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40 狗味兒 文 / 青衫煙雨
「披頭散髮半死不活地躺在這兒，像個鬼似的！」
夏冰凌看著地上艱難爬行的褚秋顏，語氣不善地道。
褚秋顏正處於陣法之中，她是看不到夏冰凌的，她也聽不到夏冰凌的聲音，她腦子裡只有一個聲音，就是一定要堅持下去，一定要進入春風如意樓。
她這會兒掙扎著抬頭看向前方，就彷彿困於沙漠之中快要脫水而死的旅人，在生命的盡頭仍舊深深地渴望著遠方的綠洲和甘泉。她的雙眼之中，迸射著耀眼的光芒，那種強烈不願放棄的意志，能夠感染到周圍的人。
那樣的眼神，讓夏冰凌都微微怔住。
她看到褚秋顏口鼻流血，身上的衣服也被鮮血打濕了，本來淡青色的袍子上一團一團的暗紅色，而她一路爬行，在地面上也留下了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夏冰凌微微抿唇，隨後道：「喂，你怎麼了？」
她說完之後抬頭看了一眼前方，春風如意樓的竹林小路十分幽深綿長，一眼望不到盡頭，只見竹葉搖晃，抖落細碎的陽光在那幽靜的小路上。
「看你都快死了。」她喃喃道：「難道今天前輩大能們都不在麼？」
夏冰凌雖然通竅了，但她不會用神識探索，這會兒自然也看不到在小樓那邊圍在一起的蘇浙等人，偏偏常德真人又在旁邊沒事找事的道：「噓，我們看看那死丫頭想要幹嘛！」
蘇浙眼皮一跳，心中登時有了不好的預感。他有意用神念提醒一下夏冰凌，結果還未動作，旁邊的常德真人和雲仙司都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這讓蘇浙有些無奈地低下了頭，心頭暗道：「死丫頭，你長點兒心眼啊！」
不過他其實也很好奇，這個已經有所改變的小姑娘，在面對褚秋顏的時候，到底是什麼反應呢？
夏冰凌又嘗試著喊了褚秋顏兩聲，見她仍舊沒有反應，夏冰凌冷笑了一下，隨後抬起腳，用腳尖踢了兩下褚秋顏的肩膀，這樣的動作，讓雲仙司微微皺眉。
雖然夏冰凌踢人的力道並不大，但褚秋顏本來就在陣法的壓力當做，外界哪怕施加一根稻草在她身上，或許對她也是極為巨大的阻力。褚秋顏受力的右手手肘忽然一軟，她整個身子趴在了地上，身子也在瑟瑟發抖。
下一刻，夏冰凌抬腳跨過褚秋顏往前走，蘇浙見狀，稍微鬆了口氣。雖然死丫頭做得不厚道，但總算沒有太出格，他如今對她要求也真夠低的。
只是看到夏冰凌走出幾步之後又突然停下折返到褚秋顏身前，並抽出金色軟鞭的時候，蘇浙剛剛放下的心又懸到了嗓子眼兒，他悄悄調動神念，準備警告一下夏冰凌不要亂來了。
此時褚秋顏失血過多，眼神已經有些渙散了，她恐怕是挨不了夏冰凌一鞭了。
「你是想去小樓？」夏冰凌沒有直接甩鞭子，而是出口問道，不過她說完之後又自言自語地跟了一句，「算了，反正你也聽不到。」
夏冰凌彎下腰，用手中軟鞭纏住了褚秋顏的腰身，緊接著把她往前拖拽起來。
常德真人無語地翻了白眼，他扭頭的時候眼角的餘光瞄到張師父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後，還嚇得打了個哆嗦。
緩過氣來之後，常德真人才道：「神出鬼沒的，快要嚇死我這把老骨頭了。」
眼看著夏冰凌把人拖出了竹林小路，他摸了摸鬍鬚問道：「褚秋顏這樣算不算是通關？」
張師父高深莫測地回答，「一切皆是機緣。」他那樣子，倒有點兒像以前那世界裝神弄鬼的神棍了，開口閉口都是天道機緣，彷彿告訴你，這都是命啊！
張師父說完之後又抬手罩了個結界，將此處幾人都罩在其中，又叮囑方胖子和劍癡他們暫時不要出來，這樣的行為讓蘇浙十分好奇，正欲詢問，就聽張師父解釋道：「我昨日卜了一卦，這兩名書院的女學生皆是福緣深厚，只是變數太多，明明只是兩個普通人，我卻測不出她們的命數，只知若兩人關係勢如水火，必有一方將隕。」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蘇浙，「一人屬水，一人為火。」
褚秋顏是水，夏冰凌為火？他先前還覺得張師父神棍，現在又佩服不已了。
那邊夏冰凌把人拖到了小樓門口，前前後後都沒找到人，她不情不願地去秋娘的地方泡了壺茶，動作雖還未學到家，但紅袖翻飛的時候，依舊有些亮得灼眼，彷彿一團一團跳躍的火焰，而火焰之中的芊芊素手，猶如火中盛開的白蓮。
嗅到那茶香，張師父便道：「是養身的茶。」
夏冰凌端著茶水快步走到褚秋顏身邊，將那杯茶水給灌到了褚秋顏嘴裡。
褚秋顏已經極為虛弱了，看起來也不太清醒，她這會兒吞嚥都有些困難，茶水順著嘴角流下，混著血液沾了夏冰凌一手，這讓夏冰凌嫌棄不已，眉頭都擰成了川字。
「蘇浙都還沒喝過我泡的茶！」夏冰凌柳眉倒豎，伸手把手背上的血水擦在褚秋顏的臉頰上，「給你喝你還給我吐！」她又倒了一杯灌給了褚秋顏，「要是蘇浙敢吐我泡得茶，我肯定抽死他！」
蘇浙：「……」
常德真人呵呵笑道：「小丫頭三句話不離蘇浙啊！」
旁邊的雲仙司這會兒已經閉上了雙眼，蘇浙猜不透他在想什麼。一般來說，男主會對女主寵愛有加，看不得別人欺負女主，夏冰凌這樣算不算將功折過？其實她做的是好事，偏偏在做好事的時候脾氣又差，又弄些小動作，結果大家對她的印象就打折扣了。
等到灌完茶水，夏冰凌將褚秋顏又挪到了大樹底下，恰好就在雲仙司所坐位置的旁邊。她彎夏腰拖人的時候，臉龐正對了雲仙司的臉，兩人之間只有不到一尺的距離，夏冰凌拖人，泡茶，拖人，一系列做完這會兒有些喘氣了，於是那呼出的熱氣，彷彿噴了雲仙司一臉。
夏冰凌的動作忽然停住了。
她的臉又往前湊了一些，像是發現了什麼一樣？
眼看兩人的臉越挨越近，蘇浙爪子一緊，下意識地勾了地面。偏偏這個時候，常德真人添油加醋地道：「歲月催人老，這年輕的男男女女跟初春綻開的花兒一樣，看起來極為的賞心悅目啊！」
少女一襲紅衣似火，容貌明艷動人。
少年白衣飄飄，眉目如畫，端坐在地猶如畫中仙。像是風吹皺了碧波鏡湖，雨打了庭前芭蕉，那最調皮的山野精魅，染指了高高在上的清冷謫仙。紅白相映，對比鮮明，卻又無端讓人覺得，相稱。
在兩人的臉距離不到三寸位置時，雲仙司猛地睜開眼，他那雙深邃如浩海的眼睛裡，清晰地倒影著夏冰凌的臉。而此時的夏冰凌忽然停住，鼻尖嗅了嗅，隨後喃喃道：「怎麼好像聞到了蘇浙的味兒。」
蘇浙能有什麼味兒？狗味兒？
常德真人立刻撈起蘇浙嗅了兩下，「沒啥味道啊，不過其實你家那丫頭才是屬狗的吧哈哈哈哈，居然隔著結界也能感應到你，還是聞出來的哈哈哈……」
蘇浙：「……」
他雖未回答，心頭還是甜絲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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