵的消息散播出去,只要姬無瑕沉不住氣,出了這軍營……」鼻間發出了一聲冷嗤,凌峰回頭看了看人影交錯的鄭軍駐地,淡淡一笑,道:「只要他踏出了這大鄭的營地,我便不會讓他再有回頭的機會!去,通知小八,今夜子時,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