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九百五十四章 觸不到的無際無邊 文 / 柒鑰
天空無月，一望無邊的冰川卻依然耀著銀色的光芒，行進的隊伍在呼嘯的寒風中越走越慢，麻木的雙腿載不動前進的腳步，長時間的色彩單一更是讓人疲憊得睜不開眼睛，當倒下的人越來越多，那在圍追堵截中好不容易生存下來的隊伍再次陷入了困境。
從遭遇伏擊突圍開始，這幾千人的隊伍便一直在尋找回到正途的路，因為選擇了朗臧與東華之中最近卻最為險峻的一條道路，所以赫軍的追兵並沒有跟上來，可是，沒有伏兵並不代表大家便已安全，風雪的肆虐令很多道路被坍塌的冰川所阻，在無數次被迫改變路線之後，這幾千人馬終在茫茫的冰川雪山之中迷失了方向。從踏入此地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一整天了，隊伍卻在兜兜轉轉中再次回到了原點，眼見將士們的精神一點一點崩塌，帶隊的那三個人也漸漸陷入了絕境。
「白大哥，我們已經在這裡兜兜轉轉了一整天了，再這樣下去大家的身子都吃不住，還是依雲將軍所說，將兵力分散尋找出口，這樣勝算或許會大一些。」眼見身後的隊伍越來越短，士兵們的精神狀態也愈漸低迷，蘇翀心急如焚的拉住了白少卿的馬兒，強行將他拽停了下來。
白少卿並沒有因蘇翀的強拽而下了馬來，他依然直立著身子眺望著遠方，想要用雙眼去辨別那一條條道路的不同之處，可是，卻根本做不到。頭盔上的冰花已經凍結，便連眼睫上也是如此，那炫目到令人窒息的蒼茫突然間讓他陷入了一片黑暗，他抬起雙手死命的摀住了眼睛，發出了一聲絕望的嘶吼。
不！不能這樣！自己絕不能再次陷入這種進退無門的境地，小池鎮的龍門峽谷逝去的那三萬條人命，他們的悲劇不能再次重演，這六千個兄弟的性命也不能再葬送在這裡，就算是死，自己也一定要帶著他們走出去！
對！不能放棄，自己絕不能放棄！
雙眼睜開，意欲再次打馬向前的那一刻，白少卿卻突然間身形一晃，繼而竟失重般的跌下了馬背來。
「白大哥！」
白少卿重重落馬，驚跳了身邊的蘇翀等人，蘇翀與雲嵐一同撲上前去，才發現他竟用雙手死命的抓向了自己的眼睛，他二人不明所以，駭然之下扭住白少卿的雙臂，一把將他摁在了地上。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雙眼灼燒般的刺痛令白少卿狂躁不安，他想要甩開束縛去抓撓自己，卻被蘇翀跟雲嵐摁得動彈不得，薛長安與聞訊而來的秦篪兩人很快的用繃帶蒙住了白少卿的眼睛，然後與那二人一起制住他的手腳，直到他最終安靜下來。
「他的眼睛應是因雪盲症而暫時看不到了，雲將軍，咱們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若明日之內還走不出去，大家只怕都撐不住了。糧草，藥物，所有的東西幾乎都已經用盡，將士們的鬥志也一日不如一日，屆時只怕沒有死在赫兵的手裡，也會死在這惡劣的環境裡！」隊伍暫時休整，蘇翀小心的避開了白少卿，將心中的想法向雲嵐言明。雲嵐深知此刻情形險峻，如蘇翀所說，所有的補給都已經告罄，如果再找不到出去的路，這幾千人馬當真連兩日都撐不過去，可是他也很明白白少卿的堅持，因為這冰川太大，峽谷分支多不勝數，若是將隊伍分開來走，或許更容易陷入困境，而今進退皆難預料，也實在讓人拿不定主意。
「聽說當日龍門峽谷一役他沒了三萬兄弟，想來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這般固執的要大家攏在一起，蘇兄弟，少卿他能夠再站起來已實屬不易，咱們還是……不要太苛求於他了。」雲嵐跟在白炎身邊的時間不在少數，對白少卿在小池鎮龍門峽谷遇到的打擊也瞭然於胸，他能夠理解一個帶著贖罪心理去拚搏之人的艱辛與痛苦，所以，不忍去苛責他的堅持，而蘇翀也在聽了他的話後沉默了下來。
是啊，因為失去過，所以他現在才會將所有的人緊緊拽在身邊不肯放手，因為曾犯過一次無法彌補的錯誤，所以，他不允許自己再走上同樣的路！
「往前有三條岔路口，我們找出體力還能支撐，輕功不錯，洞察力也不錯的人往三個方向去走，遇到曾經做過標記的地方就立刻回轉，若是一路下去都沒尋到走過的痕跡，就發響箭讓大家匯合。」
「也只有這樣了，所有人皆以半個時辰為準，再遠怕響箭也無法召集了。」
說動便動，蘇翀起身喚了秦篪、薛長安與鬼翼，令他們各自帶一隊人馬往前方三條岔路前進，其餘人則呆在原地恢復體力。那三人很快便帶人沒入雪幕，直到再也看不到任何人影，蘇翀才一回頭看見了已經醒來的白少卿。因沒有任何避讓之處，所以方才大家是用馬匹站立的那方寸之地給他搭了一角以擋住風雪，如今他醒過來卻不吭不語，而是默默的低著頭，任憑凌亂的發擋住那看不見東西的眼睛，那情形讓人見了不禁為之心酸。蘇翀輕歎了一口氣，與雲嵐對視了一眼之後，故作輕鬆的露出笑容，向他走去。
「白大哥，你醒了就好，我跟雲將軍已經讓人往前面三條岔道去探查，只要找到一條沒有標記過的道路，咱們就可以走出去了！你放心，你的眼睛只是暫時看不見而已，等出了這裡，安心靜養幾日就可恢復了，不用太過擔心。」
白少卿卻依然靜默不語的坐在原地，被蒙住雙眼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凝結成冰的髮束隨風輕輕敲打著他的臉頰，讓他的那種沉默有了一種說不出來的孤寂。
好冷，整個身子的血液都要被凝固了，風從耳畔吹過去，像野獸的咆哮，一聲一聲要將耳朵撕碎……
雙眼的刺痛已經消失，取代而來的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就如同在聽見那三萬兄弟全軍覆滅的那一個瞬間，自己的整個世界都黑了……
一個看不到任何東西的箭手，一個無法帶領自己的士兵走出困境的將軍，又如何還能堅定不移的走下去！r6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