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八百八十三章 為君染斜陽 文 / 柒鑰
蒼鷹翱翔，暮霞搖光，蜿蜒的隊伍若盤旋的長龍，一望無邊。馬蹄紛沓的隊列之中並駕齊驅著兩輛馬車，邊角的琉璃盞隨著車身的晃動折射出美麗的光，半掩的流蘇若拂堤楊柳般層層蕩漾。
「我做好了！你呢？」清脆的嗓音中帶著一絲得意洋洋，那搶先放下手中折紙的人兒抬起靈動的雙眸，看向了面面相對透著無奈的男子，白瓷般整齊的齒間終抑制不住迸出了笑聲來：「烏龜都爬到盡頭了，如今誰才是慢騰騰的那一個？你已經輸了，願賭便要服輸，今兒晚上我來做粥，你要吃完，不許耍賴。」
「我這手臂被奚昊裹得像粽子一般使不上力，你們這是擺明了合起伙來欺負我，我如今既沒地方伸冤上訴，明面裡更沒人敢為我撐腰，你們便瞅準了這機會讓我吃盡苦頭，無瑕，你當真忍心如此待我，讓我難受嗎？」
「這粥我跟在李大叔身後看了兩日，所有步驟皆一清二楚，如今除了你，其他人一到吃飯時間全都避得我遠遠的了，我不找你試粥，又還能指望誰呢？」無瑕一臉無辜的看著纏綿，神色楚楚可憐，纏綿翻了個白眼，將手中折了一半的紙鶴往身旁一丟，笨拙的拉起被子將自己渾身上下裹了個嚴實，然後冷哼一聲將頭一偏，道：「皆是一群不仗義的東西，知道我如今被奚昊禁足哪兒也去不了，便想著法兒的將你推向這邊，待我好的那一日，哼！」話再狠也於如今的狀況毫無改善，纏綿鬱結的苦了眉頭，在無瑕的滿目哀求之下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卻又心有不甘的湊過了身去：「便打個商量，我這幾日見天的躺著，食量也小了很多，你做著也辛苦，只一小碗就已足夠，好不好。」
「你答應了？那你幫我拿著小烏龜，我去找李大叔去。」聽他答應，無瑕登時亮了雙眸，抓起還在車內亂爬的小龜對著纏綿就是一拋。谷雨在外聽見響動，回頭一看，見無瑕躬身出來，忙將韁繩一拉，叫住了馬兒，問道：「公子是要下車了麼？」
「是。」無瑕目的已達到，自然不會再與纏綿糾纏，他這頭剛走，纏綿便齜牙咧嘴的拎著小烏龜探出了頭來。
「嘶——纏綿大哥這是與小烏龜較勁兒了嗎？」
因無瑕看也不看就往纏綿那頭拋，那小烏龜受了驚嚇，竟一口咬在了纏綿的鼻尖上，纏綿痛得眼淚差點落下，好不容易拉扯開來，想與無瑕算賬，才見他下了馬車之後直接奔了後方，早已沒了蹤影。
「噗，哈哈哈哈——」跟在車旁的鬼翼等人從方才起就在等著看好戲，此刻一見無瑕滿臉喜悅的下了馬車，纏綿卻這般狼狽的探出頭來，登時都趴在馬背上笑得直不起腰來。纏綿恨恨的將雙眼一瞪，揉了揉鼻尖，將那小烏龜往鬼翼懷中一丟，冷笑一聲，道：「你們做初一，我便做十五，誰都別得意，無瑕那一粥之仇，我纏綿來日必報給你們。」
鬼翼聞言咂了咂舌，將小烏龜一轉手又遞給了跟在身旁的於程顥，嘿嘿一笑，道：「突然想起早上雲將軍帶話讓我回營，程顥兄，咱們後會有期！」他說完勒馬便跑，程顥一手抓著韁繩一手拿著烏龜，完全不在狀態的愣在了原地，待回過神來，才發現身旁的人全都跑了，只剩下自己一人頂著纏綿的怨懟。
「嘿……嘿嘿嘿嘿……我方才不在，剛來，剛來。」他乾笑著勒住了馬蹄，且站且退，當紮營的號角聲傳來之時，他突然將馬蹄勒轉，返身向著後方奔離而去。
「啪！」的一聲，金彈子破空而去，須臾，傳來了程顥可憐兮兮的回應。
「公子，公子——這可使不得啊，侯爺要是知道了，非得責備我老李了！」李廷和此刻正叫苦不迭跟在無瑕身邊來回亂轉，無瑕則雙袖高綰，興致沖沖個的用勺攪動著鍋內的稀粥，一臉興趣盎然。前兩日他便老是尋機會來灶房轉悠，李廷和只道他每日無聊，也不去攆他，只擦了乾淨的凳子隨他坐在一旁，與他閒聊，誰料他竟是偷師來的，今日說什麼也要自己動手為纏綿做粥，因在樓船上李廷和便吃過白炎學菜的苦頭，所以死活都不肯答應，誰知他才出帳去了一會兒，無瑕便自己動手做上了。
「纏綿說了今日想吃我做的東西，李大叔你放心，我不會弄亂這裡的。」無瑕自入了軍營之後便一直深居簡出，收斂性情，一來是怕士兵們對自己存有疑慮，給白炎增添煩憂，二來也是不想招人注意，所以行事一直十分低調；李廷和與他相識是在樓船之上，那時白炎為了親手為他做吃的，也纏了李廷和無數回，雖然每次做出來的東西都慘不忍睹，但他二人之間的那份真情卻讓李廷和感慨萬分，無瑕孩子氣的一面在不設防時真切流露，讓人詫異之餘倍感疼惜，李廷和對他亦如父輩對孩子般呵護愛惜，而今他耍了賴皮，李廷和只好長歎一聲隨他而去，但卻時時在旁提醒，生怕他一不小心燙到了自己。
「呵，我記得小侯爺在樓船上時每日都來纏我教他做菜，說將來好做給公子來吃，可他做出來的東西，嘖嘖，實在是不敢恭維，想來，也從來沒給公子吃過吧。」因念生言，李廷和不由自主的說出了口中話語，無瑕攪動稀粥的手便是一頓，本悅然而舒的眉間有了一絲波瀾，卻依然微笑著垂下眼眸，輕聲回道：「他卻總笑我不通廚藝，倒似他有多能耐一般，還楞將自己說成天上有地上無的絕世神廚，記得在相思谷中，他做的那碗麵條，實在比無瑕做得還要難吃百倍……他……他……」神色突然之間有了恍惚，曾經美好的回憶因有了如今的對比顯得更加的彌足珍貴，無瑕的落寞令李廷和驟然醒悟，當發覺自己無意間挑起了公子的心事之時，他不禁懊惱的頓了頓足，繼而揚聲提醒道：「小心熱氣沖了手，已經熬得差不多了，起鍋了再放蔥花，這樣才可以保持蔥花的香味與色澤。」
「好。」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無瑕掩飾的應了一聲，回身拿了小碗將粥盛出，把剁好的蔥花細細撒入碗中。許是因為有了李廷和的提醒與指點，這粥的火候掌握得十分到位，蔥花透著香味點綴其中，讓人聞之食指大動。
這是無瑕第一次成功的做出色香味俱佳的食物，他顯得十分欣喜，將粥碗放入小盤之後，便迫不及待的往外走。行進的隊伍早已停下，他一路疾奔，引得眾人皆引頸相看，經過主帥營帳之時，他突然腳步一頓，繼而低頭看了看手中托盤，然後身子一轉，向了孟昶龍的營帳走去，才到了門口，才聽裡面人聲鼎沸，間夾雜著無數急切之聲。他有些不安的蹙了眉頭，慢慢靠近側耳去聽，卻在細聽之後雙手一顫，碗落人倒地！
「誰！」有人掀了帳簾衝了出來，卻在看見他的一剎那頓住了身形。無瑕撐身抬頭，透過憧憧人影，看向了帳內那滿頭白髮，目中含淚的老人，一字一頓用盡全力的吐出了一句話來：「請世伯下令，容無瑕帶兵先行，白炎他，在等我！」z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