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83 通天之路 文 / 青衫煙雨
既無退路，便只能往下潛入。
越往下，寒潭越冷，阻擋在他面前的火牆也越來越微弱。那寒潭黑水此時猶如海浪一般不斷湧上前，扑打在那面火牆之上，迫使蘇浙不斷的施展出御火術彌補火牆，他如今御火術自己摸索著提升了不少，但現在消耗巨大，遠遠是平時練習所不能比，因此他只堅持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已經頭暈眼花呼吸不暢，這乃是氣血不足之兆。
幸得九嬰藏寶的位置並不深，沒有下潛多久，蘇浙就看到寒潭底下黑水之中的一處微微亮光了。
黑水死氣騰騰，陰寒之極，然而那亮光所在之處能感覺到絲絲靈氣，就是這一片死氣之中的唯一生機，想來那就是九嬰藏寶所在。那是黑暗之中唯一的一點兒亮光，也是蘇浙此行的目的，前進的動力。
他咬牙堅持，在靠近光亮之時將儲物手鐲扔了過去，猶如用網撈魚一般將那光亮處的東西抓了幾樣起來。想要更多卻是無法在實現了，蘇浙腦子裡一片空白，那一瞬間，他險些以為自己已經元神出竅，魂不守舍了。
拼著最後的力氣返回了水面，而這一次，水面並沒有任何阻擋，他成功地將頭露出了黑水沼澤，大口地喘了幾口氣之後，才稍稍緩過神來。
九嬰神色古怪地看著他道：「既然你已經下水取到了東西，那那些東西就是你的。今日起每天都有一次撈東西的機會，能弄到多少，那就要看你本事了。」
說完之後它九個腦袋齊齊搖晃，緊接著挪動身子慢慢侵入潭水之中，身體沒入黑潭，只留了一顆大頭在外面。
蘇浙一愣，他沒想到九嬰會這麼好說話。他道了聲謝之後四仰八叉地躺在了水潭邊，連路都走不動了，還是悍匪將他馱回了自己的山洞。躺在悍匪背上，蘇浙雖是要死不活的。但也勉強笑著說道：「老大，你怎麼走得這麼慢。」
他這會兒週身靈氣消耗得一乾二淨，血脈力量裡的天火也算是油盡燈枯，意識更是有些模糊。雖然沒有性命之憂，卻也是極度虛弱，對外界幾乎沒有什麼感應能力了。
等到回到山洞，聽得雪貂一聲驚呼，他在迷迷糊糊之間強撐起眼皮看了悍匪一眼，才發現它渾身毛髮彷彿被火燒過一樣，整個身體更是血肉模糊。
「你下到那邊那個黑水潭了？」
「悍匪你離他遠點兒。」雪貂焦急地喊道。同時它在季滄海身上也罩起一層結界。只是它如今修為微末。也知那結界對那死氣的用處不大。
她在雪崖呆了那麼久，早就知道九嬰將它的收藏都扔在了黑水潭中，並且沒有設下任何防備，其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除了九嬰，根本沒有其他靈獸敢進入那潭水之中，靠近都會感覺到心悸的害怕，更何況進入潭內。
那潭水之中靈氣全無，乃是沒有生機的死絕之地。蘇浙從那潭中出來，身上還帶著深淵沼澤的黑水，也就是說，他身上還有死氣。而悍匪修為很弱，一路背他回來已經被那死氣嚴重侵蝕。現在的模樣簡直是慘不忍睹。
雪貂不敢靠近蘇浙。它繞到悍匪身邊，弄了點兒金盞盤中的靈泉澆到它身上，只見泉水落到它身上之後就發出滋滋的聲音還冒著白氣，讓雪貂爪子都哆嗦起來。
它連續澆了好多次靈泉，悍匪身上的傷口才稍微好轉了一些。死氣也減退不少，直到這時，它這才敢伸出爪子去給悍匪餵了粒丹藥，隨後縮在季滄海面前，一臉警惕地看著蘇浙。
蘇浙渾身死氣，它害怕他。
它更害怕那些死氣影響到了季滄海。
……
蘇浙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一日之後了。
他只覺得自己像是餓了幾百年一樣，肚子咕咕地叫，整個人也沒什麼力氣，睜開眼的瞬間就想吞掉好幾頭牛！
身體自行吸收靈氣的速度根本不能讓他滿足，山河之精淨化的靈氣一縷一縷的注入他體內，猶如雨滴入海，根本起不了一點兒波瀾。然而蘇浙除了自行吸收靈氣並不知道其他的什麼修煉功法，因此他又喝了幾口靈泉，吃了一大把小青找來的靈丹，這才稍稍覺得好受一些，不再那麼心慌意亂了。
他起身之後發現雪貂一臉警惕地看著自己，蘇浙默默扯了下嘴角，回頭看向悍匪，又是怔立當場。下一刻，他瞬間移動到悍匪身邊，「悍匪，你怎麼了？」
悍匪受了傷，身上光潔如綢緞的黑色毛髮已經盡數脫落，本來俊美矯健的大黑豹，這會兒猶如一隻癩皮狗。
聽到蘇浙的詢問，悍匪撐著身體站起來，還爪子伸前伸了個懶腰，雖沒回答，但那動作就是在告訴蘇浙，「他沒事，好得很。」
雪貂在一旁語氣涼涼地道：「你入了那深淵沼澤，裡面的死氣沒有天火護體的靈獸可受不了，悍匪為了背你回來，險些送了命。」它覺得蘇浙跑去闖深潭不但是至自己的性命於不顧，還不管他人安危，仍有悍匪將死氣騰騰的自己坨回山洞更是大大不妥，因此這會兒語氣有些不滿。
它想都不敢想，若是那死氣害了季滄海會怎樣……
蘇浙回頭瞄了一眼雪貂，隨後又抬起爪子，見蘇浙這個動作，悍匪也將前爪伸了出來，與蘇浙一同擊掌。
「好兄弟！」
蘇浙道。
他把悍匪當朋友，煽情的話自不必多說。悍匪能為他做的，他必定也能夠為他做到。
悍匪嗷嗷叫了一聲算是應答，隨後它冷冷瞥了雪貂一眼，金色眼瞳中瞳孔豎成一線，殺機盡顯。他是老大，做的只是他應該做的，那只雪貂憑什麼怪到蘇浙頭上。
蘇浙用爪子撓了一下悍匪，緊接著變回人形把儲物手鐲拿了出來，他發現在深潭之中拿到的東西只有三件，一個青花瓷瓶，一柄折扇，以及一本無字書。
他先是打開了青花瓷瓶，剛剛打開瓶塞。就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藥香。那香氣撲鼻而來，只是嗅著香味，蘇浙就覺得渾身充滿了力氣一般，疲憊一掃而空，像是打了雞血一樣亢奮。
旁邊的悍匪也是瞪圓了雙眼，看著那藥瓶子舌頭都伸出來了，這會兒它絲毫沒有豹子的威嚴，完全就是一隻流著哈喇子討食的哈巴狗。
「獸血丹！」見多識廣的雪貂一口叫住了那瓶中丹藥的名字，看著那青花瓷瓶，眼睛也是微微發亮。
蘇浙將瓷瓶晃了晃。聽得裡面丹藥滾動撞擊瓶子發出叮叮輕響。他神識一掃。便知瓶中獸血丹共有三粒。他倒出一粒遞給悍匪，悍匪正要吞下，蘇浙卻打斷了他。
雪貂長舒了一口氣道：「那可是獸血丹。一粒便能令天底下所有八階一下靈獸瘋狂。」
「為何？」
「因為獸血丹能夠讓靈獸進階。算下來的話，一粒可抵千年苦修。」雪貂眼中露出希冀的神情。它頓了一下繼續道：「人類修士有個馭獸宗門，與其他修士相比，他們能夠較為輕鬆地與靈獸結盟，這獸血丹，就是當年一位馭獸宗大能為提升自己靈獸實力所煉，一粒丹藥，需得上千隻不同種類靈獸內丹。」
它本是八階靈獸，跌到四階之後從前的力量都已經消失，若是以往不曾厲害過也就罷了。從雲頭跌到谷底，雖然不後悔，但滋味依舊是苦澀的。如果服用了獸血丹，它會飛快進階，甚至不會遇到任何瓶頸。更有可能恢復到從前實力。想到這裡，雪貂覺得自己身體裡的血都熱了。
如果它能夠恢復實力，對蘇浙也是一大助力，這般想著，雪貂正要開口，就聽到蘇浙問道：「有沒有什麼副作用啊？」
「啊？」它愣了一下，一時沒明白是什麼意思。
「就是吃了會有什麼不好麼？」在修真界，一旦大補靈氣過多，很有可能爆體而亡，所以蘇浙還是有些擔心的。
「不會。」雪貂答道。
結果它說完之後就見蘇浙將一粒丹藥扔豆子一樣丟到了悍匪嘴裡，悍匪舌頭一卷便將丹藥吞了下去，而他吞下之後仍舊搖著尾巴看著蘇浙，眼睛更是粘在了他手中的瓶子上。
靈獸都是有靈性的，天生知道什麼對自己好什麼是有危險的，所以蘇浙見悍匪這個樣子，又想到沒有什麼副作用，他倒也不算太擔心悍匪會把自己撐死。
於是他又扔了一粒過去，口中還唸唸有詞，「老大你現在是四階，吃一粒就能五階了？兩粒就是六階，三顆吃完就七階了，那不是就高大威猛了麼！」
他晃了晃手中的瓶子，「要不我自己也吃一個？」
「那是獸血丹！」雪貂眼睛都紅了，聲音也略顯尖利，「若是給我，只需一粒，我便有七成把握恢復到七階！」它受了傷也不敢托大，只是往七階裡說，「若是兩粒，恢復八階也不是難事。」
蘇浙的手在悍匪的腦袋上摸了一下，冷冷道：「我是你的主人，我受傷的時候你在哪兒？你本事再大，不為我所用，又有何用？」
雪貂被蘇浙噎得身子一僵，卻也找不到什麼話來反駁。它心中只有季滄海一個，哪裡願意管別人死活。只是看到蘇浙和悍匪的兄弟之情，它心中也隱隱有些觸動，一時情緒頗為複雜。
因為深愛著一個人，所以雪貂對季滄海的感情他是有過感動的，但雪貂之前的欺騙讓他心中有隔閡，而之後相處的一系列行為也讓他不滿，所以蘇浙根本沒把它當成自己人看待。
他說完之後冷哼了一聲，並沒有服用下剩下的那粒丹藥，而是打開了折扇。
那折扇一面畫著山川河流，青山蒼翠，河水濤濤，栩栩如生。另外一面則是山河扇三個大字。山河扇三字蒼勁有力，其中竟是蘊含劍意。只是看了一眼，就讓蘇浙感覺到了一股森然寒意。
他握著扇子正要扇動，就聽雪貂又道：「住手，扇不得，你想將這裡毀了麼？」
蘇浙還沒問，雪貂就繼續道：「這是山河扇，你先將神識注入其中，看看能不能感應到其中劍意，若是不能，這扇子便不會承認你。若你胡亂扇動，這山洞必然坍塌。」
末了，雪貂還補充了一句，「山河扇乃是仙器。」
蘇浙點了點頭，他沒有將神識注入山河扇中，而是拿起了最後那本無字書。
說是無字書，那是因為那書上面一個字都沒，翻開之後裡面也是一個字都沒有，蘇浙看向雪貂，就見它搖了搖頭。語氣低落地道：「這個我也不知道是什麼。」
蘇浙謹慎地注入了一縷神識。只覺得那一點兒神識放入被注入了汪洋大海。根本探不到一點兒邊界。
「沒東西？」
他又多注入了一些神識，仍舊沒有任何發現。
卻在這時，一個沙啞的聲音響了起來，「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那是三聖天書。」
聽得這聲音，雪貂如遭雷擊，它緩緩扭過腦袋，看著石床上已經睜眼的男子，眼淚簌簌地落了下來。
蘇浙也是十分震驚，他沒想到，季滄海會在這時候毫無徵兆的醒過來。在季滄海說話之前，蘇浙甚至沒感覺到一絲他活著的氣息，那幾乎就是一個沉睡多年的死人。
驚訝歸驚訝。蘇浙仍舊道：「你醒了。」
他聲音平靜，神情也沒有什麼變化，看起來十分沉穩，就好像，他面前說話的人並不是一個修正界頂尖的強者。而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
季滄海打量了蘇浙一眼，又用神識掃了一下洞內的另外兩隻靈獸，隨後他笑了一下道：「我醒了。」
他翻身坐起，指著蘇浙手中的無字書道：「三聖天書，裡面記載通天之路。」
軒轅界修士渡劫飛昇之後，才能進入仙界，然而傳說中的三聖天書，卻是記載著通往三聖界的通天路。找到那條路，便可脫胎換骨，即日飛昇。
他一睜眼，就感覺到了三聖天書的氣息，而現在用神識仔細探查，季滄海更加確定，那就是三聖天書無疑。當初他其實與一位道友一起鑽研過三聖天書，但一直沒有解開謎題，後來那道友與三聖天書一齊消失，卻沒想到，會重新出現在這裡。
「你是如何拿到的？」季滄海問道。
「隔壁那只九嬰給的。」蘇浙也直接道。他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訴季滄海，我隔壁住的是頭九階巔峰的靈獸，那靈獸是我哥們兒給我送了不少好東西，你可別亂來。
「嗯，知道了。」季滄海臉上閃過一抹憂傷，他輕聲歎息一聲，隨後才道：「我昏迷了多久？」
「三百年。」蘇浙道。
「這麼久了，也不知曾經老友，還有幾位呵。」
他說完之後，才將視線轉向了雪貂，季滄海臉上露出一個笑容，他伸手摸了摸雪貂的頭，輕言細語地道：「謝謝你救我。」
能夠將他冰封起來的，只有面前這只雪貂了，他雖然昏迷不醒，但偶爾會有一縷神識能夠感覺到一丁點兒外界，在這漫長的歲月之中，他曾看到過一隻毛色雪白的雪貂，想來，就是這一隻了。
「四階？」感覺到雪貂的等階，季滄海微微皺了下眉，如果是一隻四階雪貂，又如何能救得了他？
還是說，它因為什麼原因而境界大跌了？
雪貂這會兒縮成了一個球，在季滄海床頭一動不動。蘇浙想說它以前不是四階，結果就聽到腦海之中冒出了雪貂的聲音，「主人，不要告訴他。」
「他愛的是媚影夫人，我不想讓他知道。」
不想讓他為難，不想讓他知道，還有那麼一個能夠幻出人形的小雪貂，深深地愛著他。
蘇浙心頭默默道：「他又不是個蠢的，你不說，難道他就猜不到？」不過，他應該猜不到八階的雪貂就能夠幻出人形，還那麼愛他。
果然，季滄海神色凝重了許多，他神識鎖定雪貂仔細探尋了一番，沉默片刻之後道：「修為從八階跌倒四階，我欠你一份恩情，日後任憑差遣。」
雪貂頭一甩，從季滄海手底下掙脫跳開，飛快地躥到了蘇浙腳邊，討好地蹭著蘇浙的腿。
它在掩飾自己的不安。片刻之後，它終於發出了聲音。
「當初我四階之時，你曾救過我。若不是你，我早已喪命，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所以，救你是為還你恩情。」
雪貂舉起爪子做了個行禮的姿勢，「您行俠仗義，幫助過那麼多人，結了那麼多善緣，好人有好報的。」
它眼珠轉了一下，看向蘇浙道：「這是我的主人。如果可以，希望您能指點他一二。」
蘇浙眉頭微微一挑，他倒沒想到，雪貂會這麼說。
主人和靈獸能夠在識海溝通，雪貂輕聲道：「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對，既已認你為主，就應以真心相待。他已經醒了，我也就沒有什麼牽掛了。」
他是人，它是靈獸。
他愛著媚影夫人，願意為她贖罪，願意為她生為她死。
而它，只能偷偷地愛著他。
ps：
5000字大章……食言了……額，明天補。