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八百七十章 緣盡水成灰 文 / 柒鑰
「呵,真是沒出息,縱然當年水淹九龍你隨在皇上身邊見識過冷公子的手段,也不必聞其名便抖成這樣吧。」美酒溢出了杯麵,柳洛冷面罩寒霜瞥了白炎一眼,口中冷笑著又是一喝,道:「還不趕緊收拾了,杵在這裡讓人看笑話麼。」
「是,屬下這就收拾乾淨。」白炎知道自己失了態,清風是何等人物,只要他稍稍顯出異常,都極有可能引起清風的猜疑。柳洛冷的這一番話語在旁人看來或許有些費解,但冷公子當年對抗蕭君莫水淹九龍城一役實在贏得漂亮,各國之間對於這些細節皆十分明了,所以,清風不可能不知道,果然柳洛冷這話一完,他便是一笑,看著白炎,道:「原來如此,聽聞當年貴國皇上也在九龍,還好,未曾波及。」
「是,當年那場大水退去之後,屍橫遍野,實在是……」白炎乖巧的應了一句,將桌面擦拭乾淨之後靜靜的退在了一旁。當年九龍一役,他同樣是從旁人口中得知真相,而也正是那一段遭遇,逼得無瑕忍不下去,割腕自盡!想到此處,他的心中忍不住有了觸痛。
無瑕總說,自己手中血債萬千,早已洗不乾淨,可若非所有人都逼他迫他,他又何至於負上這麼多條重重疊疊的性命,掙扎得捱不下去!他說過,將來他是要入無間地獄,受剔骨削肉之苦的,若果真是這樣,自己便陪著他,一併墮入地獄,縱生死不能分離!
「方纔看到有士兵匆忙出城而去,可是有了什麼變故?」柳洛冷適時岔開了話題,清風聽罷看了看身旁的南宮陌,微微一笑,道:「南宮兄該多吃點,很快,你便會與自己想見的人見面,總不好蒼白著臉色,讓他們擔心。」
「說得極是,我是要養精蓄銳,好好善待自己,省得來日見到了侯爺,讓他丟了人。」
清風似乎已經習慣了南宮陌與自己的這般針鋒相對,聽他說法也不氣惱,笑過之後推了酒杯,倒上了一杯清茶,對著柳洛冷舉杯道:「清風不勝酒力,便以茶代酒再敬柳將軍一杯,我軍大軍已經在整裝待發,柳將軍回去之後也準備準備,明日寅時,希望將軍能與清風一起出汲水,前往黑風口道增援。」
「黑風口道入口狹窄,易守難攻,谷中能容兵幾萬,有花赤爾將軍帶兵前往,先生莫非還怕——」
「然則,山谷兩翼卻毫無防範,若晉兵兵行險招,從兩翼包抄,來個首尾相應,這山谷便成了一甕,再多的人馬都會自顧不暇,難以招架,若咱們帶兵從後而上,及時援助,便可將偷襲之人夾擊在中,斷了他們的鏈接,到時候,誰為魚肉,誰為刀俎,便未可知了!」
他在那頭說得輕描淡寫,柳洛冷與身後兩人卻聽得暗自驚心。鐵穆耳汗一向以勇猛著稱,說白了,便是憑著一股蠻力去打仗,其手段與行事作風與他的人一樣,一眼就可望穿。也正是因為如此,柳洛冷才不疾不徐的帶兵守在了此處,然清風一來形勢大變,他不但懂得用兵,更懂得揣摩對方的心思與手法策略,他知道什麼時候該進,什麼時候該退,與這樣的人比拚,有時候,靠得更多的是時機。
「如此,柳某便不再逗留,這就回去準備了,明日寅時,我會帶兵與先生一同出城去。」柳洛冷說著看了一眼鐵穆耳汗,聽清風的口氣,明日走的只有自己與清風二人,鐵穆耳汗並不會帶兵一同前去。果然他剛望了過去,鐵穆耳汗便發出了一聲冷嗤,胡亂的抱了抱拳,道:「本將軍依然會守在此處,希望柳將軍與清風先生旗開得勝,早日突破黑風口道,拿下關屏!」
「承將軍吉言,柳某告辭。」柳洛冷說完起身便走,南宮熱河雙眼不動的盯著爹爹的背影,千言萬語噎在喉頭,卻不能說話,更不能有所行動,當白炎經過他身邊時,他強忍熱淚背過了身去,隨著白炎的身影走出了帳去。
「南宮!」
腳步越來越快,越走越急,當踏出赫兵營地的那一剎那,南宮熱河終繃不住幾近崩潰的心,撇下那二人拚命的向前奔離。
爹爹就在了眼前,自己卻什麼都不能做,什麼都不能做!!
內心的痛苦若尖刀一般割裂了他的心臟,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麼做才能換回爹爹的自由,因為一個人的力量在千軍萬馬的戰場渺小得一如齏粉,就算自己拼盡全力,捨棄了性命,爹爹也不會因一人的廝殺便得以保全!
可是,他就在自己的眼前哪!哪怕他看自己一眼也好,至少讓他知道,做孩兒的時時刻刻都在掛念著他,不管在哪,自己與他的父子親情都無法割斷。
「讓他去,這種骨肉分離的痛苦,除了宣洩出來,沒人幫得了他!」柳洛冷歎息著看了看南宮熱河遠去的背影,輕輕搖了搖頭,繼而雙眼一轉,鄭重其事的望向了白炎:「你呢,有何打算?如今出城已經勢在必行,南宮先生的看管如此嚴密,白炎,我不確定你們能救得了他!說不定,會連累其他人一併沒了性命!」
「白炎也知不可能,很多時候真的很想不顧一切的放手搏一次,可很多時候,又是真的賭不起!我孟白炎從來不會害怕拿自己的性命去搏,可是,卻很怕賭上兄弟們的命!不見先生一面,南宮必定不會甘心,可見了,他卻因自己的無能為力而更加痛苦了,呵——」苦澀蔓延在眉間,白炎輕歎一聲長吸了一口氣,強作笑顏道:「如柳大哥所說,很多事情並非我們所能掌控,戰場之上瞬息萬變,任何人都毫無特權,白炎如今也不敢做何強求,柳大哥,希望兩軍交戰之時,你能夠小心護全自己,不要做出無謂的犧牲,有些君主,真的不值得以性命相托!」
話已說到這般地步,無需再去挑明,柳洛冷心照不宣的看了白炎一眼,突然伸出手去,狠狠一握他的雙肩,道:「洛冷此生最大的幸運,便是在東都的時候與你們相識了一場,那般暢快淋漓的高歌痛飲,此生已無緣再遇。白炎,你終究非池中之物,無瑕命格奇特,顛沛坎坷,將來你若得他相助,萬萬……不可相負!」
「白炎,怎會相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