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06 心路 文 / 青衫煙雨
銅鏡上，夏冰凌看起來狀態不太好。
她渾身髒兮兮的，頭髮上還沾了草葉，袖子捲了起來，白藕一樣的手臂上蹭破了皮，而她走路一瘸一拐，蘇浙仔細一看便發現她膝蓋也摔破了條口子，這會兒正在流血。
蘇浙有些生氣了。他也沒發出聲響，沒有呲牙咧嘴，而是直接一爪去抓了胖子的手，這是吃了上次崩牙的虧，他長了記性，卻沒想到，這胖子也銅皮鐵骨似的，他那一爪子沒讓對方有半點兒疼痛的反應，也沒留下點印跡，反倒讓他的爪子有點兒疼。
他衝著胖子怒吼了兩聲！
「汪汪！」
胖子哼哼兩聲，「那是我布下的陣法，她自己都沒放棄，你瞎叫喚什麼。」
「對啊，我也說了，想進春風如意樓不是那麼容易的，這小丫頭沒什麼過人之處，氣感又那麼弱，就這麼隨便就放進來了，豈不是墜了我們春風如意樓的名頭。」汪道泉也笑呵呵地補充道，「你放心，傷不了她，一點兒皮外傷怕什麼。」
胖子接著道：「如果她自己放棄了，會直接離開陣法回到之前你們進來的小路上，到時候我們會叫她回去，不用等你了。」
「對了，這個胖子姓方，本名我們都不知道，大家都叫他方胖子。他擅長奇門遁甲之術，尤其喜歡排兵佈陣，更愛捉弄人，你提防著點。」汪道泉跟蘇浙介紹道。
方胖子不滿地哼哼兩聲，接著一手指向銅鏡，「她倒是個不願意服輸的。」
汪道泉也湊過頭去看，隨後驚疑了一聲，「你在陣法裡施展了威壓？」
「是啊，你看她脾氣那麼倔，我就想知道她能做到什麼程度，會不會認輸放棄。」末了，他又解釋了一下，「放一百二十個心，我有分寸，不會傷她根本的。」
透過銅鏡，蘇浙看到夏冰凌跌倒在地，那是一塊平地，但她摔倒的樣子像是被什麼東西絆倒了一樣。
摔倒後的夏冰凌又緩緩地爬起來，她臉色越來越難看，卻不是痛苦，而是生氣和煩躁。她脾氣火爆，這會兒大概被折騰得異常不爽了。
夏冰凌站起來之後，衝著面前的空氣道：「誰在裝神弄鬼，竟然敢捉弄本公主，若被我抓到，定要誅你九族！」
方胖子和汪道泉齊齊搖頭，歎了一聲，「都被折騰成這樣了，還是這麼囂張！」
「這陣法是幻心陣，心境越平和的人，越能夠順利通過。」汪道泉又開了口，「要知道，春風如意樓裡這些人的才能都是舉世震驚的，且威力頗大，若是心境不平和，沒有一顆淡然的心，學會了用到世俗上，後果不堪設想。」
他也伸手指了指銅鏡，「她現在還要靠自己的身份去誅九族，若是學會了咱的本事，殺那些普通人就跟摁死螞蟻一樣。」
蘇浙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了。對方只是個小姑娘，雖然驕縱了一些，但心地並不壞。現在也並非什麼惡毒女配，他希望能夠把這個小蘿莉帶上正途，做一個正直善良的好少年，遠離女主男主，開開心心地過一輩子。當然，她要是能進春風如意樓學藝更好，如果不能，蘇浙表示，他會念著舊情給她一點兒幫助的。
汪道泉說心境越平和的越容易通過，她才十四歲，心路怎麼就這麼崎嶇坎坷了……
「咦。不曉得又看到了什麼……」胖子說，「臉色都白了。」
蘇浙有些著急，這樣下去，她會不會出現什麼嚴重的心理問題？他衝著胖子呲牙，想表達自己的意思，「把陣法終止啊！別在折騰人了。」
胖子倒是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他道：「這是幻心陣啊，她自己放棄就行了。我也沒別的方法終止。」頓了一下，他又道：「還沒研究出來。」
蘇浙：「……」
這時候，蘇浙忽然發現夏冰凌蹲在了地上，她把頭埋在膝蓋上，身子在微微顫抖。這樣脆弱的姿態是他以前不曾看到過的，一時讓他有些怔住了。
只是沒過多久，夏冰凌站了起來，她又開始往前走了。
這一次，她的路看起來平坦了許多，竟沒有那麼多磕磕絆絆，雖然還是一瘸一拐的，但她走得還挺穩。蘇浙注意到，她雙手環在胸前，圈出了一個小圈，就像是懷裡抱了個東西，而她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懷中的那個東西，臉上的表情也顯得柔和了很多。
「她不會是覺得抱著你吧。」胖子笑了起來，他眼睛被肉擠得只剩下一道細細的線，這麼一笑，就顯得猥瑣至極。「夏蘇浙，你是她很重要的小夥伴喲。」
蘇浙本來覺得夏冰凌對他的態度算不上好，最多是沒有像表妹所說的那樣折磨他罷了，如今看來，他在她心裡的地位還是不低的。
想來也是，她是個潔癖的小姑娘，但偶爾會抱著他，也會讓他在**上睡覺。
他只注意到了她的刁蠻和驕縱，卻沒把她對他做出的讓步放在心上。
蘇浙忽然跳下了桌子，朝著竹樓的樓梯飛奔下去，他速度很快，都刮起了一道旋風。
「你去哪兒？」
「你過去沒用啊，那是她的心路。」
蘇浙沒有停頓，在一樓大廳的時候，長德真人還喊著，「你怎麼跑下來了，當心，別弄亂我的符！」
蘇浙在那僅有的一點兒空地上跳來跳去，仍舊沒有完全避開地上堆的字畫紙符，不過他運氣應該不錯，居然沒撞到什麼坑爹的符咒，等到他蹦出大門，就聽到長德老人在喊，「哎喲，我的字畫，這是孤本啊，被你踩出了個梅花印，蠢狗給我死回來，看我不揍死你！」
「咄咄咄！」被蘇浙刮起的風驚了一下，常青松的三柄飛劍只中靶了一柄，其他兩柄都刺到了旁邊的大樹上。他歎了口氣，拿帕子擦了汗之後，又開始練劍了。
泡茶的秋娘這會兒拿出了一個碗，她把碗拿到陽光照到的地方，就見那碗在陽光下發出絢爛的彩光。秋娘拿著碗，瞄了一眼飛奔跑過的小狗，微微一笑。
蘇浙衝到了進入竹林的那條小路上。
這一次，應該是他們沒有阻攔，所以蘇浙看到了夏冰凌。
先前是從鏡子裡看的，遠不如直接面對面的觀看來得震撼，夏冰凌渾身髒兮兮的，頭上都長了草葉，手臂和膝蓋都在流血，最讓他震驚的是，夏冰凌眼睛裡還有淚花。
她在她自己的心路幻境之中，他現在要怎麼才能幫到她呢？
蘇浙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他走到夏冰凌的腳邊，用頭輕輕地蹭著她的腿。
「沒用的。她在她的幻境裡，這會兒是瞧不見真實的你的。」汪道泉和方胖子都跟了出來，就連長德真人這會兒也氣呼呼地站在了兩人身後。
蘇浙想不出辦法，便衝著夏冰凌叫了兩聲。
「汪！」
「汪汪！」
蘇浙很少發出聲音，每次發聲都是被夏冰凌逼得迫不得已，這會兒，倒是叫得心甘情願了。他能夠聽到琴聲被引出去，夏冰凌能聽到他的聲音嗎？
「汪汪汪！」
夏冰凌的步子忽然頓了一下，她臉上露出十分困惑的表情，隨後手上抱狗的動作也消失了，整個人傻愣在原地。之後，她忽然快速地跑動起來，因為膝蓋受了傷，跑步的姿勢也是一瘸一拐，卻是勇往直前，十分悍勇的姿態。
蘇浙愣了，隨後更加大聲地叫喚起來。
然後，他看到夏冰凌又折返過來，跑到他面前，將他一把抱住，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
「└|『o′|┘嗷~~」
蘇浙很鬱悶有木有！他被一小姑娘打屁股了，啊不對，夏冰凌居然走出幻心路了？不僅是他，春風如意樓的其他人也是嘖嘖稱奇，而這時候作為創造奇跡的夏冰凌只是揪住了蘇浙的耳朵，「你亂跑是吧，我叫你亂跑，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你個蠢狗，今天晚上沒飯吃了。」
蘇浙又愣了，他現在無法明確的跟夏冰凌表明自己的意思，但他很想問，你在幻心路裡找我？他對這個世界是沒多大感情的，對夏冰凌也不過是當個陌生的小妹妹看待，如果回不去的話，他可能會提點小妹妹遠離男主女主，希望她不要走上歪路結局悲慘，總之會盡點綿薄之力，實在拉不回來的話，他也沒辦法不是。
這會兒陡然發現自己被對方看得很重，蘇浙還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等她教訓完了，才發現面前還站著三個人。
夏冰凌平日氣焰囂張，在書院裡見了夫子都不會低頭，這會兒卻是惴惴不安地低下了腦袋，還沖三人行了禮，「大人早安。」
「免了免了，既然進來就是有緣。」汪道泉擺了擺手，「我叫汪道泉，這個是方胖子，老人家叫長德真人，我們春風如意樓不拘那些凡人俗禮，來來，跟我過來，你受了點傷要簡單處理一下。」
夏冰凌這會兒臉上又恢復了欣喜和好奇，跟著汪道泉等人往前走的時候，她也忍不住四處打量，一雙眼睛滴溜溜的轉，看起來比平日裡機靈可愛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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