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百五十四章 了卻君王天下事 華發早生莫等閒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4-04-26
「少主，少主這是在做什麼？皇上怎麼說？朝中派出的將軍是哪位？武氏父子如此來勢洶洶，咱們該如何——少主，少主——」眼見莫寒回來之後一頭扎進書房，既不回應也不說話，容博突然間有了一種難以言狀的寒意。
出了什麼事？武氏父子起兵造反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宮內各個角落，少主從早上便候在了軒城殿外，現在已是掌燈時分，他卻一副陰晴不定的模樣回來，莫非皇上還沒有下旨派兵？
還是……皇上依然不肯讓他出戰，要他固守皇城嗎？
「少主好歹說句話，是去是留屬下也好早作準備。」容博急剌剌的又問了一句，在看向莫寒筆下所書所敘之時，竟一個激靈，生生驚出了一身冷汗，聲音也如被扼喉一般戛然止住了。
少主這是要……
「容博！你在做什麼！放開！」
墨筆被容博握住，莫寒狹長的鳳眼中終於有了怒意，在一甩不開之後，他雙臂一抖，毫無預警之下對著容博便是一拳，容博打小跟在他身旁，怎會不知他此刻的隱忍是怒火到了極點的表現，那一拳打來，他不避不閃，反而胸膛一挺，竟是要迎擊而上，生生捱上一記。
勁風撲面，揚起他額前的發，那泛青顫抖的指背在他面前停下了，莫寒俊美的面容上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痛苦，無聲的訴說著內心的掙扎。
「放開！」
「少主可知私自調兵乃是死罪！」
「是又如何！」
「且不論這場戰爭結果如何，便是武氏父子最終敗了，少主今日之舉也將成為皇上心頭的一根刺，藏不住，便不得不拔除，伴君如伴虎，少主可曾為自己想過！」
「我想不了！九原的十萬百姓如今陷在戰亂之中，那麼多將士不顧生死的拚搏廝殺，我莫寒身為大晉的第一將軍，卻窩在這後方守著皇城方寸之地，簡直枉為將帥，愧對那麼多戰死沙場的兄弟！」
「皇上莫非不知叛軍兇猛如獸，容博不信他果真不派兵！」
「他自然要派，可……」可卻是要在幾日之後，他這是在逼無瑕，他在逼無瑕！白炎這麼久都沒消息傳來，必定是事有變化被絆住了，無瑕為了他一定會拼盡全力奮起搏殺，皇上這是在用白炎逼無瑕哪！成大業者必定有所捨棄，可百姓是無辜的，那麼多抱著必死之心堅守九原的將士們，他們的性命在所謂的大義面前，又算得了什麼！
「放手！」
「少主！」
「我今日既敢調兵，便不怕來日背負罪名，容博，內亂一起，九原必定被前後夾擊，那麼多條人命，容不得我為自己考慮！你放手，讓我好好寫完這道折子，只要贏了這場戰爭，我莫寒便是死了，也無憾無悔！」
滿是墨污的手緊了又緊，攥出了點點墨痕，一滴一滴打在紙間，將那透著悲切的字字句句暈成一片，容博抬頭看著那個自小與自己一同長大，年紀輕輕卻背負了無數責任的男子，輕輕搖了搖頭。
不能放！卻，不能不放！
指尖慢慢鬆開，容博長歎一聲閉上雙眼別開頭去，靜靜的立在了一旁。
莫寒收回眼神，垂下頭去，抹開染著污跡的紙，重新落筆，認真、謹慎卻毫無猶豫的將一切剖白。
國之將亂，個人榮辱皆不值一提，莫寒今日背負反叛之名，只為來年君王再無後顧之憂，皇權回落，國泰、民安！
閃電掠過夜空，將黑夜拉扯得支離破碎，春雷滾滾，大雨傾盆。
晃動的火把從九曲長廊到甬道長巷，星星點點，連綿蔓延，急促而整齊的腳步在飛濺的雨滴中疾馳，一列一列，奔赴向遠方。
滂沱雨幕中，軒城殿顯得寂靜異常，通明的燈火阻不住由內而外散發的寒涼，這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李宗治負手站在空曠碩大的主殿之上，靜靜等待著那正在發生，也無可避免的變故上演。
殿門被猛的推開，沁涼的夜風捲著飛揚的雨點落在了門檻上，宗然剛進了門，便「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皇上——莫將軍他——他——」濕透的衣衫緊緊貼著宗然並不高大的身軀，因沒有打傘，他一路奔來已經被大雨浸透，平日裡戴得一絲不苟的帽子早已掉落不知去了何處，略為發白的發此刻凌亂的貼著臉頰，讓人看了，竟無端的有了心酸。語不成句的說完那話，他從懷中抖抖索索的掏出了一件油布包裹之物，雙手托起，舉過頭頂，對著李宗治仆下了身來。
「右將軍李穹池已在殿外等候，皇上，這是莫將軍臨走前讓人送來的，皇上，可要一看。」
「呵——」李宗治沒有回頭，只仰頭輕笑了一聲，頓了一頓，然後低下頭去，不知在想些什麼，過了好一會兒，才身子一轉，走到了宗然面前，也不去看那油布中究竟裹著什麼，拿過之後徑直到了燭台前，放在燭火上點燃。
「皇上不看看莫將軍說了些什麼？」宗然詫異，李宗治卻眉間淡然，輕聲言道：「他去意已決，朕又何必看他說了什麼，去，告訴李將軍，自此之後皇城內外防守如常，派人去將雲霧山莊方圓百里封鎖戒嚴，任何人不得接近，至於莫寒，不必管他去了何處，又做些什麼，在他自己回到朕的面前來之前，任何人都不得再提起他半個字！聽清楚了嗎。」
很清楚，但，卻並不明白！宗然知道自己永遠也無法猜透皇上的心思，他不知道這樣一個微妙的時刻莫寒的離開代表了什麼，可他卻知道，皇上是真的不擔心莫將軍的離去，甚至於，他似乎早就料到了這樣一個結果，可他卻不去阻止，不去挽留，便彷彿，他才是推波助瀾促使一切發生的最初根源！
君心莫測，做臣子的唯一可做的，便是兢兢業業遵循他所設下的局，一步一步走下去！
「臣……這就去將皇上的話告訴李將軍。」
李宗治微微點了點頭，在宗然躬身退出，殿門關閉一剎那，突然露出了一絲詭譎的笑意來。
莫寒果然走了，這幾年間，御林軍在他手中迅速成長，已經足以擔當皇城守衛之責，所以，就算他不在，這皇城也並非朝夕便會坍塌；武氏父子起兵造反，戰線從西往北，直接威脅九原，莫寒此去必定不會姑息其逆反之勢，他為了孟白炎必會全力一搏，而自己，只需等待便可！
這大晉壓抑了這麼多年，終於也到了風起雲湧之時，自己等這一天等得實在太久，久到，以為永遠都不會到來了！而今兵權最為集中之處，除了九原便是威武侯管轄之成樂城，成樂的百萬之師，本來就該屬於自己，屬於李氏江山！自己，也該拿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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