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八百六十二章 鐵馬冰河入夢來 文 / 柒鑰
「來來回回走了這麼久,可是故意不讓我安寧。奚昊,你若是再不進來,我便要出來了。」一燈如豆,搖曳著昏暗的夜色,無瑕半撐著身子側耳傾聽小帳外的動靜,透著無奈歎息了一聲。奚昊在外已經徘徊了無數個來回,許是知道他已經睡下,所以不想打擾,可又不甘心就此離去,於是來而復去,去了又來,足足折騰了盞茶功夫,終還是讓他躺不下去了。
「將你吵醒了麼?」帳簾挑起,奚昊清秀的眉目露出了一角,似乎還在糾結是否該來,所以在說完之後在帳門處站下了。
「怎麼不進來,外面天冷,趕緊的過來漚著。」無瑕見他停步,將被子一掀,示意他上了榻來與自己共枕,奚昊躊躇了一下,卻還是沒動。無瑕見狀眉頭一蹙,也不再多話,起身便下了地。
「你既不進,我便出來了。」他說完抬步就走,奚昊見他衣衫單薄赤足而走,忙叫苦不迭的向內一迎,急道:「總這般讓人難受,若是受了寒,吃苦的是你,心疼的是我。」
「你這般來來回回,又怎知我不心疼。」無瑕見他妥協,也不再為難於他,上了榻後將他一拉,才發現他十指沁涼,冷得透骨。
「這可是在外凍了多久?纏綿不在,你便如此糟踐自己,等他回來了,我該如何交代。」他邊說邊拉奚昊上了榻,脫去外衣後將他一攬摟入了懷中。
「你這兩日恍恍惚惚的都想了些什麼,有什麼心事只管找我來說,別悶在了心裡苦了自己。我知道纏綿這一去凶險萬分,你十分擔心難受,可戰場之上便是如此,不光是他,於白炎與我也是一樣,風雲瞬息可變,誰都無法預料將來的事情。你打小是個明鏡般的人,受不住這些是理所當然的,我們又何嘗不是一樣。奚昊,我真的希望你跟纏綿離開這裡,回到相思谷去,這樣,便就不會再受這無謂的傷……」無瑕呢喃低語著撫住了奚昊的發,用自己那微薄的溫度暖著奚昊冰冷的身心,奚昊沒有回答,只蜷縮著窩在他的懷中,緊緊的,緊緊的閉上了眼睛。
纏綿……
你在哪……
你不在的時時刻刻,對我來說都是無盡的煎熬……你說過一定會回到我的身邊,你要說到做到!
「走!任何人都不要停下!」
「纏綿大哥——」
「聽到我說的了!誰都不許停!薛長安,這兩千人馬少了一人我都唯你是問,還——不——走!」齒間迸出了低低的咆哮,纏綿腳下的冰裂因重量的承壓又多了幾分,他圓瞪了雙目看向薛長安,透著怒意將頭一甩,示意薛長安帶人離去。
就在方纔,鬆動的山石隨著厚實的積雪從山腰落下,臨近底層時帶下了一顆徑長三十肘尺左右的大樹,樹的頂端葉已落光,剩下了枝節交錯的樹椏,靠著崖壁休息的將士們警覺的躲開了沙石與大樹,眼見樹根在上,而樹梢卻以銳不可當之勢砸向冰面之時,纏綿不退反進,衝上了前去以單肩之力頂住了樹的重壓,他腳下的冰面也在那時隨著壓力的驟然增加而龜裂了。
「將人都帶過去,不要停,我會從後跟上來。」
「可是——」
「你可是不聽軍令了薛長安!這麼多人堵在這裡,都是嫌我纏綿命長,不夠死的麼!」見薛長安不走,纏綿惱火的又吼了一聲,可因為樹壓衝力的巨大令他真氣受損,那一吼之下生生的弱了氣勢。然縱如此,卻也令冰面那頭的士兵們為之一顫,薛長安咬牙看了纏綿一眼,道:「屬下聽令,纏綿大哥一定要跟上來,咱們在前面等你。」
「去吧。」纏綿的身影隱在黑暗之中,語氣有了緩和,令薛長安等人心底也有了一絲寬慰。
或許事情也沒那麼糟糕,畢竟雪還在下,這冰面不受衝擊也不一定會裂開,為今之計便是帶著這大批的人馬先走一步,將冰面的壓力降到最低,這樣以纏綿的輕功,勝算也會大了許多。
初時的慌亂過去之後,薛長安首先安定了下來,他回身招呼了身邊的將士們,讓大家盡量小心的滑過冰面,在前段開始加速,迅速的從險地離去。
人影一個接一個掠過,除了風吹過耳的聲音,便只剩下那一道道刻意壓制的呼吸聲。當人群漸漸遠離,剩下為數不多的幾個之後,纏綿終於輕輕吐了口氣,面帶隱忍閉上了眼睛。
這大雪不知下了多少時日,山間樹木被風吹雪淋,那落盡了樹葉的枝椏之間早已覆上了厚實的堅冰,重量加重了不說,枝尖更是銳利不已,方才纏綿用肩去擋衝擊,一根樹枝正好從他的肩胛骨上扎入,穿進了血肉之中。他站在暗處,當時情形又如此危機,竟無一人發現了他的不對,此刻要走完,他才鬆了那暗暗憋起的氣息,輕聲喘息了起來。
「你為何還不走!」人群散盡,卻唯獨剩下了薛長安一人,見他非但不走,還一步步小心翼翼的朝自己考來,纏綿雙眼一瞪,卻已沒了氣力與他較勁兒。
「屬下來時曾答應過奚昊公子,定要寸步不離的跟在你的身邊,時時提醒你答應過他的事情,所以,不管到哪,屬下都要跟著你!」薛長安並不與他爭執,在十分靠近之後伸出雙手用力撐向了樹面。
「纏綿大哥,我來撐住樹的這頭,你先慢慢的挪出來。」他以為自己撐住了樹的這頭,纏綿便可輕易的離開裂面前往安全之處,豈料在一撐一沉的起伏之間,他聽到了纏綿刻意壓制的悶哼之聲。
不好!
薛長安終於發現了纏綿的不對勁,他先是詫異的看了看纏綿的身體,然後慢慢低頭看向了他所站的位置。
那是?!
縱夜色不明,他也依然看見了纏綿腳下大片暈染的污跡,那本該潔淨無瑕的冰層之上透出了辨不清顏色的陰影,然就算看不到顏色,他也知道那是什麼了。
「傷口在哪?」
「別管我了,你走。」纏綿搖了搖頭,拒絕了他的問話,薛長安看了他一眼,並未因此而放棄,只深吸一口氣,用盡全力的將樹一撐,道:「當初在十方城你沒放棄過我們,今日我薛長安也絕不會放棄你!」話音剛落,兩人腳下同時一沉,只轉瞬之間,冰冷刺骨的水面便淹沒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