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33 愛馬 文 / 青衫煙雨

    熾焰對蘇浙的怒喝充耳不聞，它只是拚命地想要站起來，而那威壓的力道一直壓在它身上，如不可攀越的大山，饒是它拼盡全力，亦不能搬山分毫。

    在一次又一次的嘗試中，熾焰的腿骨折斷，發出一聲淒厲的悲鳴。而就在這時，一個穿書院學生青袍的男子衝了過來，他看起來十六七歲的年紀，臉頰上才剛剛冒出青澀的胡茬，還是個少年郎。

    青袍學生頭髮編了很多的小辮，他生得粗眉大眼，一雙眼睛是湖藍色的，看樣子就是異國人。書院裡大康和大唐的學生最多，還有一部分異國人，這青袍學生應該是從遠方小國過來的。

    他神情驚慌地跪倒在熾焰面前，朝著蘇浙的方向連連磕頭，「求你，不要傷害熾焰！求求你了。」

    蘇浙登時明白了此人的身份。

    雖然熾焰一直不肯說什麼，但現在它受傷，它這兄弟就忍不住，自己跑出來了。而這學生跟熾焰肯定有什麼特殊的溝通手段，否則的話，他也不會知道是自己動的手，一來就朝著自己的方向磕頭。

    蘇浙如是想，畢竟，在場很多學生這會兒都還一頭霧水，並不知道頭馬怎麼就跪了，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出的手，更不會聯繫到他蘇浙身上。

    「耶律青，怎麼回事？」書院第一高手這會兒才緩過神來，怒喝一聲道。他自然看得出耶律青磕頭的對象是那隻小狗，作為一個高手，他對蘇浙的實力也有幾分疑心的，雖然外表上看不出來什麼，但它剛剛的速度和敏捷已經讓袁重安刮目相看了，之後更是在熾焰的火海之中毫髮無損的出來，再聯繫到它是春風如意樓的第六位，袁重安心頭早就把蘇浙當做了什麼了不得的靈獸，連春風如意樓的大能都認可他，他袁重安自然也分得清形勢。

    這個時候，自然是要站在小狗這邊，查清事情的來龍去脈。

    為何好端端的，群馬會失控，溫順的白馬會拒絕夏冰凌的靠近，為何不是別人，而是要跟凌軒比試的夏冰凌？

    大康國公主和大唐國七王爺的比試在書院傳的沸沸揚揚的，不只是書院，應該說是天下皆知了。而御科是最後一場，問題出在夏冰凌身上，很自然就能聯繫到那場比試上。故而，袁重安手中長槍往地上重重一放，直接讓整個地面都抖了抖。

    「為何白雪會失控，耶律青，你跟頭馬親如手足，是不是你指使熾焰，讓馬群傷害夏冰凌的？」

    袁重安厲聲問道。

    聽到袁重安這般詢問，蘇浙頓時扭頭看了他一眼，心道，這圓臉大漢倒是個上路的，把他想說的話都給問了。蘇浙可以用神念溝通，但卻是不能正常的說話的，他也不太想用神念跟其他人交流，如今有人幫忙問了，還正戳到了點子上，他也省事多了。

    耶律青臉上一陣青白交加，他緊咬嘴唇沒有吭聲，袁重安便道，「若不是你指使，就是這熾焰烈性難馴，今日口噴火海傷人，險些釀成大禍，這樣的畜生，書院留不得！」

    袁重安並非大唐國人，對大唐國七王爺跟小姑娘比試更是沒多少好感，這會兒若是能把那七王爺牽扯出來，他還是很樂意的。

    剛剛那一片火海著實讓書院的學生心有餘悸，這會兒聽得袁教頭的話，頓時紛紛附和，便是有幾個夫子也道，「剛剛真是太凶險了，這熾焰果真是野性難馴。」

    這些人的議論聲耶律青聽得分明，他臉上血色都快褪盡，白得跟敷了麵粉一樣。

    「熾焰傷人，施展本命異火烈焰燎原，渾然不顧書院學生安危，不能再留它性命。」袁重安說完之後，手中長槍從地上拔出，他用力往前一擲，就見那寒光閃爍的長槍猶如奪命的利劍一般朝熾焰身上射了過去，那破空一切的力道，那撲面而來的死亡威脅，讓耶律青渾身的血液都僵住了。

    熾焰這會兒已經不能動了，它根本躲不開那一槍！

    耶律青猛地站起來擋在了熾焰面前，與此同時，他聲嘶力竭地嘶吼道：「不關它的事，是我，是我，是我要它們把夏冰凌摔下馬，都是我，都是我指使的！」

    耶律青雙目通紅，他身子並不高大，甚至來說還有些瘦下，但這會兒張開雙臂攔在熾焰面前的樣子，倒讓人覺得他頗為高大。

    長槍斜斜地擦過熾焰，重重地插入他們身後的土地，袁重安冷哼一聲，「為何要如此？」

    ……

    蘇浙感應了一下周圍。

    凌軒並沒有在馬場，馬場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他居然不過來，也不知道是心虛還是其他。或者是他有把握，覺得耶律青怎麼都不會出賣他？蘇浙神念在書院中掃了一遍，沒多久就發現了正站在樹下的凌軒，他身上穿的也是一襲勁裝，這會兒正神情冷漠地站在樹下，臉上表情顯得很淡定，讓蘇浙一時看不出到底有沒有他參與了。

    如果真是他安排的，這會兒怎麼能這麼鎮定？

    這邊，夏冰凌也緊握長鞭走了過來，她步伐緩慢沉重地走到了耶律青的面前，「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如此？」

    夏冰凌這次沒有一上來就要誅人九族，這個樣子的她還讓蘇浙驚訝了一下。

    她剛剛哭過，這會兒臉上淚痕未乾，眼睛裡還有氤氳的水汽，像是雨後的青山，籠了白霧，將滿山蒼翠罩了白紗，迷濛得有些醉人。那耶律青本來瞪紅著雙眼看著面前的人，這會兒卻眼神閃躲地低下了頭，片刻之後才道：「你每次來馬場，都對馬兒非打即罵，我與他們親如兄弟，早就看不順眼了。」

    他呵呵笑了一聲，「你平日裡高高在上驕傲自大，這次，我倒想看看你輸了，跌入泥土裡，當著全天下人面說，你配不上別人。」耶律青抬起頭來，眸子裡彷彿燃燒著兩團火，「恐怕不只我，書院裡很多人，甚至全天下很多人，都期待著那一刻。」

    夏冰凌臉皮很厚，蘇浙一直是這麼認為的，他雖然覺得這耶律青說話果真毒，卻也沒想過夏冰凌會因為這幾句話而受傷。他以為夏冰凌會揮鞭子抽人，卻沒想到，她只是踉蹌的後退了一半步。

    沉默片刻之後，她才澀著嗓音道：「你休要含血噴人，我在馬場，很少出手傷馬。」如果有，也是騎馬時很正常的甩鞭了，這些，書院哪個學生不做。

    夏冰凌對馬的確不好，夫子教養馬的時候她根本不理，分到她養的馬匹，通常就是沒吃的，完全不管的份兒。但她也很少傷馬，畢竟年幼時為了討好父皇，她經常日夜練習馬術，對馬這種動物，也是有幾分感情的。只是這種感情並不體現在餵養上，她是一國公主，從前也不會餵養馬匹的。而她自詡馬術極好，根本不用跟別的學生一樣，去討好馬。

    「我親眼所見。」耶律青回道，「這就是我的理由，一切與熾焰無關，不管你們怎麼懲罰我都可以，請不要傷害熾焰。」說完之後，耶律青不再說話，而是伸手輕撫熾焰馬背。熾焰的前腿已經折斷了，這會兒臥倒在地，根本站立不起，它用頭蹭著耶律青，一雙漆黑的眼睛濕漉漉的，裡面沒有了先前的怒火，看著耶律青的眼神十分溫和。

    蘇浙遛到了夏冰凌身邊。

    袁重安有些討好地問蘇浙意見，「這學生應該如何處理？」

    蘇浙便問了一下夏冰凌，畢竟這事情是針對她的，他還是得關心一下夏冰凌的想法。蘇浙是覺得這事兒八成跟凌軒有關係，不過這耶律青咬死了不說，自己一個人背了黑鍋，他這會兒也沒辦法證明跟凌軒有什麼關聯的。

    夏冰凌緊了緊手裡的鞭子，就在大家都以為她會直接抽上去的時候，她忽然笑了一下，「剛剛看你擋在熾焰面前，我便知道你是愛馬之人，你疼愛他，甚至超過了自己的性命，所以可能會覺得我抽馬的行為罪不可赦。」

    夏冰凌收起了馬鞭，忽然對耶律青和熾焰鞠了一躬，「以前多有得罪，抱歉。」

    她一開始的時候也恨不得把耶律青給千刀萬剮誅九族了，只是就在他毫不猶豫地張開雙臂攔在熾焰面前的時候，夏冰凌受到了觸動。她想到之前，蘇浙攔在那一片火海前的身影，忽然就有了感同身受的心思。

    他愛馬，見不得馬受傷。

    就跟她疼愛小狗，見不得蘇浙受傷是一樣的，若是有人敢揮鞭子抽蘇浙，她也會上去拚命的。而在剛才，以為蘇浙被火燒死了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的心彷彿被一隻手緊緊攥住一樣，身體裡的力氣也彷彿被瞬間抽空了一樣，她已經喪失了思考的能力，只知道眼淚不住的往外湧，彷彿她一生之中的眼淚，就在那一刻流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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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績最差的就是這本了。

    好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